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天醫

250 手腕

250 手腕

250手腕

鳳水閣又有傳召,而且是不能推辭的傳召。

邱鳳水不在,皇後娘娘指名讓路曼聲前往。用蘭姑的話說,皇後娘娘這都是老毛病了,路禦醫既然上次跟著邱禦醫去過了,那對皇後娘娘的情況自是清楚的。

老師有事弟子服其勞,也是理所應當。

可路曼聲卻知道這事不簡單,回去後,向左才想起來這位小公主是誰。

她應該是羽靈公主,雖非皇後所出,皇後卻異常寵愛她。羽靈公主的母妃是皇後娘娘的好姐妹,在她出生時便難產死去了,她從一出生,就算在皇後娘娘名下,這麽多年來,皇後娘娘也將羽靈公主視如己出,母女倆感情很親昵。

皇後娘娘忽然召見,應該與羽靈公主有關。

不管原因為何,既然召見了,路曼聲就得去。回到房間,拿了自己的藥箱,便跟著蘭姑一起往朝華宮而去。

一路上,蘭姑在前,路曼聲在後,始終隔著五步的距離,顯得十分的疏遠。那蘭姑自從和路曼聲走出鳳水閣後,不但沒說過一句話,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偶爾一眼掃過來,眼裏的嚴厲讓人心懾。

路曼聲也是冷慣了的,也並不覺得這種沉默有什麽。她領命而去,隻要依言為皇後娘娘請脈,其他諸如討她心腹歡心這種事,從不在她的考慮之中。

蘭姑顯然也是注意到的,冷冷勾了一下嘴角。

這個女大夫,果然不將許多人放在眼裏。一個新晉皇宮的小禦醫,也敢與羽靈公主叫板,看她那清高的樣子。想來羽靈公主昨日說的事是真的了。

她跟在娘娘身邊這麽多年,羽靈公主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對於這位公主她也是異常的維護。

“這皇宮裏,有皇上,有皇後,也有各宮的主子。呆在這皇宮,就得講宮裏的規矩。知規矩、懂分寸。主子便是主子。在誰的麵前。依然是主子。”

“這一點路曼聲清楚得很,多謝姑姑提醒。”路曼聲說得不卑不亢,她也說了。主子便是主子,下人便是下人,隻是,她算是哪門的主子。在她怒氣未消的情況下,她可不會賣她麵子。聽著她在這說教。

路曼聲可不是一個沒脾氣的人,更不喜歡聽那些主子下人的一套。在這宮中,她自認是守分寸的,旁人不來招惹她。她自不會去妨礙任何人。

蘭姑知道這女大夫出言不遜,卻從字麵上挑不出什麽毛病,甩袖冷哼。“在朝華宮,再這麽沒分寸。看皇後娘娘能饒了你!”

“這一點,路某自有分寸,不勞蘭姑擔心。”路曼聲毫不客氣地又頂了一次嘴,既然已經得罪了麵前這位,也沒有再顧忌她的道理。

蘭姑回頭,狠狠盯著路曼聲,無論是誰,乍然麵對這樣的眼神,都會嚇得一顫。路曼聲卻像是事先就準備好了一般,冷靜地迎上了她的視線,毫無畏懼。

蘭姑在心裏冷哼,原先還以為這女大夫是個沉得住氣,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個隻會逞匹夫之勇的愚笨之人。這樣的性子,在皇宮如何生存得下去?

路曼聲知道蘭姑心裏在想什麽,若讓她畏畏縮縮、卑躬屈膝而活,她又何必來這皇宮,受這窩囊氣?哪怕是在波濤詭譎的皇宮之中,她也但求行事磊落,坦蕩無愧。

“娘娘,路禦醫來了。”蘭姑進了朝華宮,躬身稟報道。

“讓她進來。”

“進來罷。”蘭姑朝殿外喊道,在路曼聲經過她身邊時,用隻有兩人才聽得見的音量,在路曼聲耳邊道:“娘娘在此,小心回話。”

路曼聲淡淡看了她一眼,便轉過頭,往皇後娘娘的方向走了過去。

“路曼聲參見皇後娘娘。”

“路禦醫,這次請脈,便有勞你了。”

“哪裏,能為娘娘請脈,是曼聲的榮幸。”

蘭姑緊緊盯著路曼聲,以防她做出唐突皇後娘娘的舉止,可看了半天,這路曼聲並未出言不遜,與在她麵前,是完全不同的兩張麵孔。

這反倒讓她,看不明白了。

路曼聲打開藥箱,輕輕取出脈診,皇後娘娘將手抬起,放在脈診之上。

幫人把脈這種事,路曼聲已做過不下數百次。並沒因對方是皇後娘娘,便覺得緊張,或是激動難安。

路曼聲本來就是個情淡和身份觀念極薄的人,她行禮講規矩,大多時候都是為了少些麻煩。而不是懼於他們的權勢,對於一個將生死都看得很淡的人來說,再大的權力,對她又算得了什麽?

