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歸燕

第五百七十五章 血脈

第五百七十五章 血脈

姚成穀父女二人的臉色卻不大好看,全然沒有馬氏那種純粹的歡快。

秦宜寧被韃靼人綁走了那麽久,她的容貌如此,韃靼人在他們的印象之中又是民風彪悍,基本類似於茹毛飲血的民族,那裏的漢子看到如此精致漂亮的姑娘,會不動心?

秦宜寧若是沒有身孕,幹幹淨淨的回來了,往後再有了孩子,他們也不會懷疑孩子的血脈。

怕的就是逄梟被美色迷昏了頭,稀裏糊塗的養了別人的孩子還不自知。

姚成穀看著馬氏拉著秦宜寧的手走在前頭沒心沒肺的背影,心裏便是一陣憋悶和無奈。暗道這老太婆的心未免太大了,她也不怕外孫被扣上綠帽子!

姚成穀惆悵之下就又從背後摸出黃銅煙槍來,從煙槍上掛著的小錦囊裏往外掏煙絲。

馬氏聽見動靜,回頭去看,便沉著臉訓斥了一聲:“你這個老頭子,大福媳婦這都有孕了,你還抽什麽抽!趕緊收起來!”

若是放在以前,姚成穀不願意與馬氏起口角,也就聽話的將煙收起來了。

可這會兒姚成穀心裏正想著自己的外孫或許戴了綠帽子還不自知,誰知道他才剛說的時間準不準,說不定那丫頭懷的是個蠻夷的野種,他心裏鬱悶,便低著頭用粗糙的手指將煙絲壓實,隻當沒聽見馬氏的話。

馬氏其實早已經憋著氣,自打上一次因為姚氏在背後說了那麽多喪良心的話,她氣的用鞋底子抽了她一頓,偏偏姚成穀還施恩似的說他們不會休棄秦氏,但是支持大福納妾,她那時就覺得這父女倆做事實在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誰知現在,秦宜寧有身孕的消息非但沒讓做姚氏和姚成穀這爺倆高興,反而還露出那樣的表情,馬氏心裏的火就越來越烈。

看了看秦宜寧,馬氏怕吵鬧起來讓她心情不好,也隻得壓著火氣,拉過逄梟道:“人啊,不能不講良心,宜丫頭的爹娘廢了多少心思才將姑娘培養的這麽好,平白的就給了咱們家來,到這裏來要照顧你,要孝順你家長輩,要幫你操持家務,還要幫你養孩子。

“人家對你好,你就得對人家好,也要對人家爹娘好!人家就一個閨女給了你,年老了你這個做姑爺的就要拿出個樣兒來!知道不?你怎麽做,將來你的孩子就怎麽跟你學,你現在要是做的不好,等你的孩子學會了,你老了也那麽對你!”

說著還騰出空來掐了逄梟肌肉結實的手臂一把。

逄梟從小到大沒少聽外婆這種嘮叨,覺得很是親切,便笑著道:“外婆,我知道了。這次外頭出了事,我還帶累了嶽父和宜姐兒她二叔丟了官職,我怕因為我的原因,讓嶽父他們一家出什麽危險,就做主將雪梅院和溯雪園收拾出來,請了嶽父他們一家子住了進來,也方便我們保護。”

馬氏聽了笑道:“這很好啊!親家老太君也來了嗎?”

“也一同來了的。老太君對宜姐兒好,宜姐兒也孝順老太君,宜姐兒有了身孕,嶽父一家都歡喜的什麽似的,這下子住的近,大家也都樂嗬。”

馬氏連連點頭,不疑有他:“回頭我去與老姐姐說話去。我早就盼著有個說話的人了,平日裏府裏這麽清靜,現在熱鬧起來,才有個家的樣子。”

後頭的姚氏和姚成穀眉頭皺的卻更深了。

姚成穀狠狠的吧嗒著煙袋,心裏反複想著:這不是引狼入室嗎,那秦家都被奪了官職,聖上保證不喜歡,這樣子還住進王府來,怕不會連累了王府?

姚氏想的卻是:住在一起生活上的費用怎麽算?該不會是讓她兒子養活兩家吧!

姚氏脫口便道:“幾時的事?你這孩子也是,這麽大了,做事還毛毛躁躁的,怎麽不知道跟我們商量商量?就這麽將親家請了來,你也不怕怠慢了人家。”

秦宜寧直與逄梟和馬氏並肩走在前頭。雖然沒有回頭去觀察,可是所有人的交鋒她心裏都清清楚楚。

姚氏懷疑她不貞,懷疑她腹中的孩子不是逄梟的,這已經讓她暗自忍著氣,她不想與逄梟的家人產生齟齬,畢竟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往後在一起的日子還長著,一旦撕破了臉,將來不好相見,也難免會讓逄梟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逄梟在朝廷中已經是腹背受敵,沒道理讓他回了家還是一片紛亂。

