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玥華歌

第三十四章 斯文掃地

怎麽辦,也跟著跳下去。但璿璣閣周圍布有結界,他的飛劍可以暢行無阻,我一個應天閣弟子的修為是不可能隨意穿過的。

長歎一口氣,反正已經被發覺,靜觀其變好了。抱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原則,我索性躺下來,今日天氣還不錯,風和日麗,太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就是身下的青玉琉璃瓦太硌人了,要是有床墊子就完美了。

天空中浮雲懶懶飄過,我伸著懶腰,神思遊蕩。謝遠殊這人也太小氣了,就因為我兩次撞破他的形跡,就這麽報複我,讓我出醜,不過以下麵那群前輩高人的修為,剛才我們在房頂的舉動必能察覺,真要追究失禮的罪名,他也逃不了。隻是他是核心弟子,頂多訓斥一番,而我是個無關緊要的應天閣弟子。攤上這個失禮的罪名說不定會被逐出天源宗呢。

要真是這樣,害得我這麽多日子白白浪費,我眉梢一緊,一定要將他砍死出口氣再走。恨恨地下了決心,然而奇怪的是,在這裏躺了這麽久,竟然一直沒有人跳上來,怒氣衝衝地指著我的鼻子大喝道,“你是哪一部的弟子,如此膽大妄為,不守禮數!”

預料中的指責者沒有出現,反而一個滄桑清亮的聲音緩緩響起,平和沉穩,聞之靜心。我自然明白,這就是天源宗宗主的聲音。既然講道開始,想必暫時不會有人跳上房頂,擒捉我這個恣意妄為的惡徒了。

對天源宗主親自主講的東西,雖不像其他弟子那般熱切,我也極感興趣,此時能靜心聽道,也算因禍得福,且讓我好好看看這天源宗第一人究竟有什麽神通。

“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天道運而無所積,故萬物成…… ”開宗便是天道之續存,伴隨著悠長的講道聲。整個璿璣閣漸生祥雲,五色光照,更隱有異花綻放吐香,聲音伴著花香傳遍整個廣闊的山穀,讓人隻覺如沐春風。躺在璿璣閣上的我忍不住心神震驚,因為我未曾感到任何術法波動,也就是說,這位宗主大人是僅憑著聲音就達到了這般境界,真正微言大義,舌燦生花的的境界。

隻可惜驚訝之餘,我對這些深奧的理論話題依然頭疼,平日裏玄部的課程幾乎沒有光顧過,此時想到是天源宗主講課,勉強多聽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走神。

太陽暖洋洋的,曬在人身上說不出的舒服,耳邊的音調舒緩悠長,如同恒古存在的玄妙樂音,飄蕩在周圍,腦海中翻湧的思緒漸漸平靜,放鬆的結果就是逐漸眯起了眼睛。

直到肩膀上一陣刺疼。似乎正被什麽東西戳啊戳,迷蒙的意識才逐漸清醒過來,立刻感覺全身又酸又痛,忍不住哎吆了一聲。

“師妹啊……”一個無奈的聲音響起。轉頭一看,某人討厭之極的臉孔就在眼前,正笑眯眯地看著我:“師妹聽道好生認真啊,師兄來了這麽久都不見你反應,隻好提醒你一下了。”

剛才自己竟然睡著了!在這種地方也能睡著,而且還被這家夥看到……心裏不免尷尬,麵上卻不lou分毫,隻板著臉問道:“你又過來幹什麽?”

“哎,我剛才不是說了要過來接師妹的嗎,唯恐這璿璣閣太高,師妹你下不來。”

“那可真是多謝師兄了。”我咬牙切齒道,還不是你把我扔上來的。

“不必客氣,隻是方才委屈師妹了,早知道為兄應該替你先送床被褥過來才對,萬一著涼了怎麽辦。”他繼續笑道。

我竭力壓住怒氣,轉頭望向四周,不去看那張欠揍的臉孔。

天幕被夕陽餘暉染成赤紅色,青玉瓦片反射著瑩瑩晶光,已是旁晚時分。難道論道就這麽結束了?自始至終竟沒人上來指著我的鼻子喝斥一頓,我詫異不已。

謝遠殊也沒有糾纏不放,道:“講道已經結束,我送師妹下去吧。”說著就要湊上前。

我一把揮開他的手,既然已經結束,哪裏還用得著kao他,一邊站起身來,然而這個動作進行到一般我就僵住了。

寂靜中。有隻烏鴉從頭頂上呱呱叫著飛過。心裏暗暗叫苦,不是說結束了嗎?眼前這漫山遍野的人是幹什麽的?

