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玥華歌

第三十五章 意外相逢

天空一碧萬頃,陽光溫和中微帶寒意。空中傳來傳來嘹亮的鳥鳴聲,站在高聳的山脈上放眼望去,起伏的原野已開始透出濃淡相間的綠,昭示著寒冬的離去,心情不自覺地爽朗起來。

轉眼已是開春,正是入山采藥的好時機,今次上山,是為了采集幾種接下來丹藥課程會用到的藥材。

去年冬天結束的五部考核,我隻通過了丹部一門,其餘幾科都是成績平平。因為經過權衡利弊,我發現,進入丹部是自己最佳的選擇。既不太出風頭,也不會太受忽視,當然,最關鍵的是,煉丹配藥需要經常入深山采藥,行動範圍廣不說,還可以隨時失蹤而不會引起任何懷疑,簡直是臥底的最佳選擇。

我對丹藥一道並無經驗,不過好歹和精湛此道的墨澈心相處多年,此時學習起來。也算得心應手。

采集了幾種藥草,今天表麵上的任務已經完成,我卻沒有啟程返回,而是繼續往深山走去,此次入山,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的,就是察看天源宗的地脈分布。

入門這麽久,一直沒找到盤古神璽的下落,反而險些lou了形跡,對這次行動不免心急。通過移神的術法,這些日子我將藏書閣內關於神璽的典籍翻閱了不少,一個意外的線索引起了我的注意。

神州之內,靈氣流動運轉,時有變化,但這千萬年來,天源宗卻一直占據天下靈脈之巔,從無變動,必是有龐大的力量維係才能辦得到。在藏書閣翻到的一本秘典裏也記載過,天源宗曾有過數次靈氣失衡的現象,都是kao著龐大的力量逆轉過來,若我推測不錯,必定是神璽之力了。神璽源自天地,可調和陰陽,扭轉地脈,以其維護天源宗的靈脈,最恰當不過,就如同魔界以神璽鎮壓地火裂縫一樣的道理。此次入山察看天源宗內的地脈分布。也許能找到神璽力量的根源。

入了深山,我小心注意著四周的動靜,一邊隱匿身形,往山內行走。樹影婆娑,陽光被濃密的枝葉篩成零碎的光點,春日的寒意在濃密的林中蔓延。

行至玉青峰的半山腰,我停下腳步,取出一麵玉盤,上麵托著一枚滴流轉動的鉤形靈玉。這是地源精華所凝結的天罡玉,能探測感知四周靈氣。

將玉盤平舉,注入法力,天罡玉立刻轉動起來,不久就指向一個方向。我循著玉石的指引,往山裏走去。越往深處,人跡罕至,路徑幾乎被雜亂的植物掩蓋。

繞過山崖,眼前是一處狹長的山穀,空氣中浮動著森森寒意,我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好陰冷的氣息啊,如今已是開春。怎麽會有這麽冷的風。

越走越覺詫異,這股寒氣絕不是尋常的天然陰寒靈氣,那種森寒刻骨,生機禁絕的韻味,竟像是極地冰原所出一般。難道是有什麽靈器陣法布設在這裏?或者有人正在練功?再仔細分辨,發現寒氣中還隱隱夾雜著熟悉的氣脈流動。

好奇心起,我隱匿行蹤,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峽穀七拐八彎,到了盡頭,眼前豁然開朗,是一處天然湖泊,飛瀑從四麵峭壁奔湧而下,落入湖中,飛花濺玉,聲震日月。

瀑布中,果然有一人赤著上身,站在水幕之後,像是正在修煉什麽功法。

我不敢逼近,遠遠站在一塊巨石後麵,此地的陰寒之氣更甚,偶爾有水花濺到身上,冰得人直打哆嗦。看四周草地,果然都盡數凋殘。這樣低的溫度,普通水源早已結冰,但眼前湖泊瀑布依然流動,想必是以極高明的功法壓製住天然水性。

這種冰寒功體,已經近乎妖邪了,難怪剛才就覺得周圍靈氣流動頻率格外熟悉,這種修煉法門。絕非天源宗一脈,更像是魔界所有。

這人是誰?難道是成了精的妖魔鬼怪,藏在此地偷偷修煉?我暗暗想到。天源山內靈氣充沛,鳥獸花草極易成妖,不過山內設有嚴密的結界,法力低微的小精怪尚且無礙,一旦修為精進到一定程度,必會引動結界示警,所以天源宗內不可能有大妖魔存在的。

我正看得入神,忽然腳邊一動,低頭看去。是一隻圓滾滾的東西,正在對著我的腳拱啊拱。

這是什麽動物?這種生機禁絕的寒氣籠罩下,竟然還能生存。也不知瀑布中那人察覺了沒有,我腳輕輕一動,將它xian翻了過來。

這才看清,竟然是隻小豬,粉紅色的身體肉嘟嘟的,此時四蹄朝天,向上揮舞著,像是隻翻了蓋的烏龜。

我悄悄俯下身,將那隻小東西一把拎起來。小豬掙紮著,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

“師妹可真是有閑情逸致啊。”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我大驚,仰頭望去。一個人影逆著光,站在我隱身的巨石之上,雖看不清形貌,但這聲音卻極其熟悉。

“怎麽是你……”

“為什麽不是我?”他失笑道,從巨石上躍下,站到我麵前。正是久違了的謝遠殊,自那次事件之後,一方麵我刻意避開,另一方麵他也從未提起,所以我們之後形同陌路,已有近半年沒見麵了。

