金婚風雨情

第112章 1977-2007走向金婚 (60)

白嗎?啊,你懂他說什麽嗎?”舒曼眼淚流下,扶住耿直,哽咽著:“去看看老楚吧。”季誠一旁低聲道:“這段日子對老楚很艱難,他會很疼,會影響胃部,你要支持他。”耿直愣愣地說:“他什麽沒經過,他不怕,我們不怕。”診室忽地傳來號啕哭聲,立刻又壓抑住,三個老人回身看著哭聲傳來的方向,一臉

茫然。幾天不見,楚建變化很大,躺在**,身上插滿管子,見耿直進來,努力做出微笑表情,手動動算打招呼。耿直笑著,拽椅子坐到病床跟前,笑道:“你不能動就別動了,唉,明天就做手術了,你沒什麽心理負擔吧?”楚建笑著搖頭。

耿直也笑:“我就跟他們說你怎麽會有心理負擔呢?你一輩子都幫別人卸負擔嗎!”楚建樂,低聲自嘲著:“輪到自己了。”耿直:“你沒事兒!季誠那個老東西你也看到了,都確診癌症晚期了,好家夥要死

要活的,讓我好一頓臭罵,愣給罵活過來了,現在不好好的?小身子骨剛剛地,比我還

結實。”楚建聲音低低的:“季誠不軟弱。”耿直:“你這話我承認,這個知識分子啊,平時看著軟弱,關鍵時刻還真是男人,

還真能扛過來;老東西還讓我給你做工作,我告訴他們,你老楚戎馬一生什麽沒經曆?手術算什麽!小菜一碟!唉唉,你趕緊做手術,趕緊恢複,咱們得趁著天不算太冷爬長城啊,再晚了,就得明年開春了。”沒等楚建說話,又道,“明年去也好,春暖花開,更漂亮,我給咱照幾張漂亮照片,放大了,小夥子一樣!”

楚建樂:“小夥子爺爺了,你一輩子不服老。”耿直嘿嘿笑著。

楚建卻一天比一天虛弱,耿直心情黯然,晚上睡得不踏實,說夢話,說著就樂:“教導員,你兜裏藏什麽玩意兒呢?嘿嘿,娘們照片吧。”舒曼醒來,看著老伴那孩子般的笑臉,眼睛不由濕潤。

耿直茫然睜開眼,叫:“臭小子,你又穿我鞋啦!”舒曼輕聲:“你醒醒。”耿直回頭看老伴,茫然道:“我剛才看見老楚年輕著呢,小矮個,一身勁,跑得比

誰都快,全軍有名‘飛毛腿’。”舒曼攬過老伴,輕聲道:“睡吧。”耿直眼睛茫然。有幾天沒有去看楚建,楚建來電話:“連你也不來看我啦。”耿直手劇烈顫抖著,一時說不出話,舒曼過來,趕緊握住耿直手抓穩話筒,耿直顫

顫道:“誰說我不去?我就去。”

耿直坐在楚建病床頭,楚建已經形同枯槁。耿直強忍難過,臉上帶笑,一個勁兒說話:“我第一眼見你呀,還以為老鄉家小孩,這麽小個,兒童團嘛!你小子啊,我第一次見你,你小我一歲,十五歲,你就這個頭,跟你一鋪炕睡十幾年,你是一公分沒長啊,你說你吃的那些飯都跑哪兒去了?光長心眼兒了吧?”

