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堂歸燕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遊街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遊街

秦宜寧被推搡出牢門。門前林立著侍衛、宮人以及才剛急忙趕來的刑部官員。

乍見一個渾身浴血的女出現在眼前,所有人都不免驚愕。

見內侍們帶人預備囚車,刑部侍郎與上峰對視一眼,便上前低聲詢問情況。

獄卒低聲道:“聖上吩咐,讓帶著王妃去遊街示眾。”說罷就垂首退下。

不多時一輛囚車被推了過來,又有人去牽馬駕轅。

秦宜寧被推進了囚車,那囚車高度恰好做的不高不低,讓人頭部和雙手卡在上頭,但站不直也蹲不下,隻能半蹲,不可為不煎熬。

刑部尚書蹙眉,多少年也沒見過這般遊街示眾的重犯了,這秦氏是忠順親王的嫡妻,又能做下什麽天理難容的惡毒事,竟引的天子如此動怒!

李啟天大步出來,聖後跟著內侍與侍衛,兩名內侍懷中抱著繈褓,繈褓中嬰孩依舊在聲嘶力竭的大哭。

秦宜寧被關在囚車,原本已昏昏沉沉,可聽到孩子們的哭聲,立即醒過神來,猛然回頭,眼淚落了下來,將她麵上血汙衝出兩道白色的痕跡。

“孩子,我的孩子……聖上,那是功臣之子,逄梟在外頭為您賣命打仗,可您卻拿了他的妻兒……聖上就不怕天下人寒心嗎!”

李啟天冷笑。

熊金水當即領會聖意,站出來斥道:“還不帶出去!聖上英明仁善,乃當時明主,哪裏容得你隨意詆毀!”

李啟天看秦宜寧那模樣,就想起這女人的厲害,說不定到了街上她還有本事蠱惑百姓。

“將她嘴給朕堵上。看她還怎麽妖言惑眾!”

“是!”

立即有人撕下一塊布料,爬上囚車硬塞進秦宜寧口中,又用布條在她腦後綁了一個結,以防她將之扯開。

秦宜寧搖著頭,隻能發出嗚嗚咽咽之聲,那血汙模樣著實駭人。

李啟天一擺手,獄卒當即趕著了囚車出去,李啟天又安排了京畿衛在囚車旁列隊看守,以防有人劫人。

一片靜謐之中,隻聽得木質車輪碾壓在雪地上的吱嘎聲和囚車中秦宜寧的嗚咽聲音。待到一行人離開,李啟天才道:“回宮。”

“聖上!”刑部尚書大步上前,行禮道:“聖上,這王妃並未做惡,這般處置,未免太不近人情了,還請聖上收回成命。”

“不近人情?她才剛以殘忍手段殺害一人,你們難道沒見她身上血汙?”

“可忠順親王妃出身高貴,又是女流之輩,且被這麽多人看押著,殺人之事臣以為必有隱情啊!”

李啟天眯著眼看向刑部尚書:“蘇懷玉,我看你的差事當的是愈發的好了,朕的旨意你也敢質疑?”

蘇懷玉一驚,壓下心中驚慌,垂首道:“臣失言。請聖上恕罪。”

李啟天冷哼一聲,吩咐道:“回宮。”

熊金水立即高聲道:“聖上回宮!”

眾人行禮恭送, 目送天子走遠,蘇懷玉不免擔憂的看向囚車駛出時地上的車轍印記。

天子在其餘時候樂於做個仁君明君,可一遇上忠順親王相關的事就變的如此激進又不近人情,這到底不是個好現象。天下人不是瞎子傻子,心思**又喜歡分析朝政的人大有人在,若是此時張揚開,被有心人傳播一番,到時候天子的名聲還要不要?

如此簡單的道理,偏天子此時根本就想不通。也或許天子什麽都明白,隻是不在意?

京城的街道秦宜寧非常熟悉,曾經閑來無事之時,也曾帶著婢女四處逛過。

可天寒地凍大雪紛飛之際,滿身血汙,身上夾襖被鞭子抽的棉絮都掉了出來,狼狽的半蹲半站在囚車裏走過京城的大街小巷,對於秦宜寧來說還是第一次。

囚車每經過一個路口一條例街道,獄卒便奉旨將秦宜寧的“罪行”朗聲道出,隻說她凶殘宛若餓狼,竟用牙齒咬死了朝廷命官,而要死的人到底是不是官,且為何咬的,前因後果一概不論。

囚車旁有京畿衛左右監視,在駐足觀察的人群之中尋找著可疑之人,而百姓們眼瞧著有人盯著,都不敢大聲議論,隻敢壓低聲音提出質疑。

“忠順親王的人品是信得過的,怎麽他的王妃卻是這樣的人?”

“你們有所不知,忠順親王賑災之時,王妃幫了他不少的忙,後來王爺前線打韃子,糧草還是王妃幫忙張羅的呢。”

“吹牛吧你!”

“嘿,你別不信,我們家有親戚在金港,先前王妃就暫住金港,還未王爺誕下一對龍鳳胎呢!一麵要產子,一麵還忙著軍餉,這樣的女子怎麽會是個無緣無故就殺人的?”

