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歸燕

第五百七十六章 出頭

第五百七十六章 出頭

“話雖如此,可你看那秦氏都狂妄成什麽樣兒了。”姚氏冷笑道,“她算是什麽大家閨秀?早些年在外頭流浪的野丫頭罷了!在長輩麵前不知道尊重,沒有一點樣子,這要是擱在從前將軍府,大夫人能讓她立規矩立到死,也就是攤上我這麽個軟和的婆母吧。”

姚氏連珠炮似的罵了一通,覺得心裏舒服多了,舒了口氣,又道:“她不叫我娘,正好,我還懶得聽,又不是我養出來的,難道還指望狗肉貼到羊身上?她若要交租子也最好是快點,我還怕大福那個傻孩子叫人迷的倒搭銀子呢。”

姚成穀聽女兒抱怨過了,才道:“你這就不對了。怎麽也要考慮到大福將來在朝中的事,秦尚書不是一般的人物,就算不在朝中做官了,可也是個出色的謀士,他閨女跟了咱家大福,往後不論大福有什麽難題,他不都得玩命的幫咱們大福想辦法?你往後可別這麽說話了。”

“這倒也是。”

姚氏想了想,又擔憂的道:“爹,你說秦氏肚子裏的孩子真的是咱家大福的吧?不會弄錯吧?”

“嗨,大福精明著呢。”

姚成穀不再多言,繼續吧嗒吧嗒抽煙。

其實被姚氏問的,他心裏也又犯起嘀咕。

看秦宜寧和逄梟的態度,他覺得那孩子應該是逄梟的。

可這種事誰又能保證呢?

再說那丫頭生的一副顛倒眾生的模樣,萬一大福是因為喜歡她,被迷住了才幫她掩飾呢?這些小年輕,動不動就感情用事,腦子一熱就做出一些令人無可奈何的事也是情有可原的。

更何況就算這孩子是逄梟的,萬一她伺候過別人呢?這樣的女人不幹不淨的,伺候他外孫,他覺得有些反感。

姚成穀放下煙槍,又開始哢嚓哢嚓嗑瓜子,眼睛卻一直放空沒有落在實處。不停的思考著現狀。

逄梟還年輕,做事衝動也是情有可原,可他這個長輩可不能不幫著逄梟把關,免得他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正當這時,外頭有人來回話。

“老太爺,親家老爺求見。”

姚成穀和姚氏一愣,對視一眼。這麽巧?秦槐遠未免來的太湊巧了吧?難道他是聽說什麽了?

“請親家老爺進來。”姚成穀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瓜子殼。

丫頭們便手腳麻利的將桌上地上都收拾了幹淨。

姚氏想了想,也沒有避開,而是站在姚成穀的身旁。

不多時,便見身材清瘦挺拔,氣度宛若謫仙的中年男子撩簾而來,看容貌氣度,便讓人腦子裏浮現出那“智潘安”的綽號,因為他眉目之間的睿智和聰慧無可隱藏,容貌氣度也實在出眾。

秦槐遠進門來,給姚成穀行了禮:“姚老太爺,親家母。聽我身邊的侍衛回話說已經護送幾位平安歸來,我便趕著來看看,一路上可辛苦了?”

姚成穀聽的眉頭就跳了跳。

若是個直心眼兒的,恐怕根本不會多分析,秦槐遠的話說的完全沒問題。

可在剛發生過不愉快後,姚成穀卻忍不住去多想:果真是朝廷裏打滾多年,又有智潘安名號的,說起話來,輕描淡寫,卻句句戳心。

剛才短短的一段話,便點明了兩個要點:

第一,“姚”老太爺姓“姚”,而這王府姓逄,甚至“親家母”也隻是個女流之輩,沒有資格參與男人的事。

第二,他們如今能平安回到王府,還多虧了這段時間秦槐遠暗中的保護。若無他照應,逄梟離開後他們就被李啟天抓回去了。又和談現在的團聚?

姚成穀眯了眯眼,熱情的讓座:“不辛苦,不辛苦,親家老爺安排的極為妥當,一路上都沒受什麽苦。來人,快上好茶來。”

秦槐遠笑著客氣了一番,便依禮坐在下手的位置,笑著道:“小女笨拙,高攀進了王府,進門的日子還短,她有什麽做的到不到的,還請姚老太爺和親家母好生教訓,我做父親的絕不會有半分怨言。”

說著便從袖中掏出三張一千兩的銀票,那上頭都蓋著寶通的大印,能在全國各地的寶通票號提白花花的銀子。

秦槐遠將銀票放在桌上,推向姚老太爺,笑道:“這是租住雪梅院和溯雪園的銀子。他們小夫妻剛成婚,宜姐兒的陪嫁雖然豐厚,可是我和拙荊考慮之下,也怕他們年輕不懂事,萬一大手大腳怎麽辦。陪嫁的銀子,就由著她折騰去了。這三千兩銀子,勞煩姚老太爺和太夫人幫忙收著,免得他們年紀小,就給使喚了。咱們做長輩的,無非都是為了小兒女過的好,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秦槐遠說著,便是溫和一笑,無論是笑容還是聲音,都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姚成穀是的心裏卻暗罵秦槐遠太狡猾了。

什麽為了小兒女過得好,什麽幫忙收著,意思就是這銀子是他女兒的,這銀子是他做爹的給女兒,他們隻能看,不能用!

