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玥華歌

最終章 與子同歸+尾聲 春光正好

最終章 與子同歸

白鬱踏進長春宮的時候。正遇到墨澈心往外走。兩人隨意地點點頭,他便推門進去,就看到黎玥正拿著一柄劍出神。

白鬱心裏條件反射地咯噔一下子,未及想好說些什麽,黎玥已經抬起頭來,出乎他預料,卻隻是一派雲淡風輕。

“景凡還在牢裏嗎?”

想不到她一開口問的是這個,白鬱略愣,方點頭答是。

自出事到現在,景凡也被關了不少日子了,一開始眾人都以為黎玥會憤而殺掉景凡報仇,白鬱與墨澈心都急得不得了,但這幾個月下來,卻未曾見她再提起,仿佛完全忘記了有這個人一般。對自小一起長大的同伴好友,他實在有心求情,卻又不知怎樣開口。

“他原本並不是這樣魯莽的人。”想了片刻,白鬱隻得迂回地道。幾百年的同僚相處,景凡這個人向來率性隨心,不拘小節,甚至讓他完全忽視了。這個平日開朗的朋友心中也懷著刻骨的仇恨。

“我知道,殺父之仇,彌天之恨,足以讓任何人不顧一切。”黎玥笑了笑,一邊彈了彈手裏的劍,緩聲道:“若是墨澈心,斷不會用這樣直白的法子來殺人。”

白鬱心裏一動,未及細想,黎玥緊接著的問題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這柄戮靈劍據記載,早年曾經是帝王的佩劍吧?”

白鬱點頭道:“這把劍四千多年前曾經是銀湖女帝的佩劍,後來轉贈當時的玄王殿下,之後便歸屬龍城所有。兩位帝尊逝去之後,在龍城庫房裏封存了數千年,直到六百多年前的玄王,也就是逆龍入主龍城之後,將其賜給了他的伴讀,當時的舜城少主溫衡。”

溫衡當年曾經是逆龍的伴讀,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後來謝青菱事件中,逆龍叛亂,被女帝斬殺,溫衡等人並未隨同亂黨。事後重霄女帝為收服安撫逆龍麾下舊臣,封賞頗厚,對世代負責守護丹雲地宮的羯羅一族格外優容,至少在表麵上,對其極為信任,恩賞不斷。直到那件事情發生,才遭貶斥。說起那件事。還與自己有關呢,就是童年時候自己與眼前這位愛闖禍的公主殿下在舜城被一個來曆不明的人擒拿,險些丟了性命……

電光火石的刹那,白鬱忽然捕捉到了什麽。他驚愕地抬頭望向黎玥。

這麽怎麽可能?

黎玥正笑吟吟地望著他,然後將劍遞過來,“替我把這柄劍拿給景凡,然後替我告訴他一句話。”

她上前一步,貼近白鬱耳畔,緋色雙唇中低低吐出不啻於晴天霹靂的話語。

低綿的音調還繚繞在耳畔,白鬱腦海中卻隻剩一片空白。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我就說,一切怎麽可能這麽簡單。

死死盯著遞到眼前的劍,白鬱覺得全身都僵住了,無倫怎樣努力也無法伸手去接過。無數個念頭在心口糾結翻湧著,堵得他難受。可是她既然選擇相信他,他又怎麽忍心辜負她的信賴和囑托。

黎玥也不著急,隻是靜靜望著他。

心神一片混亂中,他終於機械式地接過了佩劍。

抬頭對上那算計成功的含笑眼神,白鬱忽然意識到,她就是吃定了他不會拒絕她。

他確實無法拒絕她。從兩人並肩站在那個山頭上開始,不。甚至更早,更久遠之前,他就已經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要求了。有過慘痛的傷害,他已經不會再奢求更多。可以和她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不用背道而馳,已經是上蒼的眷顧幸運。就算違背心願,也甘之如飴。

“真是上輩子欠你的。”白鬱咬牙切齒地想著。

“嗬嗬,我就知道你會幫我。”某人還毫無自覺地火上澆油。

“究竟是誰的主意?”他怒火升騰,最終卻隻覺徒勞無力。

“誰的也不是。”黎玥笑吟吟地搖著手指,“這是每個人的選擇,對所有人都好。”

“所有人?”白鬱表示不屑一顧。

“別想那麽多,我依然是我。依然是這個皇城裏的一份子。”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調笑的語調中卻透lou出意料之外的認真,“難不成你以為我會放棄這裏?”