然而她的忍耐,似乎姚氏並不當做一回事。

說不定姚氏還會覺得她不吭聲,是因為她對不起逄梟,才會心虛。

思及此,秦宜寧笑著停下腳步,轉回身道:“婆母說這話就是見外了。我娘家人雖是暫住王府,但也並不是白住那兩個院子,正好我們家原來的宅子有些擁擠,打算換個地兒呢,隻是京城裏寸土寸金,人員密集,少有出讓宅子的,一時半刻找不到合適的位置。王府裏的院子空置著,他們也是變相的貼補我一些,才說賃了雪梅院和溯雪園兩處。

“平日裏,將後巷的門關了便可以自己過自己的。吃用等事自然不在一處。我老家在燕朝舊都附近有不少的田莊舊宅,溫泉山莊也是有的。隻是距離太遠了,如今情勢緊張,離京也不方便,否則我祖母還說要會南方去呢。”

一聽秦宜寧對姚氏的稱呼從“娘”變成了婆母,在場之人心裏就都清楚,他們剛才交鋒的那些事秦宜寧心知肚明,誰也不要拿誰當傻子。

姚氏的臉色更難看了,勾著嘴角道:“這話說的就外道了。就是借給你們家住也使得,還要什麽租金。”

“婆母的意思我明白。”秦宜寧笑道,“不過親兄弟還要明算賬,何況並不是親兄弟?婆母不用擔心,我父母隻會貼補我們小夫妻更多。至於孩子……我知道您怎麽想的,不論是兒子還是女兒,那都是我的孩子。”

言下之意,沒有你們姓逄的,我姓秦的照樣養得起,大不了生了自己養,難道還怕了他們不成!

逄梟早就心疼不已,生怕秦宜寧氣壞了身子,看著姚氏那模樣,自己也覺得氣的不輕。一手攬著秦宜寧的手臂替她順氣。

秦宜寧的視線從姚氏一陣青一陣白的臉上移開,轉而微笑的看著姚成穀,“老太爺,您抽煙我聞著嗆得慌,怕傷了您重外孫子,您能熄了不抽嗎?往後我去鬆鶴堂請安時,也請您隔壁去抽,否則對孩子肯定不好。”

姚成穀臉色和姚氏一樣難看,嘴唇翕動,胡須也跟著顫動,半晌將煙袋在鞋底上磕了磕,用力踩了幾腳掉落地上的煙灰,諷道:“大家閨秀,就是比鄉野村婦金貴。”

“老太爺說的是。”

秦宜寧端莊而立,明擺著就是告訴姚成穀,她本來就是大家閨秀,少拿欺負鄉野村婦的那一套來欺負人,難道還當她會捏著鼻子逆來順受嗎!

姚氏和姚成穀都被氣的不輕。心裏暗罵秦宜寧不成體統。

馬氏見秦宜寧如此硬氣,心裏對她這一胎就更沒懷疑了——若是心裏有鬼的,可不就要伏低做小了?

“宜丫頭,你別跟那倆土包子一般見識,還有什麽租金,根本就用不著,你父親和叔父為了大福將仕途都搭上了,一家人住在一起,還要收你們的租子?那還是人做的事麽!走,外婆送你回去,瞧瞧你屋裏還缺少什麽不。”

馬氏一巴掌將逄梟的手從秦宜寧的肩頭拍開,哼道:“你就在旁邊站著,還看著你媳婦受氣?往後是個爺們就給我立住了,有人欺負你媳婦,你就不能有點火性?”

逄梟被罵的相當無辜,“外婆的意思是讓我欺負欺負我娘和外公?”

話已出口,卻將馬氏逗笑了:“對!誰欺負你媳婦,你往死了欺負回去。”

說著回頭狠狠的瞪了姚成穀一眼,“這老頭子莫不是個老傻子了,回去找個大夫好好給你看看,腦子裏是不是進水了。”

說罷了就拉著秦宜寧的手往思卿園去。

逄梟心裏的鬱氣散了不少,笑著跟在馬氏的身後,道:“若是外人我自然怎麽都使得,自己家裏人,我也隻好不理會了。”

姚成穀和姚氏站在原地,看著馬氏和逄梟一左一右護著秦宜寧走遠,父女二人都氣的不輕。二人不想跟去惹氣,就先會鬆鶴堂去。

回到鬆鶴堂,大白和大黑已經被下人送了回來,見了父女二人就蹦躂過來,姚成穀心裏有氣,卻一腳將大白給卷開了。

大白通靈性,小小一隻京巴被踢的嗚咽了一聲,夾著尾巴小心翼翼的搖晃兩下。大黑則是用嘴巴拱了拱大白,一高一矮一黑一白索性跑了。

姚成穀進了屋又開始抽煙。

姚氏坐在炕沿,抿著唇捏著炕桌,修飾精致的指甲都險些折斷了。

“爹,您看這件事怎麽辦?您說秦氏肚子裏的真的是咱們家的種嗎?”

姚成穀吧嗒了一口煙,又緩緩的吐出一團煙霧,慢條斯理的道:“這麽看,我的懷疑倒是少了一點。她若是真與外人有了個野種,在大福跟前也不會這麽硬氣,咱們大福的性子你做娘的還不知道?大福今天這麽護著他媳婦,想必是能確定那孩子的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