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青蘿全集完整

蔓蔓青蘿全集完整_分節閱讀_31

畫就活動起來,有了生機。

阿蘿低下身,手掌微微用力打碎了薄冰,掬了一捧清泉洗臉,涼得一抖,又備感舒服,整個人被激得清醒敏銳。她緩緩站直,深深呼吸了一口空氣,伸了個懶腰。小玉著迷地道:“小姐,你不洗臉都可以這樣好看呢。”阿蘿樂得發出陣陣清脆的笑聲。

山坡一側的樹林裏,劉玨黑衣寬袍,靜靜騎在馬上,身後幾名烏衣騎與他一般沉默。劉英眼睛往前看去,三小姐的確變了,以前小巧玲瓏,今日瞧著顧盼神飛。心裏一陣歎息,這般人物,難怪主上念念不忘。

他偷偷瞟了劉玨一眼。劉玨嘴緊抿著,整個人似已變成石頭,沒有任何表情。劉英暗暗又歎氣。大清早騎馬上山,在這兒待了有大半個時辰了,也不說話,就這樣瞧著,是什麽意思嘛,明明想到極致,偏又不肯去見她。

劉玨安靜如一泓深潭,眼裏交錯出現著種種複雜的神色。阿蘿走後他不止一次問自己,究竟是在氣什麽?想到阿蘿不要他,心就痛得恨不得掐死她;想到與阿蘿在一起,哪怕是她惹惱了他的時候,又柔腸百結,淡淡酸楚。

被封為平南將軍後三日,他便要離京南行。他策馬跑去護國公主的別苑,在桃林山穀裏待了一整天。夏末的山穀青草依舊,桃花卻已不開。心裏憋的那股子火躥上來,身上燥熱得緊了,他就直接躺進了溪水裏。清涼的水泡著他,火氣全無,他不由苦笑,當時要沒逛到這兒來,要是由著阿蘿摔進水裏,也就沒有後來的牽絆了。一切都是天意!

他去了相府,李相陪著他去了棠園。天井裏那株海棠樹蔭遮蔽了多半個院子,李相說棠園一切沒變,隻等他帶回阿蘿與七夫人。他想起阿蘿在畫舫上吃肉不吃菜,再看看棠園的冷清素淨,李相落淚的樣子讓他幾乎當場發飆。如果不是家中環境影響,阿蘿怎會有這等大膽行為!就算是不想嫁他,也犯不著帶母親丫頭一起出走!聽到阿蘿六歲吟的詩,劉玨很心痛,是什麽能讓一個六歲的孩子作出這樣的詩句!

當時通告全國道是有人擄了她,自己似乎當了真,把所有的怒火與難過通通發泄到了山賊身上,卻意外地得到了南軍將士的敬重。後來,為了收服南軍,他絞盡腦汁,要把原來王家的勢力清除出去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不得不學會收斂,學會小心,學會謀定而後動。如今,阿蘿到了臨南,劉玨心想,要是從前的自己,早就在她進城時攔了上去。現在麽,他想要的是,如果再問一句阿蘿是否肯與他同生死共患難,她會毫不遲疑報上一個讓他滿意的答案。

劉玨靜靜地看著不遠處的阿蘿,正立在坡上的她被寬寬的袍子罩住了婀娜的身形,長發未綰,直垂到腰際,立在泉邊的白雪之中,飄逸瀟灑,巧笑嫣然。三年來她真的變了不少,臉長開了,沒了原來的嬰兒肥,下巴削尖,膚色白玉一般帶著嫣紅,越發顯得健康有生氣。那雙眼睛沒變,還似泉水清冽,晶瑩剔透,一顰一笑間風情畢露。她,怎麽可以清晨不梳妝都這麽美麗!

他該生氣發怒的,該狠狠地教訓她的,可現在他的心神已被坡上那個人攝住,隻想再多看她一會兒,看她這般快活的樣子。一股柔情潛入眼底,纏纏綿綿,一絲絲從靜立的身軀裏散發出來,樹林裏的烏衣騎們也感覺到了,情不自禁鬆了口氣。

阿蘿清脆的笑聲傳來,似林間小鳥婉轉鳴叫,似山裏泉水撞擊薄冰,細細碎碎,在清晨的山上輕輕淡淡地飄散了。她就沒有一點負疚?沒有一點在意?消失了這幾年,倒是逍遙快活了,卻害得眾人找得人仰馬翻。怒氣油然而生,劉玨輕哼了一聲,坐立在馬上,肅殺之氣籠罩了林子,眼中的冰冷之意漸濃。身下坐騎有些不安,動了動蹄,他幾乎就想立刻催馬上前,緊緊勒住韁繩的手因為用力暴出了青筋。蔓蔓青蘿 第四部分 《蔓蔓青蘿》第十六章(3)

