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聲

第一百二十章 大漠深處有奇人

第一百二十章 大漠深處有奇人

隻見其中一個有些像是圓台似的雪堆,沈靈很是奇怪,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去,用手慢慢觸碰,有些雪花簌簌落了下去,沈靈往裏麵一伸,感覺裏麵好像有著堅硬的東西,她小心地碰著,將上麵的雪花全都扒拉下來,隻見是一個木頭般的轉輪呈現在她麵前。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隻見上麵有著血紅色的司南,直直地指著東南方麵,原來那竟然是孟善所在京城的地方。

沈靈像是可以看出一些未發生的故事,影影綽綽的影子,裏麵有著蕭疏,有著孟善,有著那個皇宮,還有一些穿著紫色衣服的女子,有著鑼鼓聲,哀鳴聲,慶祝聲。

仿佛是被什麽東西震到了一樣,沈靈趕緊將眼睛遮住,兩行淚從她的眼角流下。

“孟善,你這輩子已經夠苦,我怎麽著也要為你做點什麽?”她說完使勁地想要轉動木軸,然而木軸紋絲不動。

她的額頭有著細細的汗,使勁力氣不僅沒有絲毫作用,額頭上卻是青筋暴起,她停下來喘著粗氣看著那像是石頭一樣的木軸狠了狠心繼續挪動,忽然那木軸像是有什麽吸引力一樣,直直地孟善拉到它身邊。

沈靈猛地一鬆手,身後又像是有什麽東西一樣將她推到木軸上,頭碰到木軸上,鮮紅色的血一點一點滴到木軸上。

隨著木軸發出光芒,沈靈的眼睛卻是再也移不開來。

沙縣自那以後,嶽老三每日親自監督戎葵的武術,一般人需要一年才能練好的招式,他隻需兩個月就能很好地掌握。

隻是這過程也是極其地艱辛,每日清晨他需要腳綁沙袋背著幾十斤重的石頭爬往崖上,雖然老人說過戎葵不需要這麽辛苦,可是為了能練好武功,他也便跟隨著眾人一起搬動石塊。戎葵身體力行,與眾人一起同甘共苦,比起先前的那個頭子,他的做法似乎更讓人心服口服。

除此之外,他每天被嶽老三安排著功課,白天做著苦力,晚上便一個人一頭紮進帳篷裏麵的秘道,看著武功秘籍與兵家法學。

每次寫字的時候,他都會想起小時候自己的字寫的很不好,母親對自己冷眼旁觀,父親確實極耐心地講解,手把著手教他。

他練習書法,字也有了很大的提升。每到這裏,他都好像可以聽到父親的讚許聲,母親的冷冷的哼氣聲,還有那個女子的挑釁的笑容。

父親縱使在別人眼裏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可是在自己心裏,無論別人怎麽說,他都是一個令人敬佩的漢子和讓人尊敬的父親。

午後的積雪被太陽融化了些許,站在山頂,受著本不屬於這炎炎夏日的冷風,沈靈打了一個冷戰卻愈發寒冷。

等到要下去的時候,沈靈才發現在崖頂的最邊上有一個凸起的雪堆,她拍了拍上麵的雪花,裏麵呈現出一個竹簍,明明就是細軟的紅柳竹,這紅柳竹看似隻有和柳條一般粗細,被用來做成可以載下兩人重量的竹簍,看似柔弱,可是堅硬程度卻不亞於玄鐵。

這座青峰崖雖不是很陡峭,也不是特別高,可是山上終年積雪,要想在這上麵建造這樣的東西,恐怕也並非易事,而且看著這個竹簍一次隻能承載一兩個人,雖然可以保證安全,但是也可以想到恐怕當初建造的人手也不是很多。

沈靈用力拉了拉竹簍,一瞬間從雪地上就彈起很多雪沫,底下埋藏著一條如人手臂粗細的鐵鏈,她發現這個竹簍是被固定在崖上唯一的石塊上,一旦發動,就會順著鐵鏈滑到崖底,而且,這個竹簍在上麵沒有施力,隻可以下去,卻不能上來。