而且秦槐遠的意思也清楚的表明了,他們秦家人也不白住王府的宅子,住的是理直氣壯,就算不出租子,住在女兒女婿家裏不也是理所當然嗎?

還有另外一層的意思,就讓姚成穀更憋屈了。

--我都出錢了,你難道還不表示表示?

姚成穀很想大手一揮,也“表示”一下,可那樣豈不是便宜了別人,何況他本來吃住用都是王府的,也沒家底拿出來擺闊。

思及此,姚成穀看著秦槐遠那溫潤的笑容,心裏就更明白了。

這家夥的意思應該是“你既然拿不出銀子來表示,那就對我女兒好一些”吧?

剛才在走道上的事,果真已經傳開了?

姚成穀覺得臉上有些無光,就好像被三千兩銀票狠狠的抽了一耳光似的。心裏不由得感慨,不愧是在朝廷裏打滾的老狐狸,果然是老奸巨猾。

他的話,表麵上意思明白清楚,就算是將他剛才說的話用紙筆記錄下來,看到的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麽,隻會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嶽父,一個合格的父親,甚至是一個很綿軟溫柔的親家公。

可是配合上他說話時的語氣和神態,他的話就不是那麽一回事了。很容易就讓人理解出來裏頭的幾層意思。偏偏還讓他找不到話來反駁,更無法將這話複述給逄梟知道。因為一旦說了,說不定逄梟還會覺得是他這個做外公的搬弄是非。

姚成穀自覺不笨,也足夠威嚴,誰知道才剛被小丫頭片子訓斥的不得不熄了煙,現在又被小丫頭的爹堵上門來打臉。

現在已經是幾巴掌抽過來了,他也不得不接著了。若是這銀子他再收起來,傳開來,他恐怕以後都說不清楚。在大福那裏都沒的交代。

姚成穀麵上的笑容都要僵硬了,隻能悶悶的將銀票推給秦槐遠,道:“宜姐兒是個好姑娘,她能看得上大福,那是大福的福氣,自打進門,我們一家子都非常喜歡她,他外婆更是將她當成心尖尖一樣疼愛。

“這次她跟著出去,瘦了不少的苦,我心裏也是愧疚的,一直都覺得對不住宜姐兒,也對不住親家公你。你家這麽友好的女兒嫁過來,如今朝廷環境卻是如此。

“不過你放心,咱們家裏頭斷然不會缺少了宜姐兒吃穿用度的,這三千兩你還是收回去。一家人住在一起不是應該的嗎?還說算不算租子的話,豈不是生分了?”

秦槐遠微笑著搖搖頭,將銀票又推了回去。

“我知道姚老太爺的心意,但租子是一定要交的。我也知道老太爺、太夫人和親家母都是實誠厚道的人,斷然不會收我的租子,可這賬目算的清也到底沒有壞處,我本還想算了租子再額外給銀子的,可料想王爺不會收那一年不足百兩的租金,是以才直接拿這些來放在姚老太爺這裏。”

秦槐遠說罷站起身來,笑著道:“今日姚老太爺一路辛苦,我也就不多叨擾了。宜姐兒如今有了身孕,小女兒家不懂事,若有什麽冒犯之處您說教她不肯聽話的,隻管來告訴我,我回頭好好教訓她。”

銀子也給了,秦家也不欠王府的,何況秦家的女兒又是王妃,是王府的女主人,這裏頭說什麽也輪不到他們這些借住的人來欺負這一家的女主人。

秦家人借住交了租子,姚家人交了嗎?

以後若再有什麽不滿,隻管衝他說,別去為難一個孕婦!

秦槐遠拱了拱手,也不等姚成穀和姚氏說話,就轉身出門去了。

姚成穀看著桌上那三張一千兩的銀票,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姚氏則是麵紅耳赤,咬牙切齒的道:“爹,您說他這是什麽意思!他養出的女兒不守婦道,怎麽還好意思理直氣壯來興師問罪!”

“人家可沒興師問罪。到底是朝堂上打滾多年的人,他說過一句過分的話嗎?”姚成穀坐回原位,臉色陰沉的將銀票拿了起來,粗糙的指頭彈了彈,“這件事不好做。我們明麵上再與秦家丫頭出什麽衝突,怕是鬧大了,大福要怪咱們的。得想個辦法,不動聲色的將問題解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