突然,城南方向飄出一股黑煙。劉玨眉頭一皺,陳國水軍出動了?他望了一眼也在看著城南方向煙塵的阿蘿,一言不發,轉過馬頭下山,烏衣騎悄然跟隨而去。

黑煙在空中凝結久久未散,又聽得一聲緊著一聲的鍾響。小玉驚叫:“出什麽事了?”隨著鍾響,山林間的民居裏湧出了眾多的百姓,個個神色緊張。

阿蘿沉聲道:“回去再說。”

兩人回到酒家,張媽慌張地迎了上來:“小姐,你們總算回來了,千萬不要出門了,兩國開戰了。”

阿蘿與七夫人、小玉麵麵相覷。七夫人急道:“不是幾十年沒打過仗了嗎?怎麽說打就打啊?”

阿蘿見張媽也不知道,便道:“我去城中探探情況。小玉,你陪著我娘和張媽,關了店門,不要亂走。”

七夫人不肯:“你帶上小玉吧。我們就在這裏,哪兒都不去,你一個人叫娘怎麽放心!”

小玉也是一臉堅持。阿蘿無奈,急急換了袍子和小玉進城去了。

臨南城內的店鋪沒有關門,街上聚集著急於探聽消息的人。城門已經關閉,阿蘿拉住一個人問道:“外麵怎麽了?”

“聽說陳國水軍打過來了,顧將軍已經集結船隊迎過去了!”

“在哪兒能看到江麵情況?”

“西山山崖上吧。好多人都往那兒去了。”

阿蘿和小玉問了路就往西山山崖上奔去。

劉玨直接上了城門樓,臨南城的守備忙上前施禮報道:“將軍!四門已閉,陳國水軍早有準備,今晨突然揚帆攻來,我方斥候遊回岸邊時已中箭身亡,屍身剛剛才被發現,瞭望哨察覺到時,陳軍已過河心。”

“斬了!”劉玨淡淡說道。

城守一愣。已有軍士得令而去,半刻鍾,已將瞭望哨兵頭砍下提了複命。

守備冷汗直冒,這個平南將軍怎麽說砍就砍啊,眉毛都不抖一下。

劉玨眼睛往城樓軍士們身上一掃,朗聲道:“寧、陳兩國已息戰數十年,邊境祥和,貿易頻繁。今日陳國突犯我臨南,意圖我大好河山,這等狼子野心,必受天譴!養兵千日,就待此時,舍身衛國,建功立業,才是我等男兒誌向!”

軍士們轟然應道:“願隨將軍護衛臨南,大敗陳軍!”

劉玨果斷下令給臨南城守備及城守,全城實行軍事管製,同時安撫客商、百姓。一連串命令連珠炮似的從他口中蹦出,見主將鎮定自若指揮有方,眾人信心倍增,各自領命照辦不誤。

劉玨立於城牆上,往江麵望去,陳軍水師離臨南城不過五十餘丈時方被寧軍船隊阻截,火箭飛舞,已有船隻靠得近了,士兵相互上船廝殺,江麵上喊殺聲震天。劉玨看看形勢,知道南軍水師已來得遲了,雖然還有船隻陸續從水寨裏駛出,陣形還是不如陳軍整齊。

此時突聽江麵上一陣巨鼓擂響之聲,定睛一看,顧天翔一身白袍戰甲,立於衝往陳軍水師的樓船上,身前身邊戰船呈梭形分布,直撲陳軍中軍樓船。鼓聲沉沉擊響,並不激烈,但那雄渾之音卻攝人心魄,透出一陣陣肅殺之氣。

顧天翔十分惱怒。年前就知陳軍蠢蠢欲動,有調軍跡象,明明日夜觀察,卻仍叫敵軍突然來襲,距離臨南城已這麽近的距離時南軍水師才擺開陣勢迎擊。他氣惱地推開擂鼓軍士,親自擊鼓。眼看船隻已進了箭矢可及的距離,中軍令旗一揮,旗語打出,密密的火箭射出,雙方開始近距離膠著激戰。

被鼓點激起士氣的水兵奮勇抗敵。劉玨在城牆上看得分明,陳軍此次是有備而來,以陳國實力居然能打造出和寧國水師兵力相當的隊伍,陳軍必定謀劃了很長的時間。陳軍發兵突然,我軍水師明顯處於劣勢。他瞧著顧天翔罷了鼓,坐鎮指揮。除他這一隊還沒亂了陣形,左右兩軍已經被撕開豁口,眼見隊形要亂了。

