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玥華歌

第三十八章 墓中探險

漆黑的天幕上零星點綴著幾顆星子。一輪脆生生的彎月懸在天邊。暗夜的風穿行在迂回曲折的山道裏,發出斷續的嗚咽聲。這樣的夜晚更適合躺在**舒舒服服睡一覺,尤其在經曆了一場精疲力竭的冒險之後,可惜我卻隻能站著這個陰森的角落裏吹冷風。心情自然不會愉快,“這麽急著找我出來幹什麽?”

“自然是有要事。”對麵男子壓低的聲音傳來,素日裏溫雅的神情掩不住那份急躁。

我沒有答話,靜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男子猶豫片刻,終於道:“據說那隻鯤隼已經認謝遠殊為主了。”

“是他降伏的,自然歸他所有。”我聳聳肩,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嗎,難道他還指望謝遠殊將鯤隼拱手讓給他不成?

“這次你與他一起出去,怎麽還會讓他得了這種神獸,如今他的聲望更勝一層樓,豈不……”

我眉頭一皺,提高了聲音:“謝靜聲,你是責怪我了?”

陰雲散開,月光映照著清秀儒雅的臉孔,他神情一愣,隨即苦笑一聲,“我哪裏有這個膽子?白大小姐。”

我緩下臉色,語氣卻依然冷淡:“我可沒有義務阻止他什麽。想與他競爭的人是你。輸了就好好想法子扳回來,對我說這話有什麽用?”

謝靜聲望著我,猶豫了片刻,道:“是我失言了,隻因最近聽了些謠言,心裏很不舒服。”

“什麽謠言?”一句話問出口,我便後悔了。這些日子與謝遠殊之間的謠言我也略知一二,隻覺得好笑。就像璿璣閣上出醜那次一樣,不去管他,三五個月自然就平息了。想不到謝靜聲會當麵提起。

“他這般出眾,我有時候實在不自信。”他壓低的聲音傳來。

我歎了一口氣,平心而論,謝靜聲也算極出色的人材了,但他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有這種誤會的呢?我並未順著他的意思說下去,轉變話題道:“無論他聲望有多高,你若是能尋到盤古神璽下落。得到神璽承認,自然就是下一任宗主了。”

“我知道,可神璽實在太難尋覓,先不說宗主身上從未見過,實際上,我查過典籍,至少最近六任宗主,都沒有直接動用過神璽的力量。”謝靜聲歎道。

我也暗暗頭疼,盤古神璽,逆龍當年潛入天源宗多年,依然空手而歸。這幾年我暗中探查,也始終沒有尋到頭緒。隻是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在天源宗,神璽越來越銷聲匿跡,已有多年未曾發揮作用了,甚至有幾次危機,本來憑著神璽開天辟地的威能很容易解決,天源宗也不曾動用,讓我不得不懷疑它是不是被封存在了哪個地方……

冥思苦想的時候,謝靜聲一直望著我,忽然道:“白lou,我若能得神璽,必以鳳凰木相贈。”

我嚇了一跳,暗暗叫苦,最頭疼的還是來了。鳳凰木對謝家是什麽意義,我再孤陋寡聞也聽說過,這算什麽,變相的告白?究竟是什麽時候他有了這種想法呢?實際上,在被謝遠殊璿璣閣上捉弄之後,我又遇到了謝靜聲幾次,這人儒雅謙和,談吐斯文。至少表麵上如此。一來二去便相熟了。因為我對謝遠殊看不順眼,接觸下來,反而與他走得近了。當然,其中也有我刻意接近的緣故。但自始至終,接近他隻為了打探消息,實在想不通為何會讓他有了這種念頭。此次化身白lou,我容貌刻意改變,在天源宗不過中等,並不出眾,至於脾氣,開始還能裝裝乖巧小師妹,但相處熟悉了就原形畢lou,時常發脾氣,冷嘲熱諷的。真不懂這家夥怎麽想的。

我咳了一聲,改變話題道:“你今天找我來就是為了這個?”

