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風此夜

第28章 君王之患

懷光和尚攜眾僧侶來到寺門前,見一行八人,個個衣著華美,皆立在寺門外焦急等待。

為首的乃是一個中年漢子,身著藍羽長袍,頭戴冠帽,發披向後,以一青紗束之,頗具儒士風雅。

其旁邊是一個中年婦女,慈眉善目,身著翠色衣襖。一名少女挽著她的手臂,傍在身側,兩人搖曳風姿,時而談笑不止,時而焦急張望,

那少女生得十分貌美,豔麗脫俗,宛如謫仙一般,風髻露鬢,淡掃娥眉,肌膚白皙,溫潤如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

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麵,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而靈活轉動的眼眸慧黠地轉動,更添幾分靈氣。

一身淡綠長裙,行進時,如細柳扶風,默立時,似碧水盈湖,渾身透著富家小姐的氣質,精致的五官,美得如此無瑕,纖塵不染。

為首的那名中年漢子,乃是遠近聞名的江南富豪朱立群,其乃是長皇子朱常洛的遠方表舅,乃是皇戚。

此中故事,頗為離奇,他本是一介商賈,以販賣茶葉為生,早年在河南經商之時,染上了官司,得恭妃的父親王朝窶相救,保全性命。

當時王朝窶在女兒王靜姝還未被選進宮之前,已是錦衣衛百戶,他奉命在河南辦案時,見朱立群為人精明,頭腦靈活,心中甚是喜歡,便利用職務之便將他救下。

朱立群脫身官案之後,感其恩德,便將王朝窶認作義父,與王靜姝更是以兄妹相稱,兩家交好。

後來,朱立群經商聚財,家產萬貫,富可敵國,常以金銀贈送王家,以酬答救命之恩。

萬曆初年,朝廷為神宗皇帝大婚在民間大範圍選美,時年十三歲王靜姝順利通過前幾關,被選入宮廷,卻未進前三。

選美前三名中的王喜姐被立為孝端皇後,另兩位女子分別立為宣懿太妃、楊宜妃。

落選的女子,一部分按規矩被遣返回鄉,一部分條件較為出色者則成為宮女。

王靜姝便是在這種情況下,被分配到慈寧宮,侍奉萬曆皇帝的生母孝定太後起居。

三年後,十六歲的王靜姝偶然被萬曆皇帝明神宗遇見,“私幸之”,懷了身孕。

不久,孝定太後得知此事,問及此事,神宗不想承認,故而假裝不知。

然而,皇帝的起居,內宮之中,有專人記錄在冊,名曰《起居注》。

為了查明此事,孝定太後命人取來了《起居注》查閱,對照當時日期,白紙黑字,記載清楚,無奈之下,神宗隻好低頭勉強承認了。

不過,太後並沒有因此責備神宗,反而安慰他道:“哀家已老,尚未添孫,若王氏能生個男孩,也算祖宗社稷之福。至於那王氏出身如何,就不必計較了”。

因此,王靜姝進封為恭妃。

萬曆十年,八月十一日,十七歲的王恭妃不負重望,誕下一名男嬰,便是萬曆的皇長子朱常洛。

此後,她又為神宗生下皇四女朱軒嫄,萬曆因此龍顏大悅,將其封為雲夢公主。

不知何故,宮廷之中,傳其早夭,卻一直未曾見到宮葬之舉,生不見人,死未見屍,世人對此紛紛猜測不已,宮中竟有鬼神食人,公主祭天之說。

民間更是眾說紛紜,更有人說公主尚在人世,隻是流入民間,不知所蹤。

王恭妃得皇帝臨幸,膝下一子一女,卻並不受寵,萬曆眾多妃嬪之中,最受寵的是“九嬪”之一的淑嬪鄭氏。

**之中,爭鬥永無休止,由來隻有新人笑,舊人哭。

四年之後,淑嬪鄭氏亦生下皇子,即皇三子朱常洵,神宗非常高興,當即進封鄭氏為皇貴妃。

如此一來,便在立太子的問題上引出了麻煩。

按照中國皇位繼承的一貫製度:“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在皇後沒有生育嫡子的情況下,應立庶出的長子做太子。王恭妃生的朱常洛是長子,應立為太子。

