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女兒行

第十四章 紫綬朱衣夢裏身

第十四章 紫綬朱衣夢裏身韓鍔與餘小計這一去十有餘日,可急壞了他官署中的連玉諸人。

不為別的,隻為他們走的第五天上,宮中忽然降旨,官署中卻找不到接旨的人,隻能報韓鍔出行,最後還是讓韓鍔副手代接的旨意。

那旨意卻是:查餘小計本為當年餘國丈至親。

餘國丈昔年一門遭害,朕心極為不安。

朕回念餘皇後之仁德,特冊封餘小計為安逸鄉公,許傳爵位五代。

另賜紫袍玉帶,令其奉祭宗祠,擇日晉見。

這旨意來得突兀,韓鍔與餘小計還全不知情時,就下到了他的官署。

連玉等人也是人人驚詫。

那旨意一出,也飛快地傳遍了兩都之地。

洛陽城中百姓都知道了。

東宮知情之人,卻個個心驚。

杜方檸也低低的歎了口氣:那血書,看來終於還是呈達禦前了。

韓鍔在紙上寫下了最後一個字,才輕輕地舒了口氣。

這是他請辭北庭都護帥職與兵部門下行走差事的折子。

他此時人在洛陽城外。

他抬頭看了眼住宿的那野店外的景色,一時隻覺得心頭一片安然。

——這樣的荒村野店,也許才更適合他的脾氣吧?而所謂玉堂金馬,卻隻讓他覺得束縛難奈。

西域十五城那邊,有高勇與庫讚在,羌戎又已生內亂,勢力大弱,想來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而朝中之局,那些糾葛纏繞,是永永遠遠也完不了的,但好在,目下局麵也大體算是平定了。

有俞九闕鎮壓於內,王橫海握兵與外,想來就是太子贄華與仆射堂的人再怎麽折騰,也不會激成大亂。

這個時局,他所能盡力的,也就是這樣了。

他與餘小計是在十餘日後才回到的洛陽城外。

這次龍門石窟之行,卻大半是餘小計出的手,韓鍔隻做壓陣。

最後龍門二老出麵時,韓鍔才動了下手,最終擺平了“龍門異”之事。

此後也算少了一樣糾纏。

而重進洛陽城前,他卻要先了卻自己這番心願。

他寫完後,餘小計正走進門來。

問:“鍔哥,你寫什麽呢?”他拿起桌上的紙紮,看了看道:“真的要離開?”韓鍔靜靜道:“諸務已了,大事有托,我如果再遲延不去,難不成倒真的戀棧?”他微微一笑:“隻是從今以後,鍔哥可再也沒有奉祿拿了,咱們花錢,可還真的得省著點兒。”

接著他抬起頭,望向窗外那秋來晴明之景色,卻隻覺得心中一片空荒:可接下來哪裏去呢?眼前的江海似已非當日自己眼中山猿海鶴,隨意翔翥之江海了。

一時隻覺得山遙海遠,而不知此後之餘生該怎麽安排。

沒想到他們才進城回了官署,就聽連玉說了那道旨意。

韓鍔一愣,於婕原來還並不想就此罷手!她怎麽請到的這道聖旨?難道已奪得了那份血書了嗎?若非如此,她又是憑什麽來證明小計的身世。

這分明還隻是她的第一步,接下來她又會有什麽安排?韓鍔想著想著都頭疼起來,餘小計看著連玉拿過來的紫袍玉帶,不由也覺得有趣,往身上一披,又束了那帶兒,昂身而立,倒真的添了分氣慨。

他皺了皺眉,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怎麽怎麽看都象個耍戲的猴子?”他轉過身往大堂正中的椅子上一坐,向堂外一看,隻覺得那房舍儼然。

以後幾十年的榮華富貴似是就在眼前。

他心中一陣迷惑,隱隱想起當日赤著腳在洛河對岸銅坊裏玩耍的日子,那麽油膩膩的巷道,那些髒兮兮的小夥伴。

他們也曾偷鑽個洞進瓦肆看了戲回來,或在街上看到那些貴族子弟經過時,常常在口中感歎:“老子要是有一天穿了那身行頭,一定比他們還要威風。”

接著他又想起銅坊裏穿得隻有一根扁擔的阿二,每日靠給人家從城外挑山泉水掙錢,他口裏有一句傳作笑柄的名言:“老子要是作了皇帝,就打一副金水桶,全洛陽的水都歸我一個人挑。”

想到這兒,餘小計的臉上露出絲笑影來。

外麵陽光晃晃的,婕姐一直想要自己的就是這樣吧?他想起野戲中的情景,自己坐在皇案之後,婕姐手拿印璽在一邊站著。

那樣的情景,倒也真的是,要多富貴有多富貴,要多大的威權有多大的威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