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狂醫

第2064章 沒有搞錯吧?

第十七章 露達·達威斯的證辭

露達·達威斯走出狄本漢商店,若有所思站在人行道上,一臉猶豫不決的表情。那張臉表情豐富,每一種飛逝的情緒都迅速化為各種表情。

此時露達的麵孔清晰說道:";我該不該?";";我想--";";也許還是不要的好。";

門警滿懷希望問她:";小姐,計程車?";露達搖搖頭。

一位手提大包小包的胖婦人滿臉";為聖誕提早購物";的表情,猛撞了露達一下,露達依舊呆站在那裏拿不定主意。

亂糟糟的思緒掠過腦海。";我去去又何妨呢?她邀請過我--不過她也許對每個人都說這句話哩。她不一定是認真的--反正安妮不要我陪。她說得很清楚,她寧可單獨和德斯帕少校去找律師--她這樣做有何不可?我意思是說,三個人嫌太多了--而那件事與我無關。我也不見得特別想見德斯帕少校--雖然他很親切--我想他一定愛上安妮了。否則男人不肯這麽費心的--我意思是說,不隻是純粹的善意。";

一位信差撞到露達,以責備的口吻說:";小姐,請原諒。";

露達暗想:";噢,老天我不能整天站在這裏呀,隻因為我是白癡,拿不定主意--我想那件外套和裙子一定很漂亮。不知道棕色會不會更實用?不,我不以為然。算了,我該去還是不該去呢?三點半--正是好時刻--我意思說,人家不會以為我存心叨擾一餐。我還是去看看吧。";

她過馬路,向右轉再向左轉,沿著哈莉街走去,最後來到一排奧利佛太太描述為";與療養院為伍";的公寓,才停下腳步。

露達暗想:";算啦,她又不會吃掉我";,就壯膽走進樓房。

奧利佛太太的住宅在頂樓。一位穿著製服的侍者以電梯載露達上去,她下了電梯,站在一扇綠門外,腳踏漂亮的新墊子。

露達暗想:";真可怕,比看牙醫更糟糕。不過我得堅持到底。";

她窘得滿麵紅暈,按按門鈴。

一位年老的使女來開門。

";是--我能不能--奧利佛太太在不在家?";露達問道。

使女退後,露達走進屋裏;跟著踏入一間很不整潔的客廳。使女說:";請問我該報什麽姓名?";

";噢--呃--就說是達威斯小姐--露達·達威斯小姐。";

使女進去了。露達覺得好象過了一百年,其實隻有一分四十五秒,使女又回到客廳。

";小姐,請走這邊。";

露達臉紅得比剛才更厲害,乖乖跟著女傭走;沿走道轉個彎,有一扇門開著;她緊張兮兮踏進一個房間,起先她滿懷驚訝,以為自己來到了非洲森林!鳥兒--一群群的小鳥、鸚鵡、金剛鸚鵡、連鳥類學家都不知道的鳥兒……在原始叢林間繞進繞出。在鳥兒和植物群中,露達看到一張舊餐桌,上麵擺一台打字機,大堆的打字稿散在地上,奧利佛太太滿頭亂發,正由一張東倒西歪的椅子上站起來。

";孩子,幸會幸會。";奧利佛太太說著伸出一隻沾了油墨的手,以另一隻手去撫平頭發,這個動作簡直不可思議。

她的手肘碰到桌上的一個紙袋,紙袋掉下來,蘋果滾得滿地都是。

";沒關係,孩子,別麻煩了,等一下自會有人來檢。";

露達氣喘籲籲,抓著五個蘋果直起身。

";噢,謝謝你--不,我不該放回紙袋裏。我想紙袋有洞,放在壁爐架上吧。 這樣可以了。坐下來,我們談談。";

露達接過另一張舊椅子坐下來,眼睛盯著女主人。

她氣喘籲籲問道:";我真抱歉。我是不是打擾了你的工作之類的?";

奧利佛太太說:";噢,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我正在工作,你看見啦。不過我筆下的芬蘭偵探把自己給搞糊塗了。他靠一盤法國豆來推理,偵查出鼠尾草和麥克節鵝肉裏麵塞的洋蔥有致死的毒藥,不過我剛剛想起法國豆的生長季到麥克節已經過去了。";

露達瞥見偵探小說的內在世界,興奮莫名,幾乎喘不過氣來說:";可以製成罐頭呀。";

奧利佛太太將信將疑說:";當然可以。不過這樣會破壞**。園藝之類的事情我老是搞不清。讀者寫信給我,說我把花朵開放的季節全弄錯了。這有什麽關係嘛--反正倫敦的一家花店裏各種花都一起開的。";

露達忠心地說:";當然沒關係。噢,奧利佛太太,寫作一定棒極了。";

奧利佛太太用沾了油墨的手指去揉額頭問道:";為什麽?";

露達有點吃驚說:";噢,一定是如此嘛。坐下來寫完一本書一定很妙。";

奧利佛太太說:";不盡然。你知道,必須要思考。而思考往往很煩人。還得計劃一切;又不時困住,叫人覺得永遠掙不開困局--後來總算掙脫了!寫作並不特別愉快。跟任何行業一樣辛苦。";

";不大象工作,";露達說。

奧利佛太太說:";對你而言不象,因為你不必做呀!我卻覺得是工作。有時候我得一再對自己複述下一批版權費的數目,才能繼續做下去。你知道,鈔票給人鼓舞。當你看見存款透支的時候,存款簿也有同樣的作用。";

