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官場斡旋:基層女幹部

113 苦思冥想改日期

113 苦思冥想改日期

清早,一位年近六旬的老大娘怒氣衝衝來到計劃生育辦公室,邊哭邊喊地說:“我要找新來的徐鎮長,我要喊冤!為什麽要把我的孫子刮掉?我媳婦都快二十五了,怎麽就還不能生娃子呢?你們這講的是哪門子道理?”

郭主任忙迎上來說:“徐鎮長一早就到教育組開會去了。你找鎮長也沒用,不符合‘三九合一’,就是不能生。大娘,這不是我們製定的政策,全縣、全省……哎,怎麽跟您說呢?到哪都是一樣的。”

老大娘朝郭主任看了看,搖了搖頭說:“你說了不算,我要找你當官的說話。我就問她,二十五歲的女人,能不能生孩子?”

郭主任說:“您找她,也要按政策辦事,她也不敢違反政策呀,誰叫您不按規定拿證的?”

老大娘認識郭主任,全鎮的婦女都認識郭主任,都知道她懂政策,辦事認真。大娘不想與她多說,就說:“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的,我找你們當官的。”說著轉身就走,臨出門時她又說:“我媳婦非生不可,拚了我這條老命也要保住我孫子,看哪個不講天地良心的,敢說我的媳婦不能生孩子!我明天還要來找她的!”

郭主任知道老大娘還會來找徐鎮長,連她也覺得,老大娘媳婦的情況比較特殊。大娘的媳婦年齡已經快滿二十五了,顯然她的生育“年齡”達到了,領取“結婚證”的時間也達到了,隻是在領取結婚證後兩個月才拿“準生證”。比“準生證”上要提前兩個多月生。

這是典型的“三九”不合。按照有關規定大娘的媳婦屬於堅決刮掉的對象。否則,就要影響全鎮計劃生育指標,鎮裏的計劃生育工作年底就有關進“籠子”的危險,最後要影響到鎮裏的兩個文明結賬。

郭主任雖然心裏很同情這位老大娘的媳婦,但生育要符合“三九合一”這是硬性規定,同情也沒辦法。

大娘前腳走,村裏婦女主任後腳就進了郭主任辦公室。對她說:“郭主任,你也看到了,這工作難度實在太大了,昨夜我在大娘家做了大半夜工作,大娘死活不讓媳婦到醫院。我們又不敢強行把她綁到醫院吧,她的情況確實特殊,能不能想想辦法?”

郭主任說:“這有什麽辦法可想?不符合規定,一律處理。”

村婦女主任為難地說:“我自己都不好再進大娘的家了。”

下午,郭主任到梅香辦公室,匯報了大娘媳婦的有關情況,建議地說:“大娘的媳婦要趕快處理了,否則,月份越來越重,處理起來更麻煩。”

針對這一特殊情況,梅香聽說後,第一反應是這個婦女不應該刮宮引產。在農村,二十五歲生小孩年齡就算偏大了,尤其還是第一胎!

梅香想:按情理這個小孩是能生的,但按照計劃生育的有關規定,這個小孩又是絕對不能生。如果生了,全鎮的計劃生育工作年底要受到批評,在縣裏結不了賬,而且還會影響到鎮黨委書記的提拔……

梅香本可以很原則地對郭主任說,要她一切按照政策辦,她的領導任務也就完成了。郭主任自然會聽從她的指揮,嚴格按政策辦事。可是,梅香沒有這麽指揮,她感覺到,這件事情不能這樣簡單處理。

但這是梅香到鄉鎮來的第一次剃頭,沒想到就遇到了一個絡腮胡。她一時也不知是應該按情理辦事還是應該按政策辦事?迷惑中,她對郭主任說:“你辛苦一下,把這86個計生對象分類,看有多少是生育不到年齡或者是領取結婚證、準生證不到九個月的。”

郭主任望著她,心裏自言自語地說:真是一個和尚一本經,徐鎮長要這個分類幹什麽,不管是違反了那一個“九”反正都是個“不準生”?你說一句不“準生”不就完事了?後麵的事情我們來做呀,還分什麽類?但領導發話,郭主任不得不服從,隻好說:“這個分類倒是很簡單,隻是分類了,還是要執行引產的引產、刮宮的刮宮。”

梅香笑著說:“你辛苦一下,先分出來再說。”

郭主任很快將分類的明細遞到了徐鎮長手中。全鎮有15個不到生育年齡,有17個領了“結婚證”而沒有領“準生證”,有54個是既領了“結婚證”也領了“準生證”,但“預產期”沒有達到“九個月”。

麵對這種局麵梅香不知所措,就像當年思考自修論文大綱一樣分析這不同類型應該作出怎樣的不同處理。

晚上,她看著這86個對象的名單,想像著每個婦女的模樣。她想:那86個對象中,15個不到生育年齡的沒有半點疑問,那是堅決要刮宮引產的,這15個對象是典型的早婚早育,他們既違反了國家的婚姻法又違反了計劃生育政策,還縮短了人口出生周期,那是人口膨脹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應該嚴肅處理。