楚建今天顯得精神不錯,有力氣說話了,笑道:“我本來也不算矮,就跟你這個傻大個一起比的!我真是虧死了,要不是你,我早結婚生娃娃了!”耿直笑著:“你個小也有個小好處嘛,咱們團那些首長夫人,哪個不把你當小孩兒?什麽好吃的都給你留著,你說我什麽時候享受過這待遇?”楚建:“你還想啥好事兒都你占著?你咋不說宣傳隊那些漂亮姑娘見你都眼珠子

放光呢。”耿直:“別胡扯,老伴兒門外聽著呢!”楚建虛弱著:“有件事兒我要托付你,小韓是個好女人。”耿直:“別說這種話!”楚建:“你答應我!”耿直忍淚點頭:“你放心。”楚建喘一口氣,轉移話題,看著耿直笑:“唉,我是快去見馬導師啦,你現在該說

句實話了,你現在還後不後悔當年不要江山要美人兒?”耿直笑了,門外傳來舒曼和人交談聲音。耿直悄然爬到老戰友耳邊,低聲道:“這可是我人生最大的秘密,你好起來,我告訴你。”楚建笑。耿直一臉哀傷走著,就聽拐角處有女人哭,男人吼:“要不是你這個臭女人纏著我父親,我父親也不會有今天!你還有臉哭!我知道你圖什麽!我告你我父親財產你一分

錢也甭想!”小韓哭聲更高,就聽一聲大喝:“臭小子!你父親還活著你就這麽犯混!你混賬你!”耿直惡狠狠瞪著小楚,小楚是從小服耿叔的,立刻蔫下來,小聲道:“耿叔,我真

是氣不過,我父親這些年跟這個女人。”

耿直聲音很清楚:“什麽這個女人!你沒教養你不孝!你應該叫姨!你母親去世這麽多年,你們在什麽地方?你們什麽時候關心過老人?!你父親這十幾年活得很幸福!你們必須感謝你韓姨!”耿直難過了,哽咽一下,“你父親剛才跟我說,他最放心不下是你韓姨,你們要還有點孝心,就給你父親一個定心丸!告訴你父親,你們會永遠善待你韓姨!”

小韓低聲抽泣,舒曼眼睛也濕了,小楚不說話了,耿直吼一聲:“去呀!老爺子就

等你這句話!”小楚愣一下,趕緊朝病房走。小韓哽咽著:“謝謝你們。”耿直輕聲道:“你放心,你是老楚掛念的人,隻要我在,我絕不會讓人欺負你!”小韓流淚,舒曼看著丈夫憔悴麵容,眼睛濕潤。

終於這一天還是要來了,黑夜中刺耳的電話鈴響起,耿直猛地坐起,一陣心絞痛,身子一歪,身旁舒曼嚇住,趕緊扶住,利索掏出藥丸塞進耿直嘴裏,電話鈴依然響著。舒曼拿起話筒,喂了一聲,再說不出話,眼淚流下。

耿直捂著胸口,虛弱著:“是老楚——”舒曼輕聲說了聲:“好的。”放下電話回頭,不敢看耿直,“老楚下病危通知單了,小韓電話,勸你不去了。”耿直慢慢起身,一句話不說,開始穿衣服。

病房外走廊擠滿楚建家屬,還有單位首長、老戰友。舒曼攙著耿直蹣跚走來,眾人見耿直來了,自動讓開一條道。耿直蹣跚走著,兩眼茫然。楚建已經進入半昏迷狀態,耿直顫巍巍坐到床邊,拉住楚建手,緊緊地,送老戰友最後一程。楚建慢慢睜開眼睛,耿直探過身去,緊攥著楚建手,說不出話。楚建看著老戰友,笑了,含糊著說:“我一直在想你要告訴我什麽,我早就知道。”

耿直也笑:“我什麽你不知道?”楚建:“老夥計,唱支歌吧?”耿直:“你一輩子笑話我左嗓子,一唱歌你就想上廁所。”楚建:“唱吧,我用不著上廁所了。”耿直強忍眼淚,扯開嗓子就唱:“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唱得跟公鴨一樣。楚建笑:“雞踩脖子啦,你一輩子就不會唱個歌。”楚建說著閉上眼睛,耿直兩隻

手緊攥著楚建手,一句話說不出。楚建再次睜開眼,目光已經渙散,虛弱著說:“老夥

計,過江那天啥氣候,晴天還是雨天,有太陽沒?”楚建說著眼神煥散開去,手無力垂下,咽下最後一口氣。耿直仍緊攥楚建手,抬頭,昏花眼睛看著窗外晴朗的天空,然後慢慢起身,伏到老

戰友耳邊輕聲道:“老夥計,過江那天是個大晴天,一班有個新兵頭天睡覺尿炕,那床單被子曬了一場院,你還批評嘲笑他,你記得吧?”

