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

第17章 留守 (17)

過了一會兒,爺爺又繼續對著扇動著翅膀的黑蛾子說開了:“我忍不住說他幾句,可你聽他怎麽回答我?他說:‘你就知道土裏刨食,像蚯蚓似的!現在誰還像你這樣?……’老婆子,你聽聽這是些什麽話?還有這個揚揚,上課調皮搗蛋,作業也不完成,這不,今天老師都找上家門來了!我剛才還狠狠揍了他!老婆子,我知道你舍不得打孩子,可我不打能行嗎?前天我就想揍他了。你猜他做了什麽?他把壪裏良成家的南瓜剜開,拉了一泡屎在裏麵,被良成的女人當場逮住了!你說這娃兒作不作孽?害得我這張老臉不但賠了人家南瓜,還說了不少好話,你說這是怎麽回事呀!調皮搗蛋不說,還嫌我辛辛苦苦做的飯,沒有你做的好吃,老婆子……”說到這裏,爺爺忽然流下了淚水。

我心裏覺得很不好受,因為這全都怪我們惹爺爺傷心了。見爺爺不斷抹眼淚,我忽然也衝黑蛾子大叫了一聲:“奶奶,我沒有說爺爺做的飯不好吃!我以後要聽爺爺的話了!”說完以後,淚水就蒙住了我的雙眼。我揩了揩眼淚,再去看黑蛾子時,黑蛾子已經從窗戶翩翩地飛出去了。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枯了的樹枝又是新葉葳蕤,去年收割了的莊稼地又長出了同樣茂盛的莊稼。大自然在周而複始,土地也在周而複始。隻有人在不斷地變化——我又長大了一歲。這天,我放了學回到家裏,放下書包,正準備做作業,爺爺手裏舉了一包像是米花糖似的東西,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對我說:“揚揚,你看這是什麽?”

我一下跳了起來,把爺爺手裏的東西搶到了手裏,大聲說:“米花糖!”

爺爺搖了搖頭:“這可不是米花糖,叫什麽……我記不得了,你先嚐嚐,看是不是米花糖!”

我剝開包裝紙,一股濃濃的香味朝我襲來,我的喉嚨竟然不爭氣地發出一聲“咕嚕”的響聲。我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爺爺,然後咬了一口。啊,這是什麽東西?一進嘴就全化了!我又咬了一口,才舉著包裝紙看。我認出了上麵的三個字:沙琪瑪!其實,後麵兩個字我隻是認的半邊,因為老師還沒教過這兩個字。我大聲地念了出來:“沙琪瑪!”

爺爺一聽,立即拍了拍腦袋笑著說:“哦,對了,是沙琪瑪,沙琪瑪!”

這時,我才想到一個問題,抬起頭問爺爺:“爺爺,這是哪兒來的?”

爺爺摸著胡子,眯縫著眼說:“小崽兒,是小姨買回來的!”

我立即跳了起來:“我小姨?她在哪兒?”

爺爺“嗬嗬”笑起來,說:“看你個小崽兒急的!我跟你說吧,在你成忠叔那兒!”說完,爺爺又拍了拍我的頭說:“小崽兒,你小姨回來結婚了,結了婚要在我們屋後埡口的公路邊蓋新房子!”

我愣住了:“爺爺,為什麽他們到埡口上蓋房子,不在對麵我們蓋房子的地方蓋呀?”

爺爺捋了捋他那山羊似的胡須:“這就是你小姨鬼精靈的地方!到對麵蓋有什麽?不過就是交通方便點罷了!而後麵的埡口,是連接幾個鄉的通鄉公路,人來人往可比山下多多了!你小姨把房子蓋在那裏,是想把你成忠叔現在的店開大些,不光賣小百貨,還要賣化肥農藥種子等。到時候呀,你小姨真成了大老板了!”爺爺抬起頭,看著屋頂,他的山羊胡子也跟著翹起來,像是發自內心地感慨說:“小崽兒,你外婆家出來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精!”

我顧不得去想爺爺這話是在貶低我媽媽,還是在讚揚我媽媽。我這時隻惦記著小姨的事,所以又急忙問:“爺爺,我小姨開了店,就不會出去打工了,是不是?”

爺爺把頭搖得像貨郎鼓一樣,故弄玄虛地說:“這要你自己去問小姨!”

我一聽,什麽也不顧了,撒腿就往成忠叔家裏跑。正是草長鶯飛的季節,院子外麵的小路兩邊,嫩綠的野草像是翠綠的頭巾,圍繞著村莊飄舞。間或有一朵朵美麗的花朵,綴在青翠當中,斑斕絢麗的彩蝶在上麵扇動著翅膀。我高興極了,扭動著身子,雙腳踩在柔軟的青草上,像是舞蹈著。我覺得不光是我在舞蹈,連麵前穿過村莊的小路,也像是身纏花環,扭動著腰肢翩翩而舞。

早在立春前,在**癱了好幾年的世泉爺爺終於解脫了病魔的糾纏。在埋葬了世泉爺爺後,爺爺回來對我說:“唉,都走得差不多了,差不多了!這邊越來越冷清,那邊卻越來越熱鬧了!”