下麵傳來無奈的聲音:“我隻是說結束了,可沒說人散了啊。”

“你……”我隻覺得口裏發苦,眼前這些人或者凝神靜思,或者神遊物外,或者一臉茫然,明顯是剛剛聽完講道,有人偶有所悟,有人大惑不解。正細心品味著收獲,卻被一個突兀的cha曲打斷了。

在這麽多視線的聚焦下,我起了一半的動作硬生生卡住了。而旁邊謝遠殊狡猾得很,動作迅速地就要向下溜。吃過一次虧,怎麽肯再吃第二次,我眼明手快地一把拽住他的衣襟,一個人溜走,想都別想。反正我已經曝光了,死也要拉著你這個罪魁禍首墊背。

一個想要掙拖,一個死不放手,相持之下,一時用力過大,我們兩人一下子向後摔倒,立時順著傾斜的房簷飛了下去。

及時攥住房簷,我們沒有摔下去。卻像兩片肉幹似的懸掛在那裏,隨風擺蕩著,後麵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那一瞬間,我真連想死的心都有了,這輩子還沒這麽出醜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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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這麽用力吧,這棵樹快被你用掃帚捅死了。”

我轉頭,是謝遠殊從璿璣閣走出來,手裏也托著一隻青花瓷缽,正笑看著我。

將掃帚一扔,我甩了甩酸澀的手。道:“我這邊已經打掃完了,閣裏的茶碗杯盞你都收攏起來了?”

“都收在天清缽裏了。”他將手中的青花瓷缽略舉高示意。

我略掃了一眼,一缽清水中浮動著細小如米粒的器皿,抬起頭,我先表明態度:“我這些天可是累得夠嗆,這些可就歸你洗涮了。”

“喂,難道我這些天不是……”

“別忘了,是誰惹出的這件事,”我環抱雙手,毫不客氣地冷笑道,這幾天就因為他,我可是受夠了。

那天的事情,我們理所當然地挨了訓斥,執戒院和劍部的前輩輪番上陣,恨鐵不成鋼的話語聽得我耳朵都起了繭子。好在此事最終並未深究,隻是以玩忽職守的罪責,罰我們兩人負責整理散會後的璿璣閣和山穀。

雖然謝遠殊術法精妙,省了很多力氣,但這麽廣闊的地方,也足足忙碌的我們三天。這三天的生活實在苦不堪言,掃灑整理的工作倒在其次,最頭疼的是每晚回到寢舍後,秦蓉她們的“親切關懷”。

我大大地後悔那天為了爭一時之氣,拉著謝遠殊一起出醜,早知道索性自己一個人趴下,悄悄溜走算了,雖然丟人,至少沒有現在苦惱。

“嗬,這些天火氣這麽大,好吧,我洗就我洗。”他認命地道,將天清缽收入囊中。

見我不以為然,忍不住笑道:“你這種脾氣,真不像是落魄門第出身的人。”

我心裏一緊,聽起來他似乎暗中打聽過我了。因記恨著讓我出醜,這些日子與他單獨相處的時候一直沒有給他好臉色看,想不到竟會引起懷疑。心中暗恨。麵上卻故作輕蔑道:“怎麽?落魄門第出身的人就應該卑躬屈膝,小心服侍你謝家大少爺啊。”

“我可不是什麽大少爺,” 他看了我一眼,含笑道。

“對了,真正的大少爺是今次論道盛會奪冠的那一位,”我恍然大悟狀,笑起來,“今次被人搶了先,難道天資無雙的你就真沒有什麽想法?”被人威脅著退讓比賽,想必這家夥心裏也很窩火吧。

“我能有什麽想法,同為謝家子弟,血脈相連,他能得此榮耀,我也替他歡喜。”他淡然道,語音坦誠自若,發自肺腑。

讓倒我意外了,他不會是真心這麽以為的吧?也許是他臉皮太厚,我還看不透,於是譏笑一聲:“你看起來可不像這麽淡泊名利的人。”

“彼此彼此,這一身精煉的修為,你看起來也不像是落魄出身的孤女。”

我心裏一沉,果然麻煩來了,好在這幾日也準備了可kao的說辭,正欲張口辯解,他卻忽然打斷道:“無論你想打什麽主意,隻要別打擾我,暫時我都沒有興趣知道。今次的事情演變成如此,有你行差踏錯之處,也有我思慮不周之處,反正你我各不相欠……”

我額頭上青筋冒出,這句話明明應該是我的台詞好不好,怎麽聽他說的,好像我像塊狗皮膏藥貼上去似的。一口氣堵在胸口,我索性道:“既然如此,就一言為定,你我各不相欠,以後永不……”

“哎,這話可不能說的太滿啊,畢竟是同門,將來總有共處的時候。”他笑起來,“你我隻要平淡相對即可,何必弄得仇敵一般。”

算了,和他說話那就是給自己找氣受,已經出了穀,我也懶得反駁理會,隻隨意應付了一聲,便告辭離去。

這件事帶來的後果不僅是丟臉,接下來麵臨的才是真正的頭疼,身為一個臥底,最重要的就是低調,此時成了萬眾關注的名人,還怎麽按部就班地展開計劃呢。搜尋神璽的計劃,包括夜探藏書閣的小動作,都不得不停了下來,成為了始終橫在我心頭的一根刺。

好在一段時間之後,眾人發現我與謝遠殊之間確實再沒有任何聯係,便逐漸相信了我隻是偷懶去聽講道,而謝遠殊路過好心幫了一把的合理解釋。

轉眼時間已經是冬天。我們新晉弟子的第一屆五部考核開始了,麵對這場考核,我保持一貫的低調風格,隻通過了丹部一門。比起秦蓉她們通過兩科,甚至三科的成績,屬於中等偏下了,太快的晉升容易引起注意,經過了上一次的出風頭,我格外注意到了低調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