白鬱身形一顫,神色驚訝:“難道你……”

“難不成你真以為我會拋下這一切?這個皇位我還沒坐熱乎呢,當然舍不得離開。而且,那天我不是說了嗎,”她的唇角依然含笑,眼神卻已是全然的鄭重,“我也有自己的理想,我不會放棄的。”她從未忘記在那座小山頭上,冬天的最後一場雪飄零而下,迎風站在山巔,遙望著燈火綽約的集市,那一刻,她心中浮起的理念和決心。眼前的離別,正是為了日後更好的開始。

“你……”刹那間百感交集,百味雜陳,白鬱當然記得那一刻。那時。他站在她的身邊,就如同現在,甚至更久遠的未來。

“喂,小聲哦,墨澈心的‘耳朵’向來很尖。”黎玥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低聲笑道。

“你……”百般無奈,最終隻化作一聲苦笑。

望著眼前久違的笑靨,心中有氣憤,有不甘,有嫉妒,也有失落……可是這一切負麵情緒卻都抵不過內心深處隱隱浮現的輕鬆和釋然。她還是那個她!無論容顏外形怎樣變化,始終都是那個固執天真,有點兒理想主義,又有點兒天然呆的黎玥。

白鬱終於忍不住笑起來。也許,這樣真的,對所有人都好。

不久,宮外的侍從聽到殿內女帝清晰的聲音:“傳我的口諭,將景凡逐出宮去,永世不得再踏足皇城。”

******

冰峰林立,寒氣刺骨,高空漆黑一片,暗無天日,腳下的大地卻隱隱透出紅光。隔著不知積攢了幾千幾萬年的冰霜,透地而出,恍如天地倒懸,陰陽顛反。踏足這陰寒凝結的地麵,立刻讓人感到一種渾身冷汗的壓迫感。

這裏正是丹雲地宮的地下,地火裂縫的冰封中心。

三百六十顆定靈神珠懸空飄搖,發出五彩光芒,相映成輝,衝天光柱拔地而起,支撐起一個巨大的空心漩渦,旋渦中心。高逾三十丈的樓台巍然矗立,通體赤金,十八道銀色的光芒自漩渦中心泠然綻放,定神細看,方能辨出是巨大的銀白色鎖鏈,蛛網一般懸空延伸,光芒盡頭消失在遙不可及的遠方。

這便是接天鏈了。黎玥略一失神。隨著她魂魄術法修習完畢,接天鏈也鍛造成功了,這場扭轉兩界存亡,攸關萬民生死的行動終於萬事具備,隻欠東風。

“今日便是望朔之日,地火走向偏北懷陰,正是天賜良機。”

沒錯,就是今日,東風也等到了,便是接合地火裂縫的日子。黎玥轉頭,目光落在說話之人的身上。

素來溫雅的神情格外鄭重,臉色帶著一絲蒼白。這些日子連續籌備登基大典,鍛造接天鏈,輔佐新帝政務……諸多繁忙幾乎榨幹了他的每一分空閑,繞是精力過人,也要撐不住了吧。

她依稀記起,童年時候的皓玥公主也曾經來過這裏,因為一個惡作劇,她和他雙雙陷入險境。麵對陰獸的襲擊,正是他奮不顧身,才護得她周全。

其實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了,現在想起,卻依然曆曆在目。

這麽想著,一陣心虛浮上來。

“殿下在想什麽?”

黎玥回過神來,微微歎了一口氣:“想不到數百年不見,已變成這般情景。”

“畢竟已經三百多年了。”墨澈心隨口道。

三百年的滄海桑田,無論人,還是環境,都在不停地變化之中。“可是,你卻幾乎沒有變化。”望著他,黎玥低聲道。

“殿下。”墨澈心語氣紋絲不動,盡職盡責地提醒道,“危急時刻,切勿分神,此番責任重大,不容有分毫閃失。”

這個人啊……看著他鄭重的神色,黎玥忽然笑了,不再多說,飛身躍上旋渦中心的高台。

時辰將近,站在冰峰崖上的墨澈心神色凝重地望著四麵寒氣逼人的冰峰和下方張狂肆意的地火。魔界地火之患,沉屙至今,積重難返,謝遠殊這話倒是說的入木三分。不過幸好如今兩半盤古神璽都已歸屬魔界所有,而接天鏈也順利鍛造完成。遙望四周,遠處冰峰上影影綽綽,是負責支撐此番陣法布局的眾位魔界高手。修補地火裂縫的方法,經曆了數百年的推敲計算,無數高手殫精竭慮,每個細節都已思慮完善,可為什麽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呢?最終,他的視線投向旋渦中心的祭台,也許隻因為,決定整個行動成敗關鍵的,隻有那一個人而已。