耿直老淚一點一點淌下,他猛地伸手抹去,吼著:“老子和你約好了,一滴眼淚都不流。”

身後湧進來親屬哭聲一片,耿直愣是抬頭忍淚,一滴眼淚不流,這一憋氣,人就暈過去。舒曼和幾名護士忙著搶救老頭,舒曼哭著罵著:“你個倔老頭,你哭幾聲啊!”

耿直揮手推開身邊人,守在楚建屍體旁,愣是忍著,一滴眼淚不掉。

送走老夥計楚建,耿直坐在陽台長椅上,看著窗外昏黃的太陽,嘴皮輕輕翻動,好像在自言自語。舒曼端水和血壓計走來,給耿直量血壓,過程中耿直也不看舒曼臉,如入無人之境,舒曼示意:“張嘴。”

耿直張開嘴,舒曼放進藥片,然後道:“到外邊活動活動吧?”耿直像沒聽見一樣。

舒曼手一哆嗦,血壓計掉到耿直身上,耿直也沒反應,舒曼終於無法忍受,直起腰,低聲道:“你這個人就是對人一套對已另一套,你和老楚怎麽約定的?活著的人要好好活,替兩個人活!你向老楚保證過!你現在這樣不死不活的,你——”耿直虛弱地搖頭。

舒曼實在控製不住,手裏藥瓶落地,眼淚也流下,吼道:“你真是太自私了!我一直以為你是英雄,與眾不同!‘我們活在這個世上,大多數時候,死比活更容易。有個詞叫意誌,聽說過吧?如果你是男人,如果你有點責任心,你好好活下去!’這是你對季誠說過的話,你都忘了吧!你這個懦夫,你不配給老楚做戰友!”舒曼淚流滿麵,轉身離去。

耿直拽住舒曼手,舒曼回頭,耿直瞪著她。用吃奶力氣吼:“你給我記住!你比我小六歲,你給我好好鍛煉身體,不許走我前頭,你要走我前頭,我可不送你,一步也不送!老季頭也不讓他送!”舒曼哭笑不得。

金 婚

2007年,一部電視劇《金婚》,讓多少人看了都感歎不已,每個人都開始想到自己這一輩子。耿直夫婦和季誠夫婦在小區路上碰見,石菲菲拉著舒曼道:“哎喲,我跟你說我看著我都難受死了,這文麗命可真苦哦,怎麽那麽像我呢?”

舒曼樂:“怎麽會像你呢?”

石菲菲:“那些大情節是不大像,可那些事兒哪個咱沒經曆過啊,還有,丈夫心裏有旁人,那苦我可清楚了。”

舒曼不樂意了:“什麽意思嘛!看電視劇不過是看個熱鬧,怎麽就非往自己身上連啊。”

石菲菲:“你又不是李天驕,你多什麽心啊?”

舒曼:“唉,你還越說越來勁了!”

石菲菲:“得得得,不說李天驕了,我覺得蔣雯麗演得真好,真像那麽回事兒,看著

文麗這風風雨雨五十年啊,就想起咱們這一輩子,也有五十年了吧,經了多少事兒啊?”舒曼笑:“我還頭一回聽你發感慨,有點季誠意思了。”石菲菲:“他才不覺得文麗苦呢,他覺得佟誌不容易,我倆在家老為這事兒吵架。”舒曼:“是嘛,季誠也這樣啊。”石菲菲:“這麽說耿直也這樣啦?嗨,我就多餘問,耿直天生就大男子,肯定站在