“皇後娘娘脈象平穩,身體康健,比上次之時,是大好了。”

“是嗎?本宮也覺得,這些日子身子好多了。”

“恭喜娘娘。”

“路禦醫,本宮閑來無事,你陪我坐坐,與本宮聊聊宮外的事可好?”

路曼聲微微詫異,皇後娘娘宣她來,不是為了昨日羽靈公主一事,而是讓她說宮外的事,這是怎麽回事?

莫非,皇後娘娘想知道的並不是她和羽靈公主昨日事的經過,而是她和宮旬認識的經過?

路曼聲很快便想到,昨日之事,羽靈公主一定將宮旬替他們解圍的事說了,皇後娘娘肯定會詫異她與宮旬的關係。有此一問,也是為了探聽虛實。

其實,皇後娘娘真的多慮了,她和宮旬之間,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對於路曼聲而言,宮旬不過是一個曾經對她相助過的,不能再如陌生人般無視的一個故人。

但皇後娘娘既然談及,她也隻有耐著心思,聽聽看她要說什麽了。

“是。”

“聽聞路禦醫來到璐華城不過兩年多的時間,路禦醫家住哪裏,還有些什麽人?”

“回娘娘,曼聲先前住哪裏,家裏還有些什麽人。曼聲自己也不記得了。”路曼聲誠實回答。

“不記得了?”

“曼聲醒來時,便倒在璐華城的街頭。身邊全是陌生人,一個不識,也找不到回家的路。曼聲想,應該是麵容醜陋,慘遭家人遺棄,便在璐華城落地生根。也不找尋回家的路了。”

“真是個苦命的孩子。”皇後娘娘感慨道。“你忘記了所有的事,卻留有一身醫術,讓你有生存立命的本事。也算是萬幸了。”

“是。”

“但一個姑娘家,要在城中生存,其中艱難,也隻有自己知曉了。”

“一開始確實很辛苦。但每日采草藥,幫人看病。謀生已足夠了。”

“采藥,上山采藥?”皇後娘娘有些吃驚,一個姑娘,靠采草藥度日。就不怕在深山老林裏遇到危險?

她並不是一個不知愁苦的一國皇後,但在朝華宮呆久了,見的都是一群嬌氣慣養如菟絲花攀附著男人而生的女人。上山采藥這種事,她向來以為是男人做的。這路曼聲看起來隻是一柔弱女子。難道也是在山上曆練過的?

“是的,皇後娘娘。”

“你一個女孩子上山,莫非不怕危險?”

“危險自是有的,但隻要做好防護措施,也並非想象中那麽可怕。”

“這就是了,杏林盛會考核極其嚴格,在會試中,還有一輪就以上山救人為題。你若沒有這樣的本事,也無法成功進入殿試,最後入駐尚衣局了。”

“娘娘過獎了。”

“這樣的狀況,持續到什麽時候?本宮的意思是說,你從何時開始,才不用上山采藥這般辛苦?”

若前麵幾句話尚且聽不出來,這一句話就頗為耐人尋味了。看來皇後認為,改變路曼聲辛苦命運的不是別人,正是宮旬了。

“這段日子,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山上生活雖然清苦,卻也安然其樂,後來我搬到了城中,與蘆笙藥鋪的老板結識,他讓我幫病人看病,一個病人一百兩,由我心意選擇出不出診。就是這般,我住進了客棧,生活也開始平穩。”

“原來如此,那你認識旬兒這孩子,是什麽時候的事?”

“在宮外之時,與太子殿下也隻有簡單的幾麵之緣。”

“旬兒那孩子,說你曾經救過他,可有此事?”