祭台上放著白玉冰榻,躺著她久違的另一個身體,同時還放著數個水晶玉匣,墨澈心已經反複講解過行動的每一個細節。想到接下來的計劃,黎玥還是感覺一陣緊張。

隨著時刻臨近,張揚狂囂的地火也逐漸呈現弱化趨勢,黎玥終於開啟玉匣,取出法器。接下來,這是她一個人的舞台和戰場了。

金光自祭台爆發,深深砸入地麵,瞬間炸紋四散,裂縫中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仿佛整個魔界都震動起來,四周山峰巍巍顫動,轟然巨響,巨石崩落,如銀河奔瀉,白浪翻湧,又如千萬駿馬齊頭並進,從四麵山巔上奔騰而下。

接天鏈似有感應,發出泠然銀光,竟將周圍翻湧衝上的地火硬生生壓製了下去。

墨澈心幾人早有準備,侍立周圍的眾高手一起出手,全力壓製地火,維持各方地脈。此番地火裂縫修補,必會引動天地異變,他們要做的,就是力求將損失降至最低。

冰殼破開,黎玥不停地將玉匣中的火晶元拋入地火裂縫內,火舌吞吐,漣漪四起,上一瞬間還是火焰騰空,下一瞬間又化為雪霧,漫天飛舞,這是內中積攢千萬年的冰寒之氣正在被消弭磨損。

烈焰寒冰之氣相互衝撞,愈發激烈,密閉的空間裏忽而酷熱如烈焰地獄,忽而陰寒如萬古冰窖,時間一久,縱然功力深厚者,也難以抵抗。墨澈心離得最近,已然內息紊亂,難以支撐,不得不暫且後退。

這是最關鍵的時刻,以兩半盤古神璽分別汲取逸散的冰火雙極靈力。烈焰寒霧被旋渦帶動,順著接天鏈的氣流方向旋轉,旋渦的中心已被寒霧烈焰吞噬,目不視物。身處旋渦中心的黎玥卻覺靈台一片清明。這是一種玄妙難言的感受,明明是一個人,卻擁有兩個身體,睜開眼睛的刹那,是兩片截然不同的風景。

她能感受到冰火雙極的靈力正在源源不斷地流入體內,越來越快。火苗在萬丈高空上躍動吞吐,tian著漆黑的夜幕,熊熊火柱,紅光衝天,仿佛整個天地炸裂開來,寒氣彌漫,又被騰空的火焰灼燒,冰火交融衝撞,銀霧蒸騰,夾雜著萬千火光,金蛇亂舞。

這樣的情景,實在是千年難得一見,不過也幸好難得,否則就算魔界家底再厚,也支撐不住了。墨澈心遙望四周,負責維係陣法的眾人一個個東倒西歪,顯然都已氣空力盡了。他禁不住苦笑,卻也欣慰,就在他眼前,翻湧的地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平息下去,沉入地底,這正是即將成功的情景。

四麵溫度逐漸和緩,終於大功告成了!

墨澈心迫不及待地跳上高峰,遮蔽四麵的迷霧越發濃厚,帶著無數粉塵彌漫在四周。一時間如回到了開天辟地之處,皚皚茫茫,混混沌沌……旋渦中心的祭台上,那窈窕的身影依然佇立在那裏,她終於成長到能夠為這個魔界遮風擋雨的一天了……

念頭未及落下,那身影忽然晃了晃,墨澈心顧不得自身力竭,連忙強提真元,躍上祭台,正堪堪接住她倒落在地的身體。

秀美的臉龐蒼白著,雙眸緊閉,他連忙握住手腕,探察脈象。還好,隻是衝入的靈氣過於龐大,真元一時難以承受。可也不至於昏迷過去才對……心念一動,他立刻發現,祭台上還少了一樣東西,一樣決不能少的……未及他反應過來,一聲清亮的鳴叫自下方傳來。

漆黑身影自下方浮現,巨大的羽翼霎時衝破了遮天蔽日的迷霧,往那片碧藍的天空飛去。

縱然被重重濃霧遮蔽,目不視物,墨澈心也能猜到這隻該死的鯤隼背上此時坐著誰。

追之不及,也無法可追!除非羯羅一族的景凡在這裏,可是……

究竟為什麽?她要去哪裏?