我不懂,就好奇地問爺爺:“爺爺,哪邊越來越熱鬧了?”

爺爺眼裏露出無奈的神情,說:“還有哪邊?你奶奶那邊呀!你去數數墳頭,才幾年時間,就多出了十幾座新墳,那邊還不熱鬧?”停了一會兒,爺爺才又說:“死了也好,也好,死了你成忠叔就算熬出頭了!”

那段時間,我發現村裏人都在忙著幫成忠叔張羅婚事。我在心裏,也早就盼望著成忠叔結婚那一天。

我一口氣跑到成忠叔的院子裏,遠遠看見小姨坐在一條小凳子上,彎著腰在一個木墩上剁著稻草。她穿了一條很好看的草綠色裙子,攔腰束著一根裙帶,頭發整齊地披在背後,像一道黑色的瀑布。成忠叔和另外兩個被他們請來的幫工,正用鐵耙和著稀泥,一邊和,一邊將小姨剁碎的稻草節摟進稀泥裏。我一看,就知道他們要重新給那些破舊的牆壁上一道稀泥。我還在大門口,就衝小姨大喊了一聲:“小姨——”

小姨抬頭看了我一眼,像是很驚詫的樣子,接著就丟下手裏的刀,朝我奔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像是不相信地問:“是揚揚嗎?是揚揚嗎?哎呀,都這麽大了,我都不敢認了!”說著,小姨一把就將我攬在了懷裏,像當初小梅姐一樣,將我的頭緊緊摁在她飽滿的胸脯上。我感到了從小姨身上傳過來的令人發燙的體溫。我更聞到了她身上那股和小梅姐一樣好聞、像是山茶花一樣淡淡的乳汁和體香的氣息。但小姨身上的氣息又多了一種我從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身上聞慣了的汗酸味,這種汗酸味和乳汁及體香混合在一起,有些像這個草長鶯飛季節裏大地發出的味道,讓人感到更加實在和迷醉。

小姨把我的頭在她胸脯上摁了很久,差點讓我透不過氣來的時候,小姨才鬆開手,捧起我的臉說:“來,揚揚,讓小姨好好看看,好呀,真像你媽!揚揚,小姨問你,你學習怎麽樣?”

我抬頭望著小姨,小姨長得真白,臉上像敷了一層蜂蜜似的。一對大眼睛和彎彎的眉毛,也和我媽一樣。她臉上還多了一對酒窩兒,比我媽更好看。我看著她的臉回答說:“好!”

小姨就笑了,說:“你爺爺說你老是調皮呀?”

我臉一下紅了,半天才看著地下說:“現在不了。”

小姨叫了起來:“那就好啊,揚揚!”然後她又放輕了語氣,撫摩著我的頭又繼續說:“你爸爸媽媽在外麵打工不容易,你在家可要好好學習,這樣他們才會放心!”

我點了點頭,突然對小姨大聲說:“小姨,你真是回來結婚的嗎?我聽爺爺說你們結婚後,要在我們埡口的公路邊修房子,開大店,還說你要當真正的大老板!是不是這樣,小姨?”

小姨突然笑了,嘴裏甜甜地說:“這個死伯伯死老頭,嘴還真長呀!”

“小姨,是不是這樣?”我還是纏著小姨要她回答我問題。不但如此,我還接著追問了一句,“小姨,開了店後,你是不是就不出去打工了?”

小姨還是沒回答我的問題,她又摸著我的頭說:“揚揚,現在八字還沒一撇,風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裏吹,怎麽說得準呢!你來,小姨給你看一件東西!”說著,小姨把我拉到了裏麵屋子。她從一隻箱子裏取出一套疊得工工整整的衣服,遞到我麵前說:“來,揚揚,穿上試試,看合身不合身!”

我接過衣服,是一件雪白的短袖襯衣和一條藍色的短褲。

小姨把衣服拿過去,一邊抖,一邊說:“來,過來,把身上的髒衣服脫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起來,磨蹭著不想過去。小姨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一把將我拉了過去,說:“小崽兒,才多大呀?蛋黃都沒幹,就知道不好意思了?把手抬起來!”說著,小姨幾下就脫光了我的衣服,手在我的背上摸了摸,說:“揚揚,你真不愛清潔,你有多久沒洗澡了,啊?”

我紅著臉說:“爺爺不準我下河洗澡,在家裏他也不給我洗!”

小姨在我背上打了一下,說:“這麽大了,洗澡還不知道自己洗!”說著,小姨把衣服給我穿上了。然後,小姨又叫我脫褲子,我卻死活不願意脫了。小姨又把我拉到她的膝蓋上坐下,三下五除二就給我把褲子扒了下來。我急忙用手去捂住大腿中間的那個玩意兒,小姨先在我的手臂上拍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開玩笑地對我說:“揚揚,你不把它捂緊些,看它會飛了!”說著,給我穿上褲子,把我放了下來,然後又給我扣上紐扣,抻了抻衣角,圍著我的身子看了一遍,才像樂開了花似的拍著我的身子說:“揚揚,你成了一個小帥哥了!”