沈靈打量了這懸崖,自嘲地笑笑,用盡力氣將竹簍扯動,費了好一會兒的力氣才將竹簍從雪裏扯出來,將套在石頭上的鐵鏈慢慢地鬆動,她看著並不是很大的青峰崖頂,歎了一聲氣,想必陰陽閣的祖師爺當初在這裏建造這個輪盤木軸時,就是希望這裏可以一直保持安寧,因此這裏有下去的方法,卻很難有上來的本事。

沈靈輕輕地踏上竹簍,將已經滑動的鐵鏈用力一拉,向下滑去的動力頓時猶如噴薄之勢全都湧出來。

隻聽的腳下哢哢直響,那竹簍開始滑動,隨後像是有一股燒焦了的味道彌漫開來,鏈子在慢慢地往上升,竹簍卻是在往下降,沈靈沉住氣抓著竹簍的邊角,看來那雪饑蟲是在白天休息晚上才出來活動。

旁邊隻聽見簌簌的響聲,盡管已經做了很多準備,沈靈卻還是沒有想到山上竟然這麽冷,此時速度雖然不快,可是畢竟大半個身子還是暴露在外,被冷風一吹,她身子一抖。

就這樣緩緩地下去,沈靈看著遠處的風景,陰陽閣離鬧市非常遠,幽遠空曠,從前她認為這裏寂靜,實在是這血流成河的江湖中難得的一片淨土,而如今,卻越發心慌了。

小狐抱著雙膝在地上蜷縮著,身邊堆滿了石頭將他圍在中間,一直顫抖著時不時地就抬頭看著崖上,有沒有東西下來。

離地麵幾十米的時候,沈靈清楚地看到了在地上焦急等待的小狐,他仰著小臉看著青峰崖,上麵一個紅褐色的竹簍慢慢降下來。

他眸子一亮,單手撐著地麵,險些摔了一個踉蹌,趕緊站直雙手撐在嘴巴旁邊,大聲喊叫,“沈姐姐,你沒事吧?”

沈靈看到一臉擔心的小狐,笑著搖搖頭,竹簍繼續緩緩地下降,終於穩穩地落到地上,沈靈打開小門,腳又踩到柔軟的地上,擠出一絲笑容,身上卻是止不住地發抖,“小狐,讓你擔心了,我沒事。”

小狐趕緊撲過來,將頭埋進沈靈的懷抱,聲音顫抖著幾乎哽咽,“沈姐姐,你有沒有受傷,你一晚上沒有回來,我好害怕。”

沈靈摸著小狐的頭發輕輕安慰他,“小狐啊,姐姐沒事,我們先回去再說。”

小狐看著沈靈滿身的塵埃,沾滿了水漬和泥濘,沒有說話。就在這時,沈靈身後的竹簍卻“呼”地一聲響起,兩人轉身一看,原來那竹簍竟然自燃開來,火勢一瞬間高漲,沈靈將小狐拉到一邊想了想,大概是這竹簍的主人為了不讓人上去,因此隻放了可以滑下去的燃料,若是不知情的人貿然上去,這竹簍隻怕會是在懸崖中間便被活活燒死,落得一個慘死的下場,這主人做的也並不過分,這崖頂上的東西何其重要,直觀天下人的生死,誰不想知道自己的命運企圖改變他,然而真正能見到其麵目的又有幾人?

可是她一個不會絲毫武功的人為什麽可以上去?沈靈細細思量著這兩日的事情。不斷有雪沫從她的頭頂上飄落,沈靈卻在驚奇,為什麽這青峰崖低於這淮南的其他較為高聳的山峰,卻在淮南這樣氣候還算溫和的地方積起了雪。

為什麽創建輪盤的人卻又不輕易讓本就是知天命的陰陽閣的人上去,卻又專門修建了一條回去的路,實在太令人費解。

而那個小狐聽到的所謂與師父談話的人又是誰?到底師父為什麽會這樣說。無數個疑問在沈靈的腦中生了根。

兩人沉默著將裝備背在身上,斂聲息語,沈靈看著一路上一直沉默的小狐,慢慢跟著他,“小狐,你是不是早知道上麵有什麽?”

小狐的步子一頓,沒有回過身來,愣了一下笑著搖搖頭,“沈姐姐,你為什麽這麽問?”

沈靈歎著氣,“我一直都在奇怪以師父這麽嚴謹的性格,怎麽會在談話的時候連門都不關,你躲在一旁聽話他怎麽會完全不知道?”

