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武侯

第261章 水調歌頭

“當案桌?”王庸臉上一陣羞憤,自己堂堂一個二品紫袍大員,封朔陽縣侯,經略詹事府左都督,右將軍,居然要給一個小小郎官生當案桌。

這口氣怎麽容忍得下?

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立刻開口拒絕,但他好歹也是經略一府的帝國大佬,看了看皇帝的臉色,馬上冷靜了下來,此事未免太蹊蹺了。

想了想,忙是把目光偷偷轉向了一旁的蔡陽,後者剛好也把目光投向了他,四目相觸,蔡陽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

見狀,王庸隻得是忍氣吞聲,俯低了身子,在劉揚把紙張鋪上去之前,滿臉怨毒地低聲說道:“你最好能寫出一首讓我們心服口服的詩來,否則的話,別怪本侯給你百般手段。”

“有侯爺的金背,草民就算嘔心瀝血,也得寫出一首像樣的啊!”劉揚微微一笑,左手提酒壺,右手淩空將宣紙抓來,坦然放於王庸背上。

手掌攤開,從容在他背上撫平,然後接過小宮女遞過來的毛筆,灑然揮筆。

“乾平三年,於乾清閣醉酒賞月,妄題詞一首,兼念舊人。”

揮手間,似快刀斫削,一行清新飄逸、蒼勁有力的標準宋體字躍然於紙上,令一旁簇擁圍觀的眾人也是點頭頻頻,低聲發出讚歎。

“聽說這劉毅恒字寫得好,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蔡陽看得有些發悶沒有說話,尹典則憋了好久才嘀咕了聲:“字好,也得詩好才行!莫不要空心蘿卜卷心菜。”

“水調歌頭!”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劉揚幾乎是憋著一口氣,一氣嗬成,圍觀的人剛開始還好,看到後麵,眉頭擰緊,雙目圓睜,直到半途寫完,大氣都不敢出,整個乾清閣一下子靜了下來,隻聽到劉揚筆尖落在宣紙上那沙沙的聲音。

而做了案桌的王庸,則過得是苦不堪言,一秒鍾仿佛一輩子那麽長,此刻,耳旁突然沒有聽到一丁點聲音,不由一陣惱怒。

“劉揚,你到底寫完了沒有,老子…”

話沒說完,耳旁便同時傳來幾聲怒斥:“閉嘴!”

裏麵居然還有蔡陽的聲音。

而這會兒,皇帝也是親自走了下來,靜靜地盯著正擦著汗珠,稍微休息的劉揚,低聲道:“別急!”

劉揚微微一笑,仰頭把剩下半壺酒一飲而盡,右手繼續揮毫。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寫完,嗬嗬一笑,將毛筆隨手一擱,撇了酒壺,一臉酒氣,坐在了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一幫帝國大佬們,你看我我看你,良久,蔡陽皺緊眉頭,幹脆閉上眼睛,而尹典則是微微一笑,站到了一旁。

剩下的人,王庸不知深淺,猶自不敢抬頭,夏休、司馬儀、劉裔三個人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樣,嘴巴微張,半晌沒說話。

倒是皇帝從王庸背上拿過那張宣紙,自個兒又看了好幾遍。

良久,才緩緩地開口道:“太尉大人,您應該沒有疑問了吧?”

聞言,蔡陽臉上不由一陣苦笑:“陛下,臣無話可說。”

“此事就這麽過了吧。”劉惠看了蔡陽一眼淡淡地說道,接著又瞄了坐在地上看似快要睡著了的劉揚一眼,不由微微一笑,吩咐身旁的小黃門,“讓沈衛擬旨,京比結束後,劉揚調任乾清閣任侍讀學士…賜緋袍!”

按王朝規矩,緋袍得要五品以上三品以下官員才能穿,而侍讀學士六品銜,隻能著青袍,但內閣之內,緋袍本來就很罕見了,更何況是一個青袍的官員,所以盡管劉揚品秩隻有六品,卻可以賜五品銜入閣,這本身就是一個殊榮。

而劉揚被賜緋袍也就意味著,如果沒什麽大的問題,隻要他年資足夠或者是有軍功在身,那麽正式成為五品大員已經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天很晚了,朕有些乏了,你們撤了吧。”吩咐完這件事,皇帝突然伸手打了個哈欠,好像很困的樣子,便打發那些個帝國大佬回老家。

他們走後,黃門侍郎順全則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劉揚一眼,輕聲問道:“皇上,那這劉揚?”

“劉揚?”皇帝瞥了仍然賴在地上的劉揚一眼,頭衝著劉揚,冷哼一聲道,“還賴這裏幹什麽,人都走了。”

話音剛落,地上的劉揚立馬一個激靈,從地上彈了起來站直了身子,完全沒有半分醉酒的模樣,一臉不好意思地看著皇帝:“您是怎麽知道的?”