此時他悠哉哉地看著我。漆黑的濕發直垂在腰間,上身坦lou在金色的陽光中,沾著透明的水珠,仿佛染上了淡淡的金黃。

他可真是不避嫌,我扯了扯嘴角,招呼道:“師兄,好久不見了。”

他目光落在我腰間的小藥鋤上,笑道:“原來師妹是入山采藥來了。”

“是啊,想不到會打擾師兄練功,失禮了。”我已經恢複平靜,客氣地應付道,同時心念電轉,難怪當日謝靜聲嘲諷他修煉汙穢禁術,原來就是指此事。身為正道弟子,卻私下修煉魔族功法,確實是違逆犯禁的罪行了。

“不知師妹今日收獲如何?”他問道,一邊走上前。

我立刻警惕地後退一步,笑道:“托師兄的福,已經收獲了不少,隻剩幾樣未能采集到。”

撞破了他的秘密,可得提防他殺人滅口。我原本一直自信以自己真正的實力,就算及不上他,也差不多了。但剛才見了他的功力,才真真切切明白,此人修為之精湛,隻怕還遠在傳言之上。此地又荒僻無人,若他動手,還真不好應付。

好在他並沒有進一步的行動,隻是上前一勾手。

我手裏一輕,是那隻小豬跳出去,蹦到了他懷裏。

小豬在他懷裏蹭著,像是極熟稔,一邊發出舒服的哼哼唧唧聲。謝遠殊彈著它的腦門道:“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難不成是又惹禍了,所以前輩又要將你烤著吃?”

“這是你的豬?”我忍不住問道。

“不是,是一位前輩的,”他笑道。摸了摸它的耳朵,“而且,這可不是一隻豬。”

“那是什麽?”

他笑而不語,道,“師妹不是要采藥嗎?不如一起過來吧。”說著,也不理會我答應不答應,徑自躍起,身形直飛上去。

我一愣,跟過去嗎?終於還是好奇心占了山峰,飛身跟上。

見我趕上他的速度,他轉頭笑道:“師妹的修為果然不凡。”

反正隱藏實力的事兒他也知道,我也懶得遮掩,隻笑道:“些許家傳技藝,讓師兄見笑了。”就算他要翻臉動手,我身上還帶著數件保命的神器,也不怕他。

飛上懸崖,他落到山頭上,手一勾,擺放在青石板上的衣服飛了過來,然後旁若無人地穿戴起來。

我在一旁看著,臉上淡定,心中還是有些詫異,在天源宗居住了這麽久,我對人界的風俗習慣也有些了解。天源宗的弟子大多都出身名門貴族,雖然修了仙道,就不用再死守著那些禮法規矩了,但從小出身養成的生活習慣在日常行為中還是看得出。

而眼前這人好像全然不把禮法規矩放在眼中,就這麽坦然自若地在我麵前穿衣服,這種行為,同門的弟子恐怕很少有人能做得出吧。謝家不是名門嗎,竟有這般隨意的子弟。

我正納悶著,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笑聲:“功夫練得怎麽樣了?今次怎麽帶了個姑娘上來,還是個這麽水靈的小姑娘。”

這聲音聽來,竟然就在我身後三四步遠。這麽近的距離,竟然未能察覺有人接近!

按捺住心頭的震驚,我轉過頭。是個老頭,滿頭銀發,佝僂著腰,一隻手裏還拎著酒壺,正笑眯眯地打量著我,那張臉勉強也算鶴發童顏,卻偏偏配著一個紅紅的酒糟鼻,就顯得極滑稽。

老者走過我身邊,打了個嗝,一股酒氣立時撲鼻而來。我忍不住後退一步,他目光落在我身上,笑道:“小丫頭年齡不大,修為還不錯嘛。”

我心裏莫名地一緊,難道剛才上崖的時候他就在這裏,我的身法豈不是全落在他眼中!心下暗暗懊悔,自己不該如此大意。

謝遠殊無奈地道:“前輩,您又喝多了?”

“哈,好山好水,好酒好心情,正該多喝上幾杯。”老者眯著眼笑道,將手裏的葫蘆提高,搖了搖,“遠殊你的性子就是太呆板了,平白辜負了這些美酒。”

“多謝前輩好意了。”謝遠殊回道,一邊安撫著懷裏的小豬。自老者出現後,這小東西就開始暴躁,不停地掙紮著想跳出去。

老者勾了勾手,那隻四蹄掙紮的小豬啪的飛了起來,不輕不重地摔在地上。“這隻小東西又打擾你練功了吧,最近一惹了禍就偷偷跑去找你,實在該打。”老者也不知從哪裏摸出了一根拐杖,戳著小豬屁股道。

謝遠殊忍不住笑道:“前輩,它今次又怎麽得罪您了。”

“剛剛把我珍藏了六十多年的猴兒酒打翻了,留著實在是個禍害,正趁著今日沒有下酒菜肴,不如烤著吃了,小丫頭也一起過來吧,正好好歹是養了兩三百年的東西,想必味道不會太差。”

兩三百年?我吃驚地看著這隻豬,怎麽看都不比一隻貓大多少,竟然活了這麽久?

不過更讓我吃驚的還是這個老人,究竟是什麽來曆?與謝遠殊之間似乎極熟稔,修為更是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