小狐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沈靈的眼睛,“說不定,師父忘了呢!他也不可能次次都那麽謹慎,人總會有疏忽大意的,不是麽?”

沈靈走上前來,語重心長地看著十二歲的少年,“小狐,你就算調皮,可是我看著你長大,你卻從來不跟我說謊,你仔細想想,師父真的沒有跟你說過什麽?”

小狐耷拉著臉,捏諾道,“沈姐姐,我真的沒有說謊。”

“小狐,青峰崖是什麽地方,武功高強的人都不一定能上的去,我卻僅憑一些繩子就能上去,你不覺得很奇怪呢?”沈靈扔下手裏的東西,呼著氣,“我在刪崖上碰到的那些雪饑蟲,已經將我咬了,我以為我必死無疑,可是我醒來卻是半點傷口都沒有,你看到我乘著竹簍下來以及竹簍自燃都沒有表現出太大的驚訝,這實在不像平日那個炸炸呼呼的你。”

小狐的頭埋的更低,身子也微微顫抖,沈靈看著他雙手緊緊攥著自己的衣角,低著頭再不說話歎了一聲氣便說道,“小狐,我總以為在這裏,你和孟善是我的知心人,如今她有劫數,你卻不告訴我真相。算了,你不願意說,我也不會再強逼你,我們回去吧!”

沈靈踏出一腳,走在前麵,沒走出幾步,身後響起了小狐的聲音,“沈姐姐,是師父有意讓你上青峰崖的。”

沈靈腳步一頓,雖然心裏早已經有了答案,可是眼睛裏麵還是泛起了淚花,“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其實……”兩人繼續慢慢走著,小狐掂量著話語開口,“我早就知道師父會武功的事情,也知道陰陽閣的暗格的秘密,知道我們生活的地方其實也是一張碩大無比的網,隻是師父待我們畢竟好,我怕你傷心,一直沒有告訴你。”

“直到孟姐姐出了事後,我發現你有點不對勁,平日上早課最是積極的你卻好多天沒有去,見了師父也是盡量躲開,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你一定看到了師父的秘密。”小狐聲音沉穩,說話有條有理,絲毫不像平日裏那個鬧騰的孩子。

沈靈聽後自然是一驚,原來這孩子竟然比自己早先知道陰陽閣的秘密,卻為了自己一直瞞著,在這個看似平和安寧的陰陽閣裏,他又有著多少的惶恐,沈靈停住,抱著小狐摸著他的頭發安慰著,“小狐,姐姐竟然早早沒有發現,我實在是太沒用了。”

小狐擠出一絲笑容,臉上洋溢著朝陽般的神情,他仰著小臉問道,“姐姐,你在那山崖上到底看到了什麽?孟姐姐以後會怎麽樣?”

沈靈彎起的嘴角不見,搖搖頭,“沒什麽,上麵什麽都沒有,我自然也沒有看到你孟善的未來。”

小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二人繼續往前走,回到陰陽閣。

沈靈錘著自己的腿,那上麵早已經是傷痕累累,昨日爬山太過累倒不覺得疼,今日卻是隱隱作痛,小狐在山崖底下等了一夜,稍微著了些風寒,沈靈讓他回去好好休息,自己卻是獨身一人去往大殿,敲著師父的門。

裏麵傳來一聲渾厚的聲音,“進來!”

沈靈猶疑一會兒,終是踏進來。隻見裏麵霧氣繚繞,師父靜靜地跪在地上的軟墊潛心修煉,聽到身後的聲響,也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過來跪下!”

沈靈走過來,學著真老的樣子,雙手合十,閉著眼睛慢慢跪下,看著前麵的文殊菩薩潛心祈禱。

“師父可知道我心裏現在在想什麽麽?”沈靈仍是閉著眼睛說道。

“為師不知!”真老聲音裏沒有半分波瀾,仍是扳著身子直直地跪在那裏。

“靈兒其實是在懇求菩薩原諒,我作為陰陽閣的靈女,能知天下人的命運,明知其危難,卻要眼睜睜地看著這可憐人死去而絲毫不能幹涉,每天想著曾經見過的那些人有哪些會死去,他們的生命又剩下多少,師父不覺得我比那些人更可憐麽?”沈靈轉過頭看著一頭花白頭發的真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