可是神宗似乎不喜歡王氏母子,加上鄭貴妃又百般阻撓,總想立自己的兒子朱常洵為太子。

因此立太子的問題,遲遲不能進行。

圍繞立儲問題大臣們與皇帝鬥了十五年,期間發生很多事情,以致朝綱大亂。

“國本之爭”是萬曆一朝最激烈複雜的政治事件,共逼退首輔四人,部級官員十餘人、涉及中央及地方官員人數三百多位,其中一百多人被罷官、解職、發配。

由此可見,朝廷之中,權力黨派鬥爭之激烈程度。

後來,孝定太後得知朝廷上下對於立儲一事輿論紛紛,導致朝綱不穩,便親自出麵質問神宗為什麽還不立朱常洛為太子。

內外交困之下,他害怕了,迫不得已於萬曆二十九年立已經二十歲的朱常洛為皇太子,朝政方才漸漸安穩。

在這十五年之中,王恭妃母子因受到神宗的厭惡冷落,又被最得寵的鄭貴妃視為眼中釘,飽受屈辱,待遇極差,日子甚是難捱。

那朱立群富甲天下,曾為萬曆皇帝明神宗捐資修過宮殿,又因與皇室沾親帶故,自然風光無限。

此人愛慕風雅,極愛舞文弄墨,結交文人雅士,卻不願入仕為官,在富庶的江南一帶經商,經營有方,富甲一方。

而那中年婦女則是其正室妻子董月眉董氏,那位依傍在她身側的絕色少女,正是朱家唯一的千金小姐朱書媱。

懷光和尚一見朱立群,心中歡喜,便笑臉快步迎上前去,行了一個佛禮,道:“阿彌陀佛,朱員外駕臨本刹,真是令古刹蓬蓽生輝啊。”

朱立群亦是笑嗬嗬的,走向前去,微一躬身,麵對懷光道:“老夫聽聞上封寶刹,得佛主庇佑,沐浴清化,香火鼎盛,且佛主神明,有求必應,香客往來不絕,今日特攜家眷前來進香許願,望得佛主庇護。”

一言至此,微微一頓,又道:“以表敬佛之心,老夫這次帶來白銀千兩,為寶刹添磚加瓦,作為寺廟修葺之用,盡綿薄之力。”

身後兩名仆役奉上白銀千兩,懷光和尚目光一掃,自那銀兩之上快速飄過,又自收回,喜逐顏開,道:“朱員外敬佛之心,佛主又豈會視而不見,幾位遠道而來,車馬勞頓,還請入靜院禪房飲茶休憩。”

語聲頓處,袍袖一揮,招呼身後兩名灰衣僧人,接過白銀,領著幾人往左邊的禪房踱去。

此時,朱書媱跟在人群後邊,絲毫不理會眾僧侶的迎奉,徑直往廟中走去。

行了數步,卻見石柱旁有一人立在那裏,朱書媱心中一動,隨即停住腳步,驚奇叫道:“哎呀!原來是你呀?沒想到你竟然先到了!”