“確有其事,太子殿下因為這件事也多番照顧於我,但我當日已收了診金,殿下實在不必再對我多番關照。”

“旬兒那孩子是個恩怨分明之人,路禦醫對他有恩,他幫助姑娘一些小忙,也是應該的。”

“曼聲惶恐。”

“得知你進入尚衣局,旬兒可是很歡喜,還托我親自關照於你。這樣的事,以前從未發生過。”皇後娘娘注視著路曼聲,臉上的笑容很親切,可路曼聲卻覺得有些危險。

“太子殿下有情有義,換成任何一個人,同樣會如此。”

“旬兒托我照顧於你,本宮也答應下來了。以後你有什麽棘手的事,大可來找本宮,也算是回報你對旬兒的救命之恩。”

來找她,也就是讓她不要再隨意接近宮旬了。這一點,路曼聲倒是求之不得,她並不希望與這些人有過多牽扯。

“多謝娘娘。”

“退下吧,本宮乏了。”

“是。”路曼聲起身,拿起藥箱,躬身退了下去。

“娘娘,這位女大夫,您需警惕。”蘭姑遂將路曼聲在她和皇後娘娘麵前兩副麵孔的事和皇後娘娘說了,不尊重她,就是不尊重娘娘。敢和她頂嘴,就說明她也不將娘娘放在眼裏。對於這樣的女人,難道不需要警惕嗎?

“蘭姑你錯了。”皇後娘娘臉上已有笑容,“這位姑娘,並無歹意,隻是清高任性了些。”

今日一番試探,倒是讓皇後娘娘稍稍放心。不管旬兒那孩子是什麽心思,這位路禦醫,對旬兒沒有異樣的心思,也沒有挾恩求報,甚至在她看來,這位姑娘還急於想要擺脫旬兒,並不希望他出手相助。看來這姑娘是意外的心思簡單之人,隻是她的旬兒被人這樣“嫌棄”,倒是讓她這個做娘的不悅。

至於羽靈那孩子的事兒,被她皇兄說幾句,也能讓那丫頭找些記性。她在皇宮裏也惹了不少事了,也是時候讓她懂些規矩。

鳳羽殿裏的羽靈公主,得知皇後娘娘一早便將路曼聲傳召過去了,以為母後是要為她教訓那女大夫,十分的高興。

誰知道,沒多大工夫,那女大夫便提著藥箱回來了,看她的樣子,哪裏有被教訓過的痕跡?

而緊接著,母後身邊的近侍蘭姑便過來了,並帶來了幾本《女誡》《女兒經》等,說是皇後娘娘的吩咐,讓她半個月不得出鳳羽殿,專心將這些書,抄一百遍。

聽到這話,羽靈公主差點暈過去。

母後不是要替她教訓那不知尊卑的女大夫麽,到最後,怎麽受罰的成了她了?

她要去找母後,問母後個明白。可有蘭姑在場,她哪裏有違背皇後娘娘意思的餘地。

蘭姑可是接了皇後娘娘嚴令的,也不敢放縱羽靈公主。羽靈公主對蘭姑和皇後娘娘的話,都不敢違背,最後隻得委屈答應。

這一次,算她倒黴,但等她解除了禁足,一定去找那個女人算賬。她之所以被罰,都是路曼聲那個女人害的,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法子,對母後說了什麽,居然讓母後站在她那邊。

路曼聲也知道了這件事,但並沒有說什麽。向左卻是將皇後娘娘讚歎了一番,皇後娘娘此舉,不失一國之母的風範,令人信服。

信服嗎?或許,但路曼聲卻覺得,皇後娘娘此舉另有深意,大有殺雞儆猴之意。即便不是殺雞儆猴,也隻是兌現她前麵說的那句話。

且不管皇後娘娘這麽做到底出於何意,傳給路曼聲的都隻有一條訊息:那便是離宮旬遠一點,他不是她可以輕易接近的人。

路曼聲笑笑,轉身回到了鳳水閣。

隻要宮旬不來找她,她自然不會去見他。她與他,本來就沒什麽好說的,她救他一命,他為她做了這麽多事,早就足夠了。

路曼聲已經做好了長久不見宮旬的準備,卻沒想到,宮旬當日便來找她了。

彼時路曼聲正站在鳳水閣外,宮旬站在鳳羽殿殿前,看到她走出,一步步像她走來。

他一邊走一邊微笑,恍如寒冬裏暖人的光輝。在他即將走到她身邊的時候,路曼聲卻背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