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天醫

077 沽名

077 沽名

077 沽名

路曼聲白日留在惠王府中,晚上回到福來客棧歇息。

容王妃給她安排了廂房,還是上次的房間,路曼聲沒有接受。這大半年來,她都住在福來客棧中,已經成了習慣。

惠王府的氣氛她並不喜歡,在這個地方,她可能會睡不著。

自上次來到惠王府,查看過容王妃的身體後,路曼聲就感覺到在惠王府中有一雙看不見的大手,在主導著這一切。

要是不將這個人揪出來,惠王爺便沒有子嗣。哪怕容王妃已然懷孕,這孩子也不會安然出生。

路曼聲並沒想插手此事,這與她無關,她來是看病的,沒那個本事來挖掘惠王府背後之謎。

容王妃的安胎藥中,被人加入了莪術[音同“鵝竹”]和肉桂,若不是發現得早,容王妃腹中的胎兒就危險了。

雖是如此,容王妃也喝了兩口安胎藥。這兩日,容王妃的身體多有不適,也正因為此,環兒才火急火燎地將路曼聲從福來客棧請了來。

路曼聲為容王妃開了兩劑藥,早上一副,晚上一副,早服健脾安胎白術散,用白術配黃芩、白芍藥,乃安胎之專用方。

晚服補氣黃芪黨參湯,母體元氣充沛,胎氣自然牢固。如果孕婦元氣不足,會出氣中氣不足,小腹有下墜感,或見小便不通等症狀。補氣安胎是常用大法,黃芪、黨(人)參是常用的補氣首物。

香砂六丸中就由人參、白術、砂仁等藥配合而成。既可健脾、和胃,又能補氣安胎,故為治妊娠惡阻的中成藥。補中益氣重用黃芪、黨(人)參、白術等藥配升麻、柴胡而成。使中氣上升;對妊娠轉胞、小便小通,或有小腹下墜感者甚為合適。

連服兩日後,容王妃體內不適之感緩解了不少,路曼聲又給她開了清心丸和正氣散,祛除體內濁氣,清心正神,容王妃的身體在路曼聲的連日調理下漸漸恢複了。

她要做的事情已經完成了。盡管這些事,哪個大夫都可以做,這似乎與她收取的一百兩黃金不符。

但容王妃可不這麽想。一個是她並不在意一百兩黃金,其二也是因為別的大夫縱然也能調理好她的身體,卻不能如路姑娘這般幹淨利落,讓她放心。

為了對得起她支付的一百兩黃金。路曼聲臨走前。留給了她兩道另類的“保胎方”。

容王妃表示受益匪淺,幾個月後,如願誕下了惠王爺的嫡子,也全靠這兩道特別的保胎方。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這是路曼聲留在惠王府的最後一天,隻等容王妃服下最後一劑藥,為她診脈,路曼聲的任務便完成了。

脈象正常。胎兒穩定,路曼聲拿著餘下的五百兩正準備離開惠王府。剛一走出秀華閣。就被人攔住了。

這人正是惠王爺的貼身侍衛,也是座下排名第一的高手晉淵。

路曼聲並不喜歡這個人,尤其不喜歡他嘴角那恍若洞察一切的邪笑與咄咄逼人。

這一次,她自問沒有多事,也很守分寸,為何還是被他攔住去路?

路曼聲有些不悅,她不喜歡眼前這個人,更不喜歡被不喜歡的人擋路。

“路姑娘,好友不見。”晉淵懷抱著寶劍,穩穩地站在她的去路前。

路曼聲隻是看著他,沒有答話。

“真不給麵子啊,故人相見,打個招呼都不肯?”

“不是故人,是路人。”這還是客氣的,照著路曼聲的意思,她會說他是一個礙眼的人。但路曼聲無心挑釁,也無心和他過多糾纏,最好的方式便是保持沉默。

“還真無情呢~”晉淵笑笑,來到路曼聲身旁,轉了兩圈,視線一直緊盯在路曼聲的那張麵紗之下。那火辣辣的目光,仿佛能燒毀麵紗,看透她的麵容。

“路姑娘臉上自殘的刀傷,想必已經恢複了。想來也是,姑娘回春妙手,半死之人都能救活,何況是臉上那一些劃痕……”

“……”

“自己下手,總會注意著點分寸的。晉某應該不至於讓姑娘那張可怕的臉再雪上加霜才是,如此晉某便罪過了。”

犀利是這人的本性,譏諷是他的拿手絕活,路曼聲之所以討厭這個人,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個人從嘴臉到內在,都惡劣得十分徹底。

自以為抓住了她的把柄,她就會怕他?那已經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他就算掌握了一些蛛絲馬跡,那又如何?

別說他沒有證據,就算真有證據,他還敢揭自己主人的老底?

