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賀連正今日府上確實來了位遠房親戚,是他表侄子的兒子,他自己都從來沒有見過這個表侄子的兒子,隻是人家說要來邰業小住幾日他也就張羅著讓那公子住到自己府上了。
不過他一見到這個遠房親戚頓時也被怔住了,這公子長得倒是絕對貴氣十足,還英氣萬分,比他們邰業任何一家的公子都高出了那何止一分半分,不過那公子倒是和自己客客氣氣的,隻是行事風格總讓人摸不透的感覺,卻又隱隱透著三分戾氣。
不過既然是自己的親戚,他也就不去深究了,讓其在府上安心住著。
此時賀連正的那個遠房親戚正在房內沐浴,他剛剛跨出浴桶,此時正準備穿衣服。他的膚色比一般漢人儒士都深上那麽一點,卻也不似西夏人那般的深,身形修長而健碩,胸前掛著一枚月牙形的掛墜。
他神情略帶一絲慵懶,似乎早已習慣了被人服侍,穿衣服的時候才想起此刻身在異處,沒有人替他更衣,便拿起手邊的衣服。
忽然門外傳來了開門聲,有腳步聲踏入,是女性的軟鞋,輕而柔的擦過地麵。蕭拓想起應該是剛才替他加水的侍女,他便背著身對她道,“我自己更衣就行了。”
那串珠簾子唰唰的響著,似乎被人掀開,那侍女半掀著珠簾看著他說道,“那你便自己更吧。”
聲音柔柔的軟軟的,帶著江南水鄉特有的神韻,但是聽得蕭拓卻猛地回頭看向她,侯棠正站在他背後,一手正撩開那串滿珠花的簾子。
蕭拓忽然自嘲的笑了幾聲,“沒想到,實在是沒想到。”
侯棠也盯著他冷笑,那手就快把那珠簾子給生生的扯下來了,“我也沒想到。”
蕭拓則不緊不慢的開始穿衣服,仿佛對侯棠的存在置若罔聞,侯棠緩緩走上前去站於他麵前看著他。
蕭拓則挑釁的打趣她,“怎麽?以前沒看夠?”
仿佛一個耳光“啪”的打在侯棠的臉上,這是她的恥辱,倘若她大侯列祖列宗在天有靈知道她曾是他的女人,她一定已經被唾棄了千萬次注定是要下地獄的。
可是下地獄就下地獄了,起碼也要帶著他一起,侯棠在心中默默念道。
她忽然唇角一揚,笑的比那冷麵羅刹還要決然,“你有什麽好看的?”
蕭拓沉吟一會,點頭稱道,“也對,比起你這種狠毒的女人,我確實沒什麽可看的。”
侯棠手中的一簇珠簾忽然間被她給扯斷了,他竟然說她是狠毒的女人,他憑什麽這麽說,他根本沒有資格來議論她。
蕭拓看到侯棠似乎動了怒,卻依舊沒有讓步,眼眸更像是覆蓋了一層冰霜,“我有說錯麽?”
侯棠深吸一口氣,“大錯特錯。”
“笑話,簡直是天大的笑話。”蕭拓頓時目光如鷹,卻帶著冰雹一般的彌天大雪,他一步步靠近侯棠,一步步的緊逼她,眼眸有一絲痛楚,“你殺了我們的孩子。”
頓時侯棠被這一句話戳到了痛處,心髒都擰了起來,但是她高昂著頭,“那孩子怎麽來的你心裏不是比我還清楚麽?”
蕭拓忽然緊緊的扣住她的肩膀,侯棠被他震了一下,她發現蕭拓的眼睛忽然帶出了紅色的血絲,他的眼神告訴她他此刻正如一個嗚咽的孩子,越是麵帶狠色,他的心裏就越是難以掩蓋的痛苦。
他的聲音低低啞啞,像是野獸的低吼,“你根本不在乎。”
侯棠拿開了他的手,將他一把推到後麵,蕭拓似乎一點反抗都沒有,被她連推了幾步,眼神卻一直緊緊的鎖著她,侯棠已經不敢去看他的眼神,她怕自己會於心不忍。
不要心軟,不能再放他離開,不然後患無窮。
為君者,必須對自己狠一點,這才是盛世之道。
馬上謝晉就會帶著人馬過來了,她隻需要拖住他,拖住他……就能把他抓住,就能……殺了他。
殺了他,一切都太平了。
侯棠心中默默念了數遍,一定要殺了他,殺了他……
她垂下雙手緊緊的貼在自己的身側,嘴裏仿佛咬著什麽連說話聲都喘著氣,“我怎麽不在乎。”
蕭拓冷笑,“你在乎?你更在乎你的皇位!”
侯棠猛的怒瞪他,“難道你不在乎,你不在乎你的皇位?你少五十步笑百步了!”
