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玥華歌

第十六章 塵埃落定

從場中走下來的他神情竭力保持平靜,但手卻在微微顫抖著。

然而在看不見的角落,我卻比他顫抖得更厲害,機會終於出現了!勝利就在前麵,隻要這一輪我勝過他,就能結束這場漫長的比試了。

站在場中,長吸一口氣,搭弓射箭,射到十五箭的時候,手卻偏偏不可遏製地抖了抖,弓弦震顫,箭矢立刻偏了稍許,最終釘到了靶子邊緣上。

怎麽會這樣?!我難以置信地望著靶子,也許我們兩人的水平本就在伯仲之間,他瀕臨極限,我也幾乎氣空力盡。

一箭失誤不要緊,我長吸了一口氣,安慰自己,還剩下最後三箭,隻要別繼續出現失誤……

可有時候人精神越是緊張,.越容易出岔子,接下來的一箭竟然又射偏了。

差距又一次拉近,若是再失誤一.次,我和他就是平局,若是失誤兩次,我輸定了!

心髒躍動如擂鼓,額頭上涼涼.的盡是虛汗,最後兩箭必須全部射中,不容許有任何失誤!

我竭力安慰自己,可越是想靜下心來,情緒越不受.控製。

將弓箭挽起又放下,我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的靶.子。真的能射中嗎?

剛才連續射擊尚未感覺,此時停頓下來,立刻感.覺到手臂又酸又痛,原本輕便的弓箭幾乎重逾千斤。手正不自覺地顫抖著,越拖延下去,體力越發流失。這樣的狀態怎麽可能射得中?!

除非……

除非用那一招!

隻要用那個法子,就絕對不會輸……

用?還是不用?

矛盾的聲音充.斥在腦海中,塞得滿滿的,千頭萬緒,最終卻凝聚成那句似懂非懂的話 “一切依照本心就好……”

依照本心……

腦海中一片空白,幾乎感受不到任何存在。我緩緩舉起弓箭,刹那間兩箭飛射而出,弓弦震顫,回蕩著淡淡流光。

我睜大眼睛望著靶子,射中了!

都射中了!

我贏了!

半響,我才清醒過來,麵上不可遏製地現出喜色,興奮地歡呼,“我贏了,我贏了!”

轉頭望去,白鬱臉色發白,正死死盯著場中的靶子,最後兩隻箭還在靶上顫抖著,發出嗡嗡的細微輕響。

滿心都是勝利的喜悅,歡欣的我自然不會去注意他的失落,隻興衝衝地跑到場邊,視線掃過靜靜站在那裏的溫衡,我身形忽然一顫,手裏的弓箭忽然變得異常熾熱燙手。

剛才那兩箭……

侍從已經走上前,正要接過我的弓箭,這時,身後傳來清脆的聲音:“等等,殿下的這張弓樣子好別致,是哪裏得來的?”

是白鬱跟了上來,臉色已經恢複平靜,正緊緊盯著我手中的弓箭。

我心裏一緊,“當然是庫房裏找來的。”

“是嗎,那可以借給我看看嗎?”他問道。

我動作僵住了,猶豫片刻,遞上去。

見了我的舉動,白鬱臉上疑惑之色更甚,接過弓箭,仔細打量著,終於問出:“這個……是法器吧?”

一言既出,眾人皆驚,目光紛紛落到我身上。

我心神激蕩,拖口反駁道:“不!我,我並沒有使用……”包括最後的兩箭。

“真的是法器!”白鬱立刻抓住了我話語中的漏洞,狠狠瞪著我,“你是作弊!”