“晉侍衛放心,那點小傷幾天便沒事了,晉侍衛若是有興趣,下次路某可以再玩一次給晉侍衛看看。以晉侍衛的眼力,一定能瞧出端倪,不會在半年後再來向路某展示晉侍衛的目光如電。”

晉淵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路曼聲的口才也能這麽犀利。對方並不是隻會沉默,逼急了也是會跳牆的。

“不錯啊,你要是能一直這樣,也能為我多增添一點興趣。”

“抱歉,我對能增添你的興趣沒有興趣,若沒什麽事,我便告辭了。”路曼聲也不等他回複,徑自從他身邊繞了過去。她那句話,仿佛不是在真的詢問他,隻是出於禮貌和客套。

“惠王府的事,聰明的話不要插手!”路曼聲走了兩步,身後的人忽然道。

這是在提醒,還是在警告?

路曼聲腳步不停,“不好意思,我沒那個工夫插手。”

路曼聲轉瞬間已經走出了秋園,晉淵站在原地沒有動,望著路曼聲的背影,吐了一口嘈,“這女人,還真拽,不識好歹!”

從惠王府出來,路曼聲在老爹餛飩攤前要了一碗餛飩,打包好帶回福來客棧。

途中經過一個小巷,無意中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路曼聲停住腳步。

那個人正是前兩天在福來客棧大辦義診的那位京東名醫滿落桑,也是這次杏林盛會備受看好的人物。

老實說,路曼聲對他的印象還不錯。與其說是對滿落桑印象不錯,不如說是那些經由滿落桑看過的病人流露出還不錯的表情,“取悅”了路曼聲。

正是那些人不錯的表情,也讓路曼聲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但路曼聲若是早知道會看到眼前這一幕,她說什麽都不會停下來,應該掉頭就走,才不會讓自己惡心。

滿落桑一天的義診結束了,回去的途中,在這個小巷中被兩位窮苦之人擋了下來。那兩人是一對母子,十七八歲的兒子,外加白發蒼蒼的老母親。那母親年紀並不大,隻是繁重的活計和艱難的生活,讓她的頭發過早的花白,臉上皺紋深如溝壑,一看就是備受苦難的可憐人。

那位老母親被兒子小心地安置在一旁,看著牆壁,而那年輕人則轉過身來與滿落桑說著什麽。

滿落桑沒心思理會那兩人,連連擺手,阻止那年輕人說話,掉頭就要離開。

那年輕人開始央求,滿落桑臉上越發不耐,到最後,那年輕人嘭地一聲跪到地上,衝滿落桑連連磕頭。

而滿落桑,側身而立,眼角斜挑向上,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人一眼。但他想走,卻是走不了。那年輕人每當他要走的時候,就會撲上來攔住他。滿落桑已經滿腹的火,重重扇開落在他衣衫上的手,遠遠地站到一旁。這期間,還不忘戒備地看著大街上一眼,看到人們沒有注意到這裏,才稍稍放心,繼續對那年輕人惡形惡狀。

年輕人掏遍全身,不知從哪裏掏出幾個銅板,顫顫巍巍地呈到滿落桑的麵前。而滿落桑,俯視著那幾個銅板,哼笑了一聲,拿起那幾個銅板,往小巷後麵扔去。

那人焦急之下,趕緊去撿銅板,而滿落桑,就趁著這個空檔,轉身離開了。

離開小巷後,第一件事是整理衣冠。收拾妥帖後,又掛上了和顏悅色的笑容,遇到熟人頻頻點頭,對於那些滿心歡喜向他打招呼的病人也做足了關心和同情的表情。

路曼聲望著那個在人群中如魚得水、享受著眾人崇拜和感激的滿落桑,眼神漸漸發冷。

來到小巷中,那個年輕人正捧著幾枚銅板,低聲哭泣。抱著他病中的老母親,眼中滿是絕望和無奈。

路曼聲本不願多管閑事,但離去的腳如何都邁不出去。

罷了,就幫幫這個人,反正時間還早,她暫時還不想回客棧。

路曼聲走進小巷中,拍拍那個年輕人,讓他站起來。自己則俯下身,為那位老者把脈。

那年輕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路曼聲已經站起,留下兩包藥,便離開了。那藥包上,注明著服藥之法和禁忌。

而靠在牆上的那位老者,在路曼聲為她按壓了胸口幾個位置後,一口氣緩了過來,慢慢醒轉。

年輕人連忙過去,扶起老者。

路曼聲走出了小巷,年輕人愣愣捧著藥,注視著路曼聲離去的背影,他並沒注意到她長什麽樣子,連眼睛都沒有看到,隻有那一抹清瘦的背影,在小巷口,釋放著隱隱綽綽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