可是,另外71個對象,梅香覺得比較難辦。難就難在如果按政策硬行處理又實在是不合情理。就說那個老大娘的媳婦,已經二十五歲了,又是個頭胎,隻是“準生證”遲辦了兩個月,像這種情況要作強行引產嗎?這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她意識到,這裏麵好像有些問題,但問題在哪裏呢?她一下子也說不明白。她深知,計劃生育是國策含糊不得,她就這樣翻來覆去的一整夜沒有合眼。

這些農民為什麽要結了婚而不拿結婚證呢,其實她也知道,農民的習慣,是以請客擺酒席來證明自己結婚了。反之,即使你拿了結婚證人們也不承認你結婚。這是農村的傳統習慣,也是中國的一種傳統文化,在農村人人都這麽認為的。我們做工作落實政策,也要結合當地民情啊。她想,應該對農民加強婚姻法教育,不拿結婚證的婚姻是不受法律保護的。驀地,她心裏一亮,有了,有了!等上班與郭主任商量後再說。

大清早梅香就等在計生辦,她十分迫切地想和郭主任討論昨夜她思考了大半夜的問題。離上班還差半個多小時,她等不及了,打電話把郭主任叫來了。

郭主任笑著說:“我還沒吃早點哩,什麽事,這麽急?”

梅香這才想起自己也沒吃早點,就說:“走,我今天接請你。”

她們找了一家麵館,走到一個角落還沒坐下,梅香急急地說:“你看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將符合生育年齡的那71個對象,把她們的生育證和結婚證全部更改為符合‘三九合一’政策,他們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生了?”

“改三證?”郭主任像聽到一聲炸雷地驚問。

“嗯,上麵即使來檢查,我們也說得清楚,反正她們的結婚年齡和生育年齡都達到了,隻是不懂得要‘三九合一’才沒有及時拿‘準生證’。這應該是我們宣傳政策的力度不夠,上麵發現了,我們把責任承擔過來,這比括掉幾十個無辜的小生命強吧?”梅香振振有詞地說。

郭主任看了看端麵條來的服務員,朝梅香眨了眨眼,示意要她不要在這地方談計劃生育工作。

梅香明白了,端起麵條就吃。一邊吃一邊還說:“我想應該是可以的。”

她們快快回到辦公室。梅香便說:“應該讓每一對結婚夫婦都熟知‘三九合一’的有關規定,以後要強調發結婚證就同時給發準生證。這樣‘三九合一’的問題就很好統一了。這次就采取改三證的辦法,你說行不行?”梅香企盼著郭主任的回答。

郭主任睜大雙眼說:“這怎麽能行?按政策肯定是行不通的!你沒看到,‘能引的引出來,能流的流出來,堅決不能生下來,’‘結貧窮的紮,上致富的環,’‘寧肯血流成河,絕不超生一個,’‘一人超生,全村結紮’的標語?這是絕對不能含糊的。”她看到徐鎮長認真在聽她說話,越發顯得內行地說:“我幹計劃生育辦公室主任十多年了,隻要不符合‘三九合一’政策,全部按規定辦事,當刮宮的刮宮,當引產的引產,從來沒有商量,否則,我們的計劃生育工作就要掛黃牌。”

梅香聽她這麽說,問:“照你這麽說,你們每年都發現類似情況?”

“是啊,我們年年月月天天就做這些事。我還是頭一次聽說要改生育證和結婚證的,如果能這樣改,我們計劃生育工作量不就小多了?”郭主任笑著回答。

梅香若有所思地說:“怎麽不行,為什麽不能實事求是呢?隻要達到結婚年齡又達到了生育年齡,我們就可以給他們更改“準生證”和“結婚證”時間。”

郭主任肯定地說:“不行,這絕對不行,這讓上麵查出來,還得了?會全縣通報的。”

梅香堅持說:“說真的,有些造成‘三九’不符的原因還在於我們服務不周到,既然是服務方麵出了問題為什麽要老百姓承擔責任?我覺得改‘三證’應該沒有違反計劃生育政策。製度不是目標本身,‘三九合一’的真正含意是杜絕早婚早育和多胎生育,真正目的是防止人口的迅速膨脹。我們通過這次改‘三證’教育全鎮的大齡青年和育齡婦女,提高他們對婚姻法和計劃生育政策的認識。我們工作的‘目的’是為了宣傳和執行黨的各項方針政策,不是為了懲罰群眾。”

郭主任說:“達到目的的方法,就是要括掉、引產掉那些不符合‘三證’的,其他辦法是不起作用的。”

沒等郭主任說完,梅香又說:“我們通過更改大量的結婚證和生育證,既做了政策宣傳又教育了群眾,還減少了一些不必要的‘犧牲’。你想想,不改‘三證’那71個對象全都要刮宮引產,那些孩子是可以出生的啊!再說,這些懷孕婦女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不知躲到哪兒去了。我們要是改了那上麵的日期就可以保住那71個孩子正常出生了啊。”

郭主任聽了她的話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梅香看郭主任不發表意見又說:“如果我們不靈活掌握政策,在被處罰的對象裏就有二十五歲生頭胎都要做流產的,這連我們自己都想不通,怎麽去作別人的思想工作?我看從工作的實際出發,將原則性和靈活性相統一,這有什麽不好?”