“怎麽知道?區區一壺通仙曲能喝醉一個地元中品境的靈師嗎?你別以為他們都是傻子,除了王庸之外,那些人都知道你是在假醉,隻不過礙於朕的麵子不想點破而已。”

劉揚一陣冷汗,忙跪了下來,認錯道:“請皇上恕罪!”

“算了,起來吧,你也算將功補過,朕也不打算追究。”皇帝將身子慢慢挪到窗戶邊,看著半空的明月,淡淡一笑,“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這首詞當真是你所做?”

剛爬起來的劉揚愣了一愣,隨即點了點頭,肯定地答道:“陛下不相信草民?”

“還稱草民?”

“呃…微臣用項上人頭向您擔保,若是有人可以證明是他所做,臣願領罪!”劉揚就不信了,蘇東坡的水調歌頭那麽有名,如果有人先寫出來,哪裏還有可能不流傳於世。

“是嗎?以你這般年紀。”皇帝掉轉過頭,看了看劉揚,搖了搖頭,臉上盡是狐疑的表情,“千裏共嬋娟?是我太老了嗎?”

“你走吧,記得給朕長長臉,這狀元郎若是跑了,枉費了朕給你的這個人情。”劉惠揮了揮袖子,不動聲色地道。

“微臣謝過皇上!”劉揚鄭重地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他知道皇帝所說的人情,就是讓他借用王庸的後背當桌案的事情,沒有他的默許,王庸怎麽可能就範,就這一點上,他應該道謝,“不過臣有朝一日,一定會為嶽父大人討回應有的清白!”

聞言,劉惠皺了皺眉頭,良久,歎了口氣自語道:“看你造化了,說起來,劉章的死,跟朕終究有些關係,朕能做的,也隻有今天這些,其餘的,朕不想過問。”

“那微臣告退了!”

“嗯!”劉惠點了點頭,“你喝醉了,還是讓順全帶幾名衛士,把你抬回去吧。”做戲,當然要做全套,即便是有人知道真假。

玄武大街,天空明月高掛,銀輝灑射在顯得有些寂寥的寬闊大街上,如白銀素裹,靴子踩在落葉鋪滿的街麵上時,可以很清晰地聽到沙沙的聲音。

秋意已漸漸濃鬱,大街上並沒有多少行人,不過在承天南門的門口,有幾條人影正拖著看起來有些沉重的步伐,緩緩地朝一隊看起來是來迎接他們的衛隊走去。

細眼一看,是剛剛從皇宮裏出來的蔡陽和經略詹事府左都督王庸二人。

“大人,下官今日給您添麻煩了。”剛出南門,王庸便一臉歉意地向蔡陽躬身賠罪。

蔡陽雙目一眯,抬頭看了看天空的月亮,搓了搓有些發涼的雙手,側頭看了看身旁這個眯著小眼睛的心腹,淡淡地應道:“你沒做錯什麽,有什麽好道歉的。”

聞言,王庸更加惶恐了:“大人,若不是屬下嘴拙,也不會給大人惹那麽多事情啊。”

經略詹事府是除天子六大親軍外,天下所有軍事力量的最高領導機構,詹事府最高長官是鎮軍大都督,一般來說大都督是虛設,通常由太尉兼任,下麵是左右都督,所以左都督其實就是詹事府的最高長官。

但名義上,蔡陽才是詹事府的最高長官,加上王庸本身就是依靠著蔡陽才攀上左都督領右將軍的職位,自然對蔡陽是言聽計從,他也把自己視為鄴侯府的最忠貞的死黨。

甚至如果不是因為他和蔡陽兩人年紀相差不大,而且王庸還娶了蔡陽同父異母的妹妹,還會考慮幹脆直接拜蔡陽為幹爹。

蔡陽再度看了看一臉誠惶誠恐的王庸一眼,眼神露出一絲不耐,嘴上卻依舊耐心地解釋道:“老夫說了不怪你,就不怪你,今日之事,擺明了就是皇帝要給我臉色看,你,不過是剛好送給給他當棋子而已,皇帝知道你脾氣火爆,又對老夫忠心耿耿,再加上你對那些風花雪月,文學詩詞一竅不通,這才故意召你入宮,尋找機會,借你的弱點打壓老夫。”

“否則的話,把你這個不相幹的人召到皇宮幹嘛?”蔡陽說完,睥視了他一眼,複又閉上雙目,擰緊了眉頭繼續思考他自己的問題。

“姐夫,皇上不是對您一向信任有加嗎?”王庸小心翼翼地湊上前,“有蔡妃娘娘在,大人一定可以巍然不倒。”

“哼!”蔡陽輕哼了一聲,“那是以前,現在形勢已經發生很大變化了。”

聞言,王庸不由得是伸手撓了撓頭,滿臉迷糊:“下官有些不明白,還請姐夫指點迷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