“說不定是有隱情吧?”

“可別亂說,王妃被拉出來遊街,那可是上麵大官定的,你們腦袋不要了,想去衙門挨板子不成?”

……

百姓們如何議論和揣測的都有,相信秦宜寧會殺人的人有,但是相信她會無緣無故取樂一般的虐殺一個人,大家都不大相信。

京畿衛們不管信與不信,隻能聽旨意行事,聖上讓觀察人群中是否有人有謀逆之心,他們就也認真觀察,多餘的事他們根本也不敢去想。

一陣狂風呼嘯而過,垂落了鵝毛般的雪片,原本還隻簌簌的飄著小雪,眼下卻是寒風刺骨,雪片刀片似的割在臉上,冷的生疼。

秦宜寧閉著眼,不由冷的縮了縮脖子,下巴立即碰上了囚車冰涼的木板,她自嘲的笑笑,挪了挪冷的僵硬的雙腿,繼續閉上眼不看不聽。

雪下的紛紛揚揚,視線都被遮擋住了,百姓們散了大半,隻有少數人好奇的跟著囚車走,想探聽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而湯秀帶著十名精虎衛掩藏在人群中,已是睚眥欲裂。

“咱們衝上去,救王妃出來吧!”

“王妃那樣金尊玉貴的人,怎麽能受這樣的苦!王爺知道了還不心疼死!”

“殺千刀的昏君,拿不到咱們王爺,就抓王妃出氣,他也算是男人!”

“衝上去,救王妃!”

精虎衛們群情激奮,恨不能立即衝上去。

湯秀卻是冷靜的搖頭:“不行,咱們不能妄動,一旦咱們被抓了,是會連累到王爺的。咱們要聽王爺的吩咐行事。”

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慢了一步,邊關至京城大雪封路,晴天還好,趕上暴風雪,他們根本辨不清向,是以才來遲了,沒想到到了京城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李啟天會卑鄙到這種程度,拿個女人是做手段!

“先問明王爺的意思,需要咱們的時候,咱們弟兄都別慫。”湯秀咬牙道。

“弟兄們怕過誰!”

眾人已群情激奮,立即想法子給逄梟送信。

而李啟天處,得知秦宜寧遊街之時也並未發現什麽可疑人物的消息,不由得有些失望。

“看來還要等一陣。”李啟天嘖嘖了兩聲,“若是這個女人不管用,朕便隻能用別的辦法了。”

熊金水垂首侍立在一旁,聞言將臉埋的更低了。

忠順親王妃虐殺官員,被聖上吩咐人拉去遊街的消息很快就傳的大街小巷人盡皆知。

秦宜寧遊過街就被塞回刑部大牢,什麽時候李啟天想起來就又讓人將她關進囚車去城裏繞一圈。

這遊街與否全看天子心情,就連新年即將到來,也依舊沒放過她。

逄梟得到消息時正是臘月二十九,看著精虎衛送來的秘信,他的手顫抖的幾乎拿不住薄薄的一張紙。

季澤宇一把摟住逄梟肩膀,重重的搖了搖他,“你冷靜點。他現在為的就是引你回去。聖旨召你不成,便用這種下三濫的法子。”

逄梟喉結滾動,許久才點頭,聲音沙啞的道:“嗯。我知道。”

季澤宇看到他低頭時,鳳眸中似有一點明亮的反光。

他不由得緊鎖眉頭,“你休要如此,如今正是韃靼與咱們對峙的緊要關頭,一旦咱們鬆口氣,很有可能就被反殺,若是能成,至少能將韃靼趕回他們的沙漠裏,讓他們百來年不能犯邊,孰輕孰重,你明白的!”

“我是明白。”逄梟咬牙,“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宜姐兒受這種苦。還有我的孩子,他們被天子搶去了,生死不明。”

隻看到這個消息,逄梟都覺得心如刀絞,他的宜姐兒該有多害怕?

她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子,又為何會用那般極端的方法去咬死一個人?

若不是逼到了絕路,她又怎會如此?

“我得回去救她。”逄梟抿著唇來回踱步。

季澤宇抿唇,滿心的鬱悶都寫在了臉上,無奈的叉腰看著逄梟來回的踱步,就像無頭蒼蠅似的滿地亂轉。

逄梟想不出頭緒,就又叫了徐渭之等謀士來商議。

秦宜寧這裏,則又結束了一下午的遊街,雙腿都已酸軟的不成樣子,是被獄卒直接拖回牢裏的。

剛被推進牢房,就有獄卒抬著個木盆來,不及秦宜寧反應,便兜頭潑了上去。

“快衝一衝她身上那股子味兒,腥臭的受不了了!”

寒冬臘月,牢裏能凍死人,還被兜頭一盆涼水潑下來,秦宜寧被激的一聲尖叫,早已板結變黑的血液,涼水衝的順著她頭發和臉龐流下來。

沒等她喘口氣,就又是一盆冷水。

獄卒哈哈大笑:“你就好好感謝兄弟們吧!眼瞧著要過年了,咱們也給高貴的王妃幹淨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