呂宋洋一見朱書媱,心中也自是歡欣不已,笑道:“嗯,朱姑娘,我也是剛到不久。”

朱書媱還欲再說,卻被朱立群催促,無可奈何,她秋波一轉,悄悄望了呂宋洋一眼,輕聲道:“等一下,我在找你玩,你可不要到處亂走哩。”

話音一落,朱書媱便在兩名侍女的簇擁下,往禪房行去。

分別之後,呂宋洋在廟中轉了許久,有些倦怠了,便回禪房歇息去了。

已近午時,驕陽似火,呂宋洋房中休息,麵前擺著一杯解渴的茶水,正欲舉杯飲茶,卻聽見屋外傳來一陣喧鬧聲,他心中一動,自知有事發生,猛然抓起雙劍,疾奔而出。

一路如飛疾馳,已然來到佛殿。

隻覺周遭殺氣騰騰,目光閃處,見一夥攜帶長刀的武林人士聚集在上封寺的大雄寶殿之中,皆手按刀柄,虎目噴火。

領頭一人,乃是一名中年漢子,與眾人不同,身著青色長衫,滿臉凶煞之氣,腰纏一柄鑲玉寶劍,吵吵嚷嚷,揚言說要尋找什麽教主,其身旁立著數十名身著黑衣,腰掛長刀的剛猛漢子。

此時,懷光和尚立在人群之中,數十名武僧手持木棍立於殿中,亦是雙目盡赤。

懷光長袖輕拂,僧衣一抖,拈起三炷清香,淡然道:“各位施主突然駕臨上封寺,不知所為何事?若是為禮佛而來,老衲十分歡迎,若是來此滋事,擾亂佛門清靜之地,還請各位下山去。”

話音輕若浮絲,有如焚香點化嫋嫋而升的一縷輕煙,雖輕細如絲,卻始終不散,縈繞耳畔。

領頭那漢子一聽此話,意在逐客,不禁勃然大怒,目光凜然,厲聲道:“老夫縱橫江湖數十年,還未曾有人敢如此對老夫如此說話,就算是教主也敬我三分,你個老禿驢也敢放肆,今日你若不將教主交出來,我便血洗上封寺。”

話音一頓,雙目之中,凶光四溢。

見那人盛怒當頭,懷光和尚避其鋒芒,淡然一笑,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既是來此尋人,也不必如此大怒,隻是不知施主所尋之人有何體貌特征,敝寺皆是香客佛徒,未曾見過尊教主。”

那中年漢子吞了一口唾沫,嘴唇微翻,正欲開口說話,忽然飄來一個聲音,聲如金笛,鏘然動人。

在場之人,突聞此聲,無不為之一驚,隻聽那聲音先是一陣尖銳訕笑,緊接著語帶嘲諷話語。

“哈哈哈,你們究竟是來找人的,還是殺人的?一群莽漢,哈哈哈……”

語音頓處,又是一陣嬌笑,那笑聲在人群之中縈繞回蕩,兀自未絕。

眾人驚奇不已,目光落處,見一少女自佛殿之中徐徐走出,呂宋洋一見,心中也大驚,原來那人竟是朱書媱。

人群之中,那個為首的中年漢子一聽,語氣之中,盡帶嘲諷之意,麵色大變,怒不可遏。

又見說話之人乃是一名文弱女子,仰天哈哈大笑道:“哪裏來的黃毛丫頭,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找死!”

語聲頓處,“嗆啷”一聲巨響,手腕一翻,亮出腰間長劍,劍身之上,寒光閃閃,令人心裏發怵。

而朱書媱一聽對方如此輕蔑,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嬌容驀地一變,嬌喝一聲,道:“你又是從哪裏來的無知老兒,佛門之地,不見利器,豈可容爾等冒犯。”

那中年漢子冷笑一聲,道:“嘿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今日你命喪佛堂,縱使你求神拜佛也是無用,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休要怪老夫手下無情!”