見我不接話,他神情一黯,道:“不是,你前些日子托我找的東西找到了。”一邊說著,他拿出一本金色的薄書遞給我,“這部滅生輪回訣是天源宗初代宗主所創,據說威力極大,隻可惜修煉方法另辟蹊蹺,玄妙難言,後來幾代弟子想要修習,都始終無法得其門,漸漸便廢棄了。”

我接過,金線織成的書頁薄地像一抹光,小心翼翼地翻開,無數文字圖像出現在金頁上。這種蟬翼金絹有同玉簡一樣的記敘功能,薄薄一頁,內中不但記下了功法秘訣,初代宗主的修煉心得,還有無數後來修煉者補充的對此功法的感悟。我簡略掃了一遍,隨口問道:“你試過了?”

謝靜聲點點頭,“毫無進展。也許是我資質不足。”

“這也未必,你的資質已是上佳,這法訣連幾位宗主都無法修煉,想來是另有玄奇之處。”難得好心情,我安慰了他一句,一邊揚了揚書冊,“這個我帶回去看看,改日還你啊。” 這本法訣雖然長久無人修煉,但是始終存放在藏書閣最高層,不是我的身份能拿到的。好在它生僻冷門,被拿走暫時也無人注意。

“好,”謝靜聲答應一聲,卻終於忍不住問道,“隻是你要這個幹什麽?”

“翻閱初代宗主傳記的時候看到相關記載,一時好奇而已。”我淡然道,並未告訴他謝遠殊修煉此功法的事。

告辭了謝靜聲,我返回寢舍。成為正式弟子後。就可以在山內選擇地方,開辟洞府了。我刻意將洞府選擇在人煙稀少的提婁山附近,此地三麵環山,一麵臨水,讓我行事方便了不少。

回了臥房,我迫不及待地展開法訣,越看越是驚訝,這本功法對謝靜聲來說玄妙難言,對我來說卻詭異地眼熟,有些地方類似於魔界功法,有些又類似於道門秘訣。竟像是博采兩家之長。更有糅合創新之處。難怪天源宗曆代人材無數,都無法修煉此法。

從頭到尾細看了數遍,我收起卷冊,盤膝坐在**,開始試著修煉第一步引氣入體。可連續嚐試了數次,始終不得其門而入,隻好睜開眼睛。連最開始最簡單的引氣入體都無法做到,就是根本無法修煉了。

重新拿起這本法訣,細看其中的運功方式和經脈注解。別人無法修煉也就罷了,我自己身兼道魔兩家真力,怎麽也完全無法修煉呢?

除非……我心中倏然浮起一個念頭,自己也嚇了一跳,如果這個猜測成真,那豈不是說……我心髒砰砰直跳,一時間睡意全無。隻想著迫不及待認證這個猜測。

可怎麽認證呢?對了,那個地方!若我的猜測成真,那個地方必然有跡可循!

看外麵的天色,距離天亮還早,我當機立斷,換上深色的衣服,從窗口躍出。

茂密的林中,我身法迅捷如飛鳥,穿過無數山峰,從高崖上淩空飛躍,禦劍前行。雲海翻湧,霧氣蒸騰,穿過森森霧海,挺拔的山峰逐漸出現在視線盡頭,那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島嶼,如一隻黑色的珍珠,在銀白的水霧蚌殼中閃爍著幽深的光澤。

這是天源宗曆代宗主前輩的埋骨之地——天眠山。飛至山峰,我放低了速度,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仙道一途,並不似凡間重視宗祠祭祀,這裏向來清冷,隻有定期打掃輪值的弟子。所以此地雖然莊嚴肅穆,卻無多少警戒。

黑色的琉璃門高聳佇立。兩把巨型飛劍雕塑交叉擋在門前,森嚴耀目。開門的法訣並不難,我飛身進了祭殿,小心翼翼地往後麵的墓穴潛入。

周圍石壁參差不齊,螢光閃耀,曆代天源宗主墓葬皆樸實無華,崇尚自然。踏入其中,一種壓力隱隱傳來。那是一種莊重的氛圍,讓人不自覺放低了呼吸。生怕一個不慎褻瀆了英靈。潛伏天源宗這麽多年,心中對這些前輩高人也漸漸有了崇敬之意。

繞過曲折的山道,眼前豁然開朗,是一片圓潤的空地,光線從天頂上灑落,籠罩著中央的青石台,初代宗主的棺木就放在台上。但看清洞內情形的瞬間,我整個人都僵住了。萬萬沒有想到,此時台前竟然站著一個人,而且是一個此時我最不想見到的人。

謝遠殊正背對著我,仰望著高台上的棺木出神,修長的身形紋絲不動。

一時間四麵皆靜,明白他必已發覺我的到來,索性不再隱瞞,放沉了步子上前。

“師兄怎麽會在這裏?”