露達說:";我沒想到你親自打字。我以為你有秘書。";

";我的確請過秘書,我常設法口述給她聽,可是她太能幹了,往往叫我沮喪。我覺得她比我更懂英文、文法、逗號和分號,還我有自卑感。後來我請一個不能幹的秘書,當然啦,也不太合用。";

露達說:";能構思情節一定很妙。";

奧利佛太太高興說:";我隨時能構思情節,累的是寫下來。我常常自以為寫完了,算一算發現才隻寫了三萬字,不是六萬字。於是我隻得再補上一件命案,讓女主角再被人綁架。真煩人。";

露達沒答腔。她盯著奧利佛太太,滿懷年輕人對名人的敬意--卻又夾著點失望。

奧利佛太太揮手說:";你喜不喜歡這種壁紙?我好喜歡鳥兒。這些葉簇大概是熱帶產的。即使天氣冷得要命,我看了也覺得是大熱天。除非自覺很暖很暖,我什麽事都做不來。不過我筆下的史文·赫森每天早晨都得打破浴室的冰層!";

露達說:";我認為棒極了。你說我沒打擾你,多謝。";

奧利佛太太說:";我們喝點咖啡,吃點烤麵包片。咖啡很濃,烤麵包片熱烘烘的。我隨時吃得下。";

她走到門口,開門叫喚,接著回來說:";你為什麽進城--是不是來逛街?";

";是的,我逛街買了點東西。";

";梅瑞迪斯小姐也進城了?";

";是的,她跟德斯帕少校去找一位律師。";

";律師,呃?";奧利佛太太的眉毛往上挑,表示詢問。

";是的,你知道德斯帕少校說她該找一個律師。他非常好心--真的。";

奧利佛太太說:";我也好心,不過好象不太受歡迎,對不對?事實上,我認為你的朋友很氣我去看她。";

";噢,沒有--她真的沒有。";露達尷尬得在椅子上動來動去。";其實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個原因--來解釋一下。我看你完全誤會了。她外表看來很冷淡,其實並非如此。我意思是說,不是因為你去拜訪,而是因為你說了一句話。";

";我說了一句話?";

";是的,當然啦,你分辨不出來。隻是不巧罷了。";

";我說了什麽?";

";我想你一定不記得了。是你說話的方式--你提過意外和毒藥之類的。";

";我說了嗎?";

";我知道你可能不記得了。你要知道,安妮有過一次恐怖的經驗。她住在一戶人家,那邊有個女人誤吞了毒藥--好象是染帽子的色漆;中毒死亡。當然啦,對安妮是可怕的震撼。她想起來或談起來就受不了。擬定話害她想起舊事,她忽然不做聲,全身僵硬,變得怪怪的。我發覺你注意到了,我不能在她麵前說什麽。但是我要告訴你,事情跟你想象中不一樣,她並非不感激你。";

奧利佛太太望著露達那張認真的紅臉,慢慢說:";我明白了。";

露達說:";安妮**得要命。她不擅於--麵對現實。若有什麽事情害她心慌,她寧可不談那件事--其實那樣一點好處都沒有--至少我認為如此。不管你談不談,事情照樣存在。這樣等於逃避,假裝沒有那回事。無論多痛苦,我寧可全說出來。";

奧利佛太太平平靜靜說:";啊,不過孩子,你是鬥士。你的朋友安妮可不然。";

露達臉紅了。";安妮是個可人兒。";

奧利佛太太露出笑容。

她說:";我沒說她不可愛。我隻說她沒有你這種特殊的勇氣。";

她歎口氣,然後出其不意對少女說:";孩子,你相信真理的價值,還是不相信?";

露達瞠目說:";我當然相信真理。";

";是的,你嘴上這麽說,但是你也許沒想過這個問題。有時候真相會刺傷人心--毀掉人的幻夢。";

露達說:";我依舊想知道實情。";

";我也是。但我不敢確定這樣是否聰明。";

露達認真說:";別把我跟你說的話告訴安妮,好不好?她會不高興的。";

";我絕不會這麽做。事情是不是很久以前發生的?";

";大約四、五年前。說也奇怪,人總是一再碰到同樣的事。我有個姑媽老遇到船難。安妮則卷進兩次暴死事件--當然啦,這次更糟糕,謀殺案相當可怕,對不對?";

";是的。";

這時候不加糖的咖啡和塗了奶油的熱麵包片送來了。露達象小孩子一般胃口大開。能跟名人親親密密共飲共食,她覺得好興奮。

吃喝完畢,她站起來說:";但願我沒過份打擾你工作。如果我寄一本你的作品過來,你介不介意--我意思是說,你會不會覺得麻煩?你肯不肯替我簽個名?";

奧利佛太太笑出聲。";噢,我可以為你做更大的服務。";她打開房間另一端的櫃子。";你喜歡哪一本?我自己相當喜歡《第二條金魚事件》。不象其它那麽嚇人。";

露達聽一位作家如此形容自己筆下的作品,有點震驚,連忙接受饋贈。奧利佛太太拿起書,翻開來,以花體字簽下名號,把書交給露達。

";喏。";

";多謝你。我此行很愉快。你真的不介意我來?";

";我要你來的,";奧利佛太太說。

她猶豫片刻又說:";你是好孩子,再見。好好照顧自己。";

客人走後,她關上門,自言自語說:";我為什麽說那句話呢?";

她搖搖頭,把頭發弄亂,又回去處理主角史文·赫森和鼠尾草及洋蔥填料的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