蕭拓的眼眸泛著野獸一般的凶光,那是一隻即將脫韁的野獸,帶著危險性與攻擊性,似乎下一秒就能將侯棠吞噬進那片茫茫黑暗之中。
“我無法放棄,但是我可以許你一個天下。”他看著她,執拗的可以,也執念的可以。
侯棠心中恍然一動,許她一個天下。
他是何意,莫不是他願意拱手讓出他的山川?
她忽然柔了目光,怔怔的看著他,一字一字慢慢斟酌而出,“如何、許我一個天下。”
蕭拓也沉了眸子,“山河一統,你居後位,這江山也是你的。”
侯棠心中剛生出的希望又頓時被踩得支離破碎。
天大的笑話!她侯棠何德何能,竟然要你堂堂西夏皇大老遠來許我一個皇後寶座。
她不能要,也要不起!
她還以為他真的心甘情願的願意將江山拱手讓出,她不由得嗤笑自己的幼稚,那麽多年竟然還是那麽輕易的相信他。
他和她之間永遠必須隻能有一個勝者,所以,他必須死。
侯棠則從嘴角勾起一絲蠱惑人心的笑容,“後位,多麽誘人,可惜我侯棠不稀罕。”
蕭拓也噙起了笑容,“我知道你不會稀罕,所以我就隻好自己來搶了。”
侯棠手指一僵,她盤算著謝晉怎麽還沒過來,心中不由得暗暗罵起來了,再不來她就要拖不住了。
蕭拓走至窗口,看了看那無邊的閑雲,那若有似無的陰冷掛在眸子裏,“怎麽,你的人還沒有來麽?”
侯棠心中一緊,他竟然知道了,她知道自己在等人來扣住他,他還陪自己周旋了那麽長的時間。
侯棠警惕的看了看周圍,想確認有沒有他的人在,再回眸的時候卻看到蕭拓直勾勾的看著自己,似乎她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他看了個遍,她在他麵前體無遮攔,隻剩下那顆強捂著的自尊心。
那眼眸中的訊息太多,她不想去讀懂,她隻知道,他今天明確的表了態那就是他不會退步,那她也隻有一鼓作氣到底了。
誰知蕭拓又走至她身邊,將她一把推到了門上,死死的瞅著她,侯棠以為他又要做什麽了,可是他隻是盯著她,那眼神裏那麽多的訊息陡然間全部傳達到了她的腦海中。
在隨後,他打開房門就將她拽著拖了出去。侯棠心下大急,她剛想大叫卻被他一把捂住了嘴巴。兩個人拉拉扯扯的,侯棠卻敵不過他的氣力,被他一把從後門拖出了府邸。隨後被扔上了一匹馬上,他坐至她的後方兩人一路狂奔。
侯棠這才被他放下了捂在嘴上的手,她狠狠擰了一下蕭拓的手臂,“你想幹什麽,快放我下去!”
蕭拓不理她,直視著前方,“你不是就想我死麽,可惜我還不想那麽早死,所以大侯皇帝你還是乖乖的呆在我的身邊保護我吧。”
侯棠怒道,“我城門了封鎖,你走不出去的。”
蕭拓忽然摟緊了她,貼著她的耳畔道,“不然我抓你幹什麽呢。”
侯棠還沒說話,兩人已經到了城門口,那賀連正正在城門口督查著,一看皇上和他那遠方親戚騎馬狂奔而來,而且蕭拓二話不說就拿刀架在侯棠的喉嚨口看著賀連正道,“要麽她死,要麽現在放行。”
侯棠被蕭拓架著脖子,隻能用餘光去瞄他,隨後冷靜的對賀連正道,“開門。”
賀連正連忙讓人把城門打開,再回首,蕭拓已經連人帶馬的奔了出去,他立馬喊道,“看什麽看,還不快去告訴謝大人和相國大人!”
侯棠被蕭拓帶著一路奔到了叢林中,已經被顛的頭暈目眩差點要吐血了,這才被蕭拓放了下來,一下馬就奄奄一息的撐在樹下調整那股惡心想吐的感覺。
蕭拓則將馬栓到一邊然後走到侯棠身邊,一隻手輕輕的在她背上拍著,那掌心的溫度仿佛透過衣衫傳到她的心裏,頓時她覺得似乎好多了。
不過她抬手打掉了蕭拓的手,目光冷淡,“你以為跑到這裏就躲得掉了嗎,西夏皇帝原來也如此幼稚。”
蕭拓慢慢鬆了手,“我本來就沒準備逃掉,隻不過想讓我的下屬離開邰業而已。”
侯棠不敢置信的抬頭看他,手下意識的磕緊了那樹幹,幹笑道,“那你打算怎麽逃呢,皇上。”
蕭拓一手勾過侯棠的下顎,那雙眸子,三分蠱惑三分戾氣,他似乎想說什麽,但是還沒開口,後方就傳來了金戈之聲,人群騎著快馬紛然踏至,為首的是謝晉和賀連正。
蕭拓一下放開了侯棠的下顎,立起身子將她抱了起來,篤定的看著來的人,絲毫沒有半分驚慌,似乎謝晉他們才是他的囊中之物,夢中捉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