“每次心神不寧的時候,就喜歡來這裏靜思。隻要站在這裏,仿佛一切煩惱就都不是煩惱了。”良久,他轉過身來,裂縫中透入的月光沐浴著他,神色溫潤寧靜。望著我,他忽然笑了笑,“想不到這個隱藏多年的小秘密,竟然被師妹你發現了。”

我訕訕笑了一聲,暗罵他神出鬼沒,更罵自己太心急,麵上卻歎道:“想不到師兄對祖師宗主有這麽深的景仰之情。”

“景仰,”他搖頭淡笑道,“也算是一部分吧,不過更多的可能還是因為親近。”

若是在平時聽到這句話,我不免要嗤笑他自大妄想了,但此時聽了,卻隻覺心驚膽顫,難道我所懷疑的是真的?其實他會出現在這裏,已經是一種證明,可他為何說得這麽直白?

正在驚疑不定,他又開了口:“修煉滅生輪回訣已有三年,我也曾設想著會有人發現疑點,甚至尋到線索,但想不到會是師妹你。”他緩步走下高台,“其實師妹不必如此複雜,還要委托靜聲涉險獲取秘笈。擅傳功法的罪名一旦坐實也不是小事。”

他竟然連謝靜聲幫我取得秘笈都知道!對了,他修煉這部功法,以他之謹慎,必然在秘笈中多留了一份警戒,一旦有人取閱,便能感應。是我大意了。“我也知此事不妥,隻是自從見了師兄修習這門法訣,威力龐大,實在羨慕得很,所以委托靜聲師兄將秘笈拿出來看看。”我無奈地低頭道。一邊心念電轉。

“其實師妹的疑惑,直接問我即可,以你我的交情,何必這麽迂回曲折。”他低低笑了一聲。

被他這樣坦白的態度攪亂了全盤計劃,我隻得幹笑一聲,“大道不可輕傳,唯恐師兄誤會,隻得暗中行事,倒是我小氣了。”

謝遠殊笑了笑,直接問道:“你已經試過了吧?”

我點頭歎道:“也許是我資質不足,無法修習。”

“嗬嗬,師妹又在誑我了。”他笑著搖頭,“若是因此,師妹何必深夜迢迢,來此荒山野嶺呢,難道墓葬裏還有什麽能補足師妹資質的東西?這裏有的,不過是一副枯骨而已。”

被人揭破心機,我隻得坦白道:“魔界的修煉功法,我白家也略知一二……”見謝遠殊沉默不語,又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此功法兼具道魔兩家之長,偏偏我又無法修煉,想必是有什麽限製。”

“以師妹的冰雪聰明,想必已經推測出這個限製條件了吧。”謝遠殊低低笑道,“沒錯,我是混血,兼有人類與妖魔的血統,所以能修行此法。”

果然如此!是體質,唯有這個天生無法改變的條件,才可能限製得住我。可謝遠殊是混血,那豈不是說,同樣能夠修煉這功法的……我的視線投向他身後的棺槨。

“躺在這裏的這位前輩也一樣。”謝遠殊淡淡道。

這消息簡直是聳人聽聞,上古無雙的仙道奇葩,開創天源宗萬世基業的正道先輩,竟然有妖魔血統!可既然是混血兒,他為什麽會站在人類的那一方呢?萬年前的道魔之戰,若不是有他這個驚采絕豔的人物橫空出世,說不定魔界已經勝利了。背負著陰暗的血脈,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輩在戰爭中成長為天下無雙的道門宗師,救世仙者,這其中又隱藏著怎樣曲折的故事……

“師妹在想什麽?”

謝遠殊的聲音打斷了我短暫的失神,他正望著我,目光深邃。

“在想……如此秘密也輕易說出,師兄不會是打算殺人滅口吧?”我揚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