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金粉

第77章

侯棠又被送回了英華宮,很顯然這是連修的意思。

她抓過一個侍衛說道,“去把他叫來,現在立刻。”

那侍衛便立即去給連修傳話了,不過侯棠從早上一直等到半夜都沒有見到連修的身影,她有些累了便趴在了桌子上。

這大半夜的,皇宮內外都靜的出奇,連腳步踩過地麵的聲音都可以清晰的聽見,顯然侯棠是聽見了腳步聲,但是她沒有抬頭,依舊那樣的趴著。

她知道那樣的腳步,那樣的步速,那樣的氣度,一定是連修。

侯棠一直趴著,她把頭深深的窩在手肘裏,隻聽得那腳步聲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在她的身側站了許久,隨後她被一把抱了起來,整個身子打橫在連修懷裏,然後又被他輕輕的放到了**。

他正準備攤開被子給她蓋上去,再回頭看時發現侯棠已經睜開雙眼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了。

氣氛有片刻的凝固,幾道冷風在空氣中轉悠著,隨後連修將手中的被子往旁邊一扔,臉上頓時覆了一層霜,冷冷的說道,“醒了?”

侯棠從太傅那裏回來之後,此刻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全身帶刺了,她從**爬著坐了起來說道,“恩,醒了。”

連修眉尾輕輕挑起,依舊是那種調侃的口氣,“今天去找那老頭了?”

她揉了揉眼睛歪著頭想了想,“老師年紀大了,想必也活不了多久了,你根本不必那樣做。”

“哼。”他一聲輕哼轉身就準備離開,侯棠眼見他要走立刻抓住了他的袖子,連修猛的扯過自己的袖子嫌惡說道,“我說了別碰我!”

侯棠手上抓空,隻好說道,“你先別走。”

“哦?”他雙手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侯棠挪了挪嘴角,“你要把謝晉怎麽樣?”

“你說呢?”

“不要為難他,他……”侯棠一下子語塞,“他……”

“他?”連修語氣冰冷,“怎麽,你這種女人和他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麽?”

“不是,”侯棠立刻辯解道,“他對朝廷是絕對的忠心,隻是人說話直了點,你莫要怪他。”說完,她祈求的看著連修。

連修的回答簡單而粗暴,“閉嘴,不然就給我滾出去。”

侯棠看著他,那雙眸子似乎有著千年的塵色黯淡著,也沒有像往日那般劍拔弩張的氣氛,“你有仇恨,可是不要牽連到他,他隻是忠心朝廷。”

“忠心?”他譏諷道,“莫不是你這個髒女人用自己**來的吧?”

侯棠瞳孔一收縮,然後死死的盯著他,連修一步步走近她,“對了,就是這樣的眼神,你就是用這種眼神**他的吧?”

她一口氣差點沒有提上來,他竟然如此這般侮辱她!

再也無法忍耐了,她一下子從**站了起來,她兩步走到連修麵前,手一提一個巴掌就甩了上去,連修沒有閃躲,實實的挨了她這一下。

侯棠驚訝的看著他,他明明應該猜到自己是走過來打他的,為什麽沒有躲開或者像以往那樣扣住她的手,而是就那樣站著任她打?

連修被她打側過了臉,至今沒有轉過頭來,隻能看到他的側麵和臉頰上的微紅。

侯棠覺得他的身側散發著一種冰冷的氛圍,不由得用手扶住了身邊的牆壁,她怕連修轉過頭來的時候會像瘋狗一樣失去理智。

她隻能看到他側麵的頭發貼著臉頰垂下,卻沒有看到連修側過去的臉上那哀傷的神情,其實每次折磨她亦或者是侮辱她之後,他都會在她背後露出這樣的神情。

隻是待他轉過頭來的時候,那雙眼早已斂去了哀傷又覆上了冰冷,那雙蒼白的唇沒有任何顏色。

但是他卻沒有發怒,隻是抿了抿嘴唇就準備離去,卻還是被侯棠一把抓住,她道,“不許走。”

連修皺了眉,沒有動。

侯棠又道,“放了謝晉,放了他。”

他隻問了她一句話,她便啞口無言,“我放了他,你能將我的一切還給我麽?”隨即他笑著,刻薄而惡劣,“不行吧?既然你無法做到,又拿什麽來要求我?”