佟誌立場上。”舒曼:“他還真像,一樣!”耿直和季誠倆老爺們自然是不願意談什麽電視劇的,東拉西扯。舒曼和石菲菲說話

聲音響了一點,耿直回身看一眼,回頭忽道:“這男人心裏頭一輩子裝別的女人,他怎麽能跟老婆過下去呢?在老婆麵前他不是在演戲嗎?這也太虛偽了吧?”季誠坦然道:“我不認為是虛偽,對老婆是責任,你說得那種女人是精神的一種寄

托,物質和精神,不一樣的,它滿足男人不同層次需求。”耿直冷笑:“你心裏裝的那個女人要不是我老婆,我倒也能理解你。”季誠冷靜道:“請你就事兒論事兒。”耿直看季誠:“唉,你跟我說句實話,除了你夢中情人,你這輩子有沒有紅顏知己

什麽的?就李天驕那樣的。”季誠:“無聊!”耿直:“誰無聊?”舒曼和石菲菲從後麵趕來。舒曼不信任地問季誠:“你居然覺得佟誌精神出軌是很

自然的?為什麽?”

石菲菲一旁冷笑:“他喜歡李天驕那樣的狐狸精唄。家裏老婆成天洗衣做飯帶孩子累得半死,累成個黃臉婆,可不就沒外麵小姑娘年輕水靈招人稀罕唄。總之男人都喜歡狐狸精,是不是老耿?”

耿直立刻搖頭:“不是。”舒曼:“季誠才不會像某些人那麽庸俗!”說著巴巴地看著季誠,季誠哭笑不得。舒曼道:“你別笑,你說話呀,你欣賞李

天驕嗎?”

耿直一旁樂得看笑話,一臉得意洋洋。季誠被逼無奈,又是天生不會撒謊之人,笑道:“從審美角度上講,李天驕這樣的女人是值得尊重的呀,她很優秀,情感很豐富,也很懂佟誌,又不願意破壞人家家庭,願意保持一種精神上的關係,這很難得呀。你不這麽認為嗎?”

舒曼一臉不可思議:“我以為你大知識分子,有學問,有思想,和一般庸人不一樣,你居然也這麽俗!”

季誠不知道說什麽好,求助地看耿直。耿直大咧道:“什麽事都不能一概而論嘛,關鍵是這個佟誌同誌命恁不好,攤上那麽個老婆,成天大事小事吵吵吵,又嘮裏嘮叨管頭管腳,無理取鬧,整個一潑婦!外麵又有那麽個年輕狐媚子小娘們勾引,不出軌才見鬼。”

石菲菲剛想說話,舒曼卻先爆發:“憑什麽說文麗是潑婦?她一個人含辛茹苦拉扯四個孩子長大,還有個長年生病的婆婆,丈夫又老又不在身邊,她多難啊!她自尊心

那麽強,明知道丈夫心裏有別的女人,忍辱負重照顧婆婆,為婆婆送終,這個女人一生

承受多少痛苦啊,太了不起了!我看要沒有文麗,他們那個家早就垮了!她嘮叨幾句,

發個牢騷有什麽不得了?做丈夫的體諒一下就可以了呀?為這個就跑到外麵去找別的女

人,這理由說得出口嘛!”季誠趕緊解釋:“剛才那個是老耿意思,我沒有那麽講,我隻是講,李天驕這樣的

女同誌也是有她存在價值的。”季誠看著盛怒的舒曼,不敢說下去了。耿直樂,悄然伏身季誠耳邊:“講得好!”

豎豎大拇指,季誠不屑地按下耿直大拇指。石菲菲一旁也樂得不行:“舒曼呀舒曼,我一直以為你這才貌雙全大美人和我們不

一樣,你居然說出了我心裏話,我現在才覺得你這個朋友沒有白交。”舒曼忽然有點不好意思,假裝看表:“唉呀,趕緊回家做飯吧。”回到家,耿直與舒曼依然爭執不休。舒曼道:“我才發現我真是笨。”耿直:“我早發現了。”舒曼:“我居然一點也不了解季誠,他怎麽會是這種男人!這麽庸俗!”耿直:“這就對啦,這反應很正常嘛,我原先還以為他是潛伏在男人隊伍裏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