郭主任聽她這麽說,心裏也覺得她說得有些道理,隻是這改‘三證’是件大事,以前是從來沒有人這麽處理過,如果有人告狀,徐鎮長是要承擔責任的。她說:“你同情他們這我知道,而且對我們的工作也很有利,但如果上麵發現了怎麽辦?到時候責任全歸你,說不定還會影響到你的政治前途,知道吧?你自己還是好好地想想。你是我的直接領導,工作上我完全聽你的。”

梅香認真地說:“這不是同情的問題,同情心不能代表原則,這是我們在執行政策中如何靈活運用政策的問題。我已經想好,原則問題絕對不放鬆,不放過一個早婚早育和多胎生育的,改‘三證’的事我負全部責任。你通知全鎮村婦女主任,今天下午召開鎮計劃生育專題會議。”

梅香居然想到要與那幾十個計劃生育對象一一見麵。郭主任心裏嘀咕:哼,她真是不知這難度有多大,想和這些人見麵要跑幾百裏路哩。沒辦法,她是領導,隻好跟著跑羅。

梅香知道與對象見麵的難度,但她樂嗬嗬地帶著郭主任、計生幹事和民政辦公室主任,騎著自行車來回穿行在各個村、組之中。

梅香說:“我們先到那位上訪老大娘的家裏去。”

大娘正在豬圈喂豬,看到她們,大娘先是一陣驚慌,心想,這下壞了,媳婦昨天恰巧回來拿換洗的衣服,要是被他們捉住,隻怕肚中的孩子真是難保了。情急之中大娘自己給自己壯膽,索性放下手中的活,撒潑地大聲說:“你們來幹什麽?吃飯沒事做,一天到晚盯著別人肚子,不管你們怎麽樣,就是把我這老婆子拉去坐牢我媳婦也要生。”

大娘的媳婦聽到婆婆的話,知道是計劃生育幹部來找她了,慌忙地躡手躡腳地從家裏往外溜走。梅香看到一婦女從前門溜走,會心地笑了笑,知道剛才大娘大聲說話,是故意給前麵屋子裏的兒媳婦報信。梅香並沒有叫住那媳婦,而是走到大娘身邊笑嗬嗬地端起豬食盆,給豬子喂起食來。她轉過頭笑著說:“大娘,您別生氣,誰說不讓您媳婦生啦,我們今天是特意來告訴您,您媳婦可以生,可以光明正大的生,不需要到外麵去躲避了。”

老大娘睜大眼睛看著梅香疑惑地問:“真的,可以生?”

郭主任連忙說:“是真的,大媽,她就是你要找的徐鎮長,會騙您?隻要把您媳婦的生育證拿出來我們給她換上一個新證,把日期提前兩個月就行了。”

大娘望望這個,看看那個,將信將疑地說:“可以生了?”一時間老大娘一頭霧水,她真有一點當心這是不是幹部做工作的“策略”。以前村幹部就是用各種方法把孕婦弄到醫院去的。可是今天他們沒有向自己要媳婦隻是要‘三證’,管他呢,是你們自己說可以生,要改日期就讓你們改去,隻是拿一個本子又不是拿媳婦給他們。老大娘心裏這樣想著也就麵帶微笑說:“你們等著,我去拿證來給你們。”

郭主任接過大娘手中的證件,說:“您媳婦結婚年齡達到了,生育年齡也達到了,隻是你媳婦的準生證辦遲了兩個月,我們現在是來幫她改準生證上麵的日期的。縣計劃生育領導到時候還會來檢查的,改了日期就不怕縣裏來檢查了,您可千萬不要對來檢查的人說換過‘三證’的事。”

這時大娘有點聽明白了,於是高興地說:“我知道,我不說換證的事。我就說哩,怎麽幹部就不讓我們生孩子哩。”

梅香笑著說:“大娘,不是幹部不準生孩子,是您沒弄明白有關政策,您看,總不能讓十五六歲的孩子結婚生孩子吧,凡是都有一定的規矩,我們要按有關政策辦事。今後我們還要聘請您當我們計劃生育政策宣傳員哩。”

大娘感激地連連點頭說:“好好好!我一定宣傳,一定當你們的宣傳員。”大娘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笑嗬嗬地說:“你們難得到我家來一次,今天一定在我這兒吃飯了再走。”說著,把梅香她們從豬圈裏帶到了正屋裏。

郭主任正要開口,梅香卻說:“好啊,您菜園在哪?我們自己去看看摘什麽菜。”梅香是真想在大娘家吃飯,她還有好多話要請教大娘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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