謝遠殊已死,死得連骨頭都不剩!天源宗已經沒有了任何讓她留戀的……

等等,難道說……

霎時間一個難以置信的想法湧上心頭,他站起身來,望著懷中重新陷入沉眠的軀體,頭一次感覺到惶恐和無助。

難道說,費了這麽多心機,最後的結局還是一切回到了原點。

*********

鯤隼振動雙翼,箭一般衝向雲霄,狂風呼嘯而過,吹亂了發絲。高聳的皇城,遼闊的地宮,城廓荒野,山脈河流,一一被遺落在身後。暮色降臨,然後褪去,數個日夜輪回之後,在曙光初現的盡頭,海天一色的對岸,終於出現了記憶中的景色。晶瑩透徹的湖畔,漫山遍野的龍鱗果依然燦爛如金,空氣中流淌著淡淡的清甜,而讓她牽掛至今的身影正kao在一棵龍鱗樹下,遙望著這邊的天空。

滿山火紅的果實與絢麗的朝霞爭相輝映,沐浴在晨光中的笑容卻比這漫山金紅更加燦爛輝煌,那是一個千山萬水跋涉的人終於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家的笑容。“你回來了。”她聽到他的聲音。

那一瞬間,黎玥微笑,眼睛卻濕潤了,心頭有一種溫暖的感覺流淌著,她用力點點頭,躍下鯤隼。

“這裏的傷口痊愈了嗎?”她的手輕輕劃過他的肩膀,為了救她,這裏曾經被謝婉的長劍砍入,幾乎將整個身體砍成兩半的力道。

種種情景,一如昨日。

沒錯,眼前這個身體,是謝東儀的!

“已經差不多了。”謝遠殊握住她的手,笑道,“那一次換回本體之後,將這個身體留在湖中,本來想等修補完善,還給謝東儀的。”

“沒關係,完整的盤古神璽有再造之力,等我以這個再造一個身體就好,”黎玥將掌心攤開,lou出一塊白玉般的物件,那是一小截潔白的骨骸,“就先委屈他的魂魄在預備糧體內再沉睡幾天吧。反正已經睡了那麽久,也不差這幾天了。”

鯤隼騰空而起。空氣中傳來隱約的笑聲,

“等回了天源宗,你要怎麽解釋這段時間的經曆?”

“這就得看你了。”

“我記得,能將盤古神璽帶回去的,就是下一任宗主了吧。你這次也算是將一半神璽帶了回去。”

“宗主啊,這個位置可不好做。”

“總比魔界女帝要強多了吧。”

……

隨著鯤隼飛遠,終於漸不可聞了。

站在崖上的藍衣男子收回視線,轉身離開。

“你要去哪兒?”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回舜城啊,永世不得再入皇城,女帝的旨意可是剛剛頒下,總不好現在就陽奉陰違吧。”藍衣男子身形頓了頓,轉過身來,依然是那副慵懶自在的神情。

白鬱望著他,半響,搖搖頭,“其實,這整個過程中,最讓我看不透的就是你了。連墨澈心都沒有想到,你那一劍竟然不是為了報仇,而是為了成全和救他。”

成全他留下陰陽骨的心意,也給他留下一線生機。

景凡笑起來,沒有回答,隻是反問道:“難不成你真的期待著我殺了他?然後抱得美人歸?”

白鬱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也許曾經幻想過吧。可是真的實現了,卻又覺得,那樣的結局,未免太過遺憾。”

“哪個遺憾?舍不得我這個故友獲罪,還是舍不得情敵?”

思索片刻,白鬱也笑起來,“也許,兩者都有吧。”

這個答案讓景凡眉梢一挑,笑道:“其實,我也有點兒不明白,你竟然會這樣幫她,你是真的放棄了?”

“誰說我放棄了,”白鬱微微一笑,“套用某人的一句話,現在的離別,是為了更好的開始。”

“哈哈,先不說開始不開始,隻提醒一句,皇城裏留下的那一位,現在可能炸毛了吧?”