我挺了挺胸脯,真覺得精神了不少。

小姨像是看不夠似的,又在我麵前蹲了下來,然後看著我說:“揚揚,現在小姨告訴你為什麽給你買衣服?等小姨結婚那天,我要你穿上這身衣服,和妹妹、露露一起送我,你願意嗎?”

我高興極了:“小姨,我願意!”

小姨又一把將我攬了過來,摸著我的頭說:“好,揚揚。把衣服脫下來,別弄髒了,啊!你出去玩吧,等會就在這兒吃小姨做的晚飯,然後,陪小姨到你們家睡。”

我急忙問:“小姨,你不和成忠叔睡嗎?”

小姨臉上的酒窩兒笑得更圓了,打了我一下說:“小孩子家別亂說!鄉下人封建,我和成忠叔還沒結婚就睡在一起,別人不說我們?”

我明白了,響亮地答應了一聲:“好,小姨,今晚上我和你睡!”

吃過晚飯,小姨抱了兩件衣服,果然要和我一起到我們家去睡。成忠叔似乎很不願意的樣子,他追到門口,顫抖著喊了小姨一句,小姨就不由自主地站住了。我們回過頭去,看見成忠叔眼裏冒著兩道烈火,小姨頓時就像被成忠叔的烈火點燃了似的,一張臉和紅綢子差不多了。小姨的嘴唇囁嚅了兩下,又看了看我,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樣子。然後她又抬起眼睛看著成忠叔。他們就這樣互相看了一會,我知道他們在用眼睛說話。過了一會兒,小姨像是終於拿定了主意,她對我說:“揚揚,你就在這兒,小姨身上髒了,進去洗一下澡,然後就和你一起到你家裏睡!”

我說:“小姨,到我家裏也可以洗澡呀!”

“你家裏哪裏有這兒方便?”小姨摸了摸我的頭,“聽小姨的話,我一會兒就出來,啊!”

說著,小姨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就往屋裏走去了,成忠叔也馬上跟在了後邊。他們走進去後,就“嘭”地把門關上了,還從裏麵上了閂。我不知小姨洗澡還要插門幹什麽,而且成忠叔還跟在她後邊。沒一時,我聽見從裏麵屋子裏傳來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像是醫生給病人拔牙,有點憋悶、壓抑,又有點說不出那種癢癢的、有點快感的哼叫。我以為是成忠叔趁小姨洗澡時,在胳肢小姨的癢癢,心裏就說:“成忠叔真不害臊,一個大男人怎麽可以去看女人洗澡,還胳肢女人的癢癢呢?”在我這麽想著的時候,聲音沒有了。又過了一會兒,門開了,小姨走了出來,手裏仍然抱著衣服。她的臉比先前更紅了,仿佛就要淌血。她的身後還是跟著成忠叔。成忠叔的臉也紅著,搓著手,嘴微微張著,像是咂巴什麽東西的味道,可又說不出是什麽的心滿意足的樣子。小姨回頭又望了他一眼,然後才和我一起走了。

走在小姨身邊,我仍然聞到她身上有一種很濃的汗味,而且在這種汗味中,還摻和了一種我從沒聞到過的說不出的氣味。於是我就問:“小姨,你這麽快就洗完澡了?”

小姨說:“小孩子別管閑事,快走!”

我又說:“小姨,你沒有洗澡!”

小姨像是生氣了,說:“小孩子哪兒那麽多話?不該你知道的就別問!”

見小姨生了氣,我真的就不問了。回到家裏,爺爺已經在**躺下了,看樣子正在等著我。我一走進屋,就大聲對著爺爺的門宣告說:“爺爺,今晚上我不和你睡了,小姨到我們家來了,我和小姨睡媽媽那張床!”

爺爺急忙要起床,這時小姨在外麵說:“伯伯,你忙了一天,不用起來了,睡吧!我和揚揚自己知道收拾床鋪睡!”

爺爺聽了,就在裏麵答道:“那好,他小姨,也不是外人,你就自己收拾收拾睡吧,啊!”然後又喊著我說:“揚揚,可要好好睡,不要老把腿蹺到小姨身上,啊!”我答應了一聲,去把爺爺的門關上了。

這時,小姨忽然低聲對我說:“揚揚,我要去洗個澡,你幫我看著門,要是爺爺起來上茅廁,你就對他說小姨在洗澡,要是他不起來就算了!”

我馬上說:“小姨,我說你沒有洗澡吧!要是剛才洗了,怎麽現在又洗?”

小姨在我頭上打了一下:“真是人小鬼大!我剛才洗了,可我們不是又走了一截路嗎?小姨又走出汗來了!”

“你騙我!”我說,“連我都沒出汗,你怎麽走出汗來了?”

小姨像是被我揭穿了陰謀一樣,臉又忽地紅了。可是她卻說:“你去不去?你不去小姨今後不喜歡你了!”

聽了這話,我才馬上說:“行,小姨,你去洗吧,我給你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