侯棠頹然鬆開了他的手腕,“連修,你到底想怎麽樣,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他嘴角勾起笑容,“你說現在?現在我大侯十萬兵馬已經朝西夏奔去了。”

“什麽!”侯棠一下子捏緊了拳頭,“你是說,你、你要攻打西夏?”

連修輕輕抬起她的下顎,“你似乎很不高興?這不是你那麽多年來一直的願望麽?”

“我。”她卡在第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連修忽然手上發力,似乎要捏碎她的下顎一般,“探子來報,西夏皇至今昏迷不醒生死不明,此時不發兵更待何時,他西夏群龍無首,眾王暗鬥,還有誰能阻擋得了我大侯的千軍萬馬?”

侯棠在這一整句話中隻抓住了一個詞,生死不明。

然後她就陷入了渾渾噩噩中,呆若木雞像一個人偶一般任連修怎麽捏著她都不感覺到疼痛。

生死不明,生死不明……

他至今還沒有醒來麽,還是說醒了又昏了過去。

忽然就覺得腿一下子軟了下來,她雙手抱住自己的腰整個人都蹲了下去,呆呆的看著地麵。

卻被連修一把揪了起來,他陰冷的看著她說道,“你就這麽喜歡他麽?他要死了你就一副這種樣子惡心誰呢。”

然後他又一把將侯棠撞到牆上,“哼,真是和你那個不要臉的母親一副德行。”

他永遠記得那一天,那個女人帶著一群人將他和他的父母逼到山崖邊,先是逼著他們跳崖,最後母妃誓死不肯,然後那個女人沒有辦法便一把抽出長刀朝母妃砍去,母妃的頭顱就在他的麵前一直滾,最後滾下了山崖,血漸了一地,就像那映紅的殘陽。

他重重的用手壓著侯棠的胸口,把她按在牆上,力氣大到似乎就準備這麽按到她心髒停止跳動。

驟然間,他猛地鬆開了手,因為他看到她哭了。

那一瞬間他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有著各種複雜的情緒摻雜在其中,像是瘋狂寄生的嫉恨,卻也帶著破碎的悲哀。

侯棠吸了吸鼻子,然後擦了擦臉頰的淚痕,看著他說道,“我並沒有要阻止你的意思,天下勢必大同,可是現在我請你出去。”

然後她走到門口將門拉開,似乎一下子控製不住淚水又開始往外湧,她順勢低下頭不想讓人看見,指著門外說道,“你走。”

連修走了過去,從她身邊經過時突然將門給重重的按上,然後又一次把侯棠狠狠的壓在門上,他強迫她看著自己,“你給我適可而止一點,在自己的男人麵前哭著喊著的都是另一個男人,你是真的蠢到這種不經人事的地步了麽?”

侯棠咽了咽喉嚨看著他,“我是真的蠢,不然怎麽會被你愚弄到這種地步。”

他勾過她的下顎說道,“被我就是玩弄,被那個男人就是真情,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誰才是你的男人,還是,你需要用身體來記住?”

侯棠仿若頓時清醒,她開始使勁的推他,出乎意料這次依舊輕而易舉的就將連修推離了自己麵前。

她有些搞不清楚,有時候她無論如何都推不動他,而有時候輕輕的一推他便會離開。

就仿佛他們一直以來的相處關係,若即若離。

連修站在那裏說道,“不給你吃點苦頭你是永遠不會記住自己是誰的女人是麽?”

侯棠覺得自己好累,累到已經完全肩負不了這天下的重擔了,她多想就這麽甩開一切遠走天涯。但是她知道她無法放下,就像她永遠無法忘記那個人一樣。

連修的語調仿若萬年冰川,他慢慢的說著,雙眸緊緊盯著侯棠,“戶部尚書謝晉,出言不遜,不尊聖旨,以下犯上,明日午門當斬。”

“嘭”的一下,是侯棠一手重重的敲在門框上,她的雙唇一張一合急促的呼吸著,“你為何、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就算他是我的舊部,我的寵臣,但是他那麽多年確實對朝廷做了很大的功勞。”

“想救他麽?”連修問道。

侯棠冷笑,“你會給我機會救他麽?”

“想救他,就用你自己來償還。”他又走近她,一隻手指輕輕貼上她的雙唇,“首先,就用這裏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