劉玨提氣大喝一聲:“天翔高飛!”他這一聲提了內力,百米開外的顧天翔一愣,眼中已有笑意,一手搶過旗兵手中令旗,開始揮動傳令。蔓蔓青蘿 第四部分 《蔓蔓青蘿》第十六章(4)

劉玨在城牆上雙臂舒展,緊接著密急的鼓點“咚咚”傳出,豪邁激烈,一聲緊似一聲,遠在西山上的百姓激動得熱淚盈眶。阿蘿遠遠眺望城門樓,隱約見著一個黑色身影舞出龍翔九天的氣勢,心裏一顫,是劉玨麽?他的身影矯健,一舉一動中無不透出男兒豪氣。聽著鼓點雄壯,阿蘿想到了太子夜宴那晚他出手相救,熱淚不知不覺淌了滿臉。

此時,在顧天翔旗語揮動下,南軍戰船嘩地往兩邊散開,不再戀戰,陳軍水師離岸邊又近了二十餘丈。鼓曲似永恒的生命,生機勃勃,永不枯竭。南軍顯出一種沉穩氣勢,隊形迅速重排,喊殺聲全淹沒在這鼓聲之中。

陳軍見南軍迅速換了陣形,眼見城門樓近了,中軍卻揮出旗語下令速退。軍士們正納悶,隻聽城樓上一聲大喝:“歸不得了!”

劉玨拋下鼓槌,手一揚,城牆垛口處飛出密集的箭雨,黑沉沉似狂怒的黑龍直撲陳軍船隻。兩翼南軍戰船似揮動的翅膀開始反擊。陳軍先鋒變後應,速速往對岸撤離,小部分留在包圍圈裏的戰船停止不及,直往岸上衝。待離城牆隻有十丈距離時,城上飛下巨石,將其砸得粉碎,南軍陣營發出震天歡呼。

此一役雙方各有損失,傷亡相當,南軍卻贏得了首戰告捷的士氣!

劉玨瞧著下麵的戰場,露出一絲疲倦,但瞬間工夫就隱去了。他打起精神笑道:“今晚將軍府設宴慶功!”

眾將士喜氣洋洋,下得城樓,臨南百姓無不歡呼鼓舞,更有各處商行推了代表敲鑼打鼓送來酒肉犒軍。

離酉時酒宴尚早,顧天翔安頓好水軍,衣未解甲趕到了將軍府。劉玨換了身暗青寬袍躺在榻上,兩個小廝正在給他捏腿揉手。顧天翔大大咧咧往椅上一坐,侍從趕緊上了熱手巾,他接過拭汗。侍從小心問道:“將軍可要解了甲歇息會兒?”

顧天翔瞟了他一眼,身上的殺氣還未消退,侍從馬上閉上嘴退下。

劉玨眼睛睜開一條縫,小廝遞過一杯茶,他接過喝了兩口,慢條斯理道:“心裏不舒服?”

顧天翔沉聲問道:“你怎麽看?”

“若是我,才不會笨得隻動水軍正麵攻城,若是這般就能成,陳國早幾十年就開戰了。忍了這麽久,突然來襲,他們總不至於笨得又來一次吧,我們可是以逸待勞。”

顧天翔眼睛溫暖起來:“你還記得咱倆小時候的遊戲?”

劉玨雙目一睜,瞪視著顧天翔:“過來給我揉膀子,酸死我了!”

顧天翔一言不發站起來,劉玨嚇了一跳:“得,你一揉還不得給我揉廢了。”顧天翔走到劉玨身邊,劉玨驚跳起來,方才見顧天翔已躺在榻上對小廝道:“換茶,捏腿!我睡會兒,你自己安排去。”眼睛一閉似已睡著。

劉玨哭笑不得,笑容已悄悄展開,精神抖擻地走出內堂。

顧天翔閉著眼,思緒已飛到很多年前,他與劉玨擺子布陣玩鬧之時。當時他就是以這招吃了劉玨大半棋兵。直喊:“天翔高飛。讓你貿然進攻!”劉玨想了兩天再找上他時,卻破了他這招,分出一兵包抄後路,得意地道:“拖住你的腳,讓你在地上撲騰!”想到這裏,他麵部的線條已經柔和起來,真的睡了過去。

常樂酒家眾人也很是高興,七夫人笑道:“若是臨南城這麽容易破,早幾十年就打起來了。”虎子脆生生地接話:“虎子大了也要做將軍!”

眾人都笑了。

“夫人啊,我看你們還是不要搬過去住了。有個萬一大家在一起還能互相照應。”張媽開口道。

阿蘿歎了口氣。本來那天去江邊觀察,發現西山山崖看似險峻,卻並非刀削般無路可上下,本來計劃搬到那裏去,出了事說不定能偷偷下崖跑掉。如今戰事一起,雖然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