白鬱額頭上青筋一跳,何止可能,那簡直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的。

“幸好女帝英明,暫時不用回皇城見他。”景凡幸災樂禍地說了句,手一揮,一隻藍色巨鳥出現在空中,“先走一步了。”說罷,躍上巨鳥,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望著遠去的藍色身影,再回頭看看已經徹底消失不見的另一邊,白鬱低低歎了一口氣,又剩下他一個人了。不過想想被留在地宮裏的那一位,他是不是也應該找個地方躲一躲啊。

滄溟之淵很快又恢複了寂靜,像是未曾有人來過,遍地搖曳的金色枝丫,一如時光輪回的最初,紀念著那些在這裏曾經發生的故事,慘烈的,淒美的,婉轉的,或者是幸福的……

*****

尾聲:春光正好

踏著青石板鋪就的山道,黎玥自林中走出。春天的清晨總是生機勃勃,歡快的鳥鳴聲回蕩在山澗裏,潺潺清響的水流帶來冰清似的涼。

如此大好春光,推開房門的黎玥卻隻覺烏雲罩頂,

“這麽晚才回來?我等了你好久了。”熟悉的聲音傳來,依然是那麽慵懶隨意。

“你怎麽過來了?”

某人伸了伸懶腰,“今年新進的應天閣弟子,前來拜望傳說中的學姐啊。”

新進應天閣弟子?對了,今天又是五年一度的天源納新了。

“偽裝成新進弟子,這樣裝嫩好嗎?”這張禍國殃民的臉,還是個男的,對今年的新弟子們刺激很大吧。

“唉,沒辦法,本來還想試著穿女裝的,可惜啊,同樣的招數不能用第二次。”某人毫無所覺地厚著臉皮說到。

黎玥按住額頭:“先回答我為什麽會過來?”

“最近墨澈心那家夥壓迫人太過分,所以我決定離家出走,叛逃到這邊來了。”

“說正經的!”黎玥提高了聲音。

“好吧,說正事。不是說好每月的下半月回魔界去處理政務的嗎?今天都十七號了,怎麽還不見回去。”

“呃,已經十七號了啊,哈,我都忘了。哈哈,因為最近這邊比較忙……”黎玥打著哈哈,搪塞道。好吧,其實是上次回去,被還處在陰沉狀態中的墨澈心狠狠壓了一大堆的政務,實在嚇怕了。唉,不就是被騙了一次嗎,用得著這麽小心眼,這都多久了,還記仇。

那一次的離家出走被墨澈心以女帝元氣大傷,力竭閉關的名義遮掩了過去,聽聞新登基的女帝如此為百姓盡心竭力,民間遍地歌功頌德,原本對皓玥公主不信任的謠言也都煙消雲散。隻是,多少民心歸屬都壓不下向來算無遺策的某人中了圈套的怒火。不僅黎玥,連同配合計劃的白鬱和景凡都被低氣壓的“怨念”持續光顧著。

聽了黎玥實在不算高明的理由,白鬱鄭重地點頭道:“哦,我們的左丞大人果然英明,早就料到是陛下記不清時間。所以覺得有必要在天源宗設立一個人,專門負責提醒記不清時間的女帝陛下。”

黎玥的笑容噶然而止:“喂,不是吧……”

“不用喂了,這就準備準備回去吧。再整天遲到,小心墨澈心那家夥哪天研究出鎖定魂魄的術法,讓你再也無法自由轉移啊。”

“我總得和謝遠殊打個招呼才行啊。今早是劍部的論道會,他馬上就回來了……”

“不用了,我來替你打招呼,早就想拜會一下新任的宗主前輩了。”

“喂……”

……

兩個身體分別留在兩界,倒是方便了黎玥,眼睛一閉,一睜,就可以自由在兩界來往。

兩個身體,兩種身份,聽起來似乎有點兒玄妙,卻又是如此的真實。某人的適用力確實驚人,很快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而且樂此不疲。有時候,在天源宗睡眠的間隙,她也會偷偷在另一個世界睜開眼睛。她看過燈下墨澈心熬夜替她處理政務的背影,也看過白鬱和景凡相對飲酒談笑的身姿,在魔界的時候,她也會偶爾回來,看著謝遠殊他坐在她木屋河畔,聆聽著他吹著幽美的笛音,流光交錯,清音悠長。

一個人,兩種身份,三世人生。

她是黎玥,也是皓月。她不會放棄過去,也同樣期盼著未來,

他們還有足夠漫長的人生,還有無數個燦爛的春,無數個靜美的秋,無數個可期盼的日日夜夜。

天荒不老,明月當空。

這悠長的時光,才不過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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