“我沒有!”我心急地分辯道,它確實是法器不錯,但是在場中我卻並未使用,甚至關鍵的最後兩箭,我幾乎要忍受不住**使用它了,但最後一刻終於放棄,撤回了法力。

可是,這句話說出來有人信嗎?至少眼前這個義憤填膺瞪著我的少年是不會相信的。甚至連我自己,回想起剛才場中的緊張壓迫,都難以置信自己竟然直到最後都沒有動用這張弓的力量。

一時間,我心急如焚,卻百口莫辯。

這時,一直站在旁邊的溫衡卻開口了:“這張弓確實是法器,但是殿下方才並未使用。”

我驚訝地抬起頭。

“你怎麽知道?”白鬱視線轉向他,臉色明顯就是不信。

溫衡沒有回答,徑直走進場中,從他手中接過弓箭,“這張弓製作的時候使用了一根羯羅族的長翎,所以具有法力,但是後來內中所含的長翎已經被取走了,法力早就煙消雲散了。”一邊說著,他動作嫻熟地將弓臂拆開,內中果然有一片羽毛形狀的印痕,卻空空如也。

這是一件早已廢棄的法器?!我愣住了,白鬱和周圍旁觀的武官侍從也都愣住了。

溫衡將弓箭恢複如初,遞到白鬱手中,溫聲道:“這張弓現在並沒有法力,不信可以試試看。”迎著我訝異的目光,又笑道,“箭術所需要的技巧,其實公主已經練習地極精準了,所缺乏的,不過自信罷了。”

原來,這就是他所說的本心……我似有所悟,抬頭望著他。

白鬱握緊了手裏的弓箭,臉色發紅,想要反駁,卻已找不到任何理由,臉色紅了又白,終於,瞪了我一眼,將弓箭狠狠扔下,轉身跑了。

那又委屈、又氣憤的眼神,不會去偷偷哭了吧?我有點兒壞心眼地想著,彎腰撿起弓箭,誰讓你剛才誣陷我呢。

視線落回溫衡身上,我真心實意地道:“這次多謝將軍了。若非得你指點,我也贏不了他。羯羅一族的箭術果然非凡。”

溫衡搖頭笑道:“對殿下的箭術,臣並未指教多少。還是各位教習武官的功勞。”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若論技巧,殿下與白侍讀他相差仿佛,這次他會輸,隻是在心態上。”

“心態上?”

“因他有所求,而殿下無所求罷了。”

我點點頭,說到底,還是本心決定技巧的發揮,自信,放鬆,都是決勝的關鍵要素。

不過,有所求?被這句話提醒,我立刻想到,白鬱那小子還欠著我一個賭約呢。

讓他答應什麽事情呢?嗯,日後聽我的話,從此不許和我頂嘴,還是每次見了麵都要叫姐姐……我越想越得意,哈哈,終於有機會整治這小子了,這些日子所受的憋屈氣一掃而空。

“殿下,”溫衡的神色幾分無奈,猶豫片刻,說道,“白侍讀年齡尚稚,就離家入宮,難免不適,殿下日後還請多擔待一些吧。”

有什麽不適的,宮裏不好嗎?我不解,未等我開口,身後傳來一個爽朗的笑聲,“溫衡,想不到你這麽體貼孩子。”

我興奮地轉過頭,“父王!”

溫衡恭敬地低頭行禮道:“殿下謬讚,臣不敢當。”

“不是在朝堂上,不必多禮了。”父王笑道,視線落到我手中的弓箭上,“這把弓倒是精巧,你是從哪裏尋來的?”

“是溫衡將軍給的。”

“是臣早年所製作,難得殿下喜歡,便贈與殿下了。”溫衡上前一步,低聲道。

也不知是不是我錯覺,在父王麵前,溫衡將軍總是格外的嚴肅規整,甚至透著一種距離感,連在母皇麵前都沒有這樣拘束的感覺。為什麽呢?明明父王是這麽親切的人。宮中臣子內侍都是在父王麵前比較放得開,對威嚴的母皇比較畏懼。

父王撫摸著弓箭,淡笑著問道:“聽說你前不久收養了一個孩子?”

“讓殿下費心了,是臣去年巡查邊境時所見,一時憐憫心動,便收養了。”

“這是好事,羯羅一族素來人丁單薄,那孩子有你教導,必是可造之材,將來也是我魔界棟梁。”

兩人又閑談了片刻,溫衡將軍便告退了,父王領著我向九霄宮走去,“皓玥,白鬱他年齡比你還小,凡事多寬容一些,不要為難他好不好?”

這些日子是誰欺負誰啊?我無語的想著。

“更何況,現在他是你的侍讀,將來必是你的肱骨重臣。與臣子做意氣之爭,實非君王之道……”

我打了個哈欠,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