話音一落,精光一閃,手中長劍,淩空刺出,直奔朱書媱胸口處的“玉堂穴”刺去。

此招甚是狠毒,來勢極快,且又是刺穴傷經的陰招,縱使是武林好手,也難以避開。

呂宋洋“啊”了一聲,但自己此時距離朱書媱太遠,出手化解,已然晚矣。

再去看朱書媱時,隻見她左肩一偏,退後一步,那漢子一劍刺空,貼著她的衣襟帶過。

呂宋洋在一旁看著,心中不禁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一劍未成,那漢子並不罷休,“唰唰”又是兩劍,下刺商曲,上挑陽白。

劍招一出,虎嘯龍吟,呼呼而至,朱書媱哪裏見過這樣的淩厲奇快的劍法,自是慌了手腳,竟然愣在原地,動也不動,任憑那長劍朝自己襲來。

危難之時,一個身影急速竄出,隻聽見“錚”的一聲,那一柄刺向朱書媱的長劍被人一劍挑開了。

一道白色的人影,輕輕一晃,倏地出現在眾人的麵前,朱書媱轉目往那人身上一望,輕輕叫了一聲“呂大哥”。

來人正是呂宋洋,他將長劍一抖,目光又轉向那漢子,肅容道:“想不到你竟然是一個如此厲害的人物!”

那漢子嘿嘿一笑,凜然道:“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在後麵呢!”

說罷,輕撫長劍,唏噓一聲,厲喝一聲:“看劍!”

話音未落,一柄長劍,已然刺來,呂宋洋左掌一揮,將朱書媱輕輕推開,一個箭步,竄上前去,反手拔劍,前去迎擊。

哪知,那漢子突然將長劍順勢一收,自上而下,對了呂宋洋連斬數劍。

呂宋洋提劍抵擋,每擊一下,便退一步,一時之間,隻聽見“嗡嗡嗡…”十餘聲落下,呂宋洋已然退了一丈之遠。

那漢子見呂宋洋竟然接了自己數招,讚道:“好劍法!”

話聲一落,劍鋒一偏,轉而刺向呂宋洋的左肩,呂宋洋未曾料到對方如此突然的變招,“啊!”的一聲,被對方一劍刺中左肩。

霎時,鮮血如注,殷紅的血跡浸透了整個右臂衣袖。

見呂宋洋負傷,朱書媱心焦不已,連忙上奔上前去察看。

誰知那中年漢子並沒有停手的意思,將手中長劍輕輕一揚,又是一記殺招,自朱書媱後心刺去,朱書媱一心隻顧及呂宋洋的傷勢,根本不顧那背後一劍。

也許,愛情便是如此,無需理由,卻教人奮不顧身,忘乎所以,可以解千愁,亦可添萬憂。

此時,呂宋洋察覺到了淩厲的劍氣,顧不得流血的手臂,一把推開朱書媱,輕嘯一聲,揮動著手中的長劍,迎著那劍刺去。

兩劍對刺,如此瘋狂之舉,實在是以性命相搏,其意在於同歸於盡,即便不死,亦勢必兩敗俱傷。

那漢子見呂宋洋如此出招,完全置自己的性命與不顧,心中一驚,連忙將長劍撤回,避開呂宋洋的劍鋒。

呂宋洋以險招取勝,僥幸勝了一招半式。

然而,那中年漢子的攻勢並沒有因此而停下來,隻見他右手抄起手中長劍,平空一劍,破風刺出,左手化掌,接替而至,長劍方落,掌風已至。

呂宋洋大駭之下,躲閃不及,隻避開了刺向自己的長劍,始終沒能避開那極其詭異的一掌。

那掌力威猛剛勁,將呂宋洋震飛在地。

呂宋洋嘴角淌著一絲血跡,他手中扶著貫日劍,掙紮著想要從地上爬起來,試了幾次,終究沒能站起身來。

朱書媱見狀,連忙撲上前去,美目之中含著淚誰,她輕輕挽起呂宋洋的手臂,將他扶起。

呂宋洋兩道充滿柔情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停滯片刻,又自伸出手替她擦拭眼角的淚水。

兩個人就這樣相互凝視著,就好像這個世界都與他們無關了。

呂宋洋那拚死一搏,讓那中年漢子在眾人麵前顏麵掃地,他一心想要除掉呂宋洋,他哪裏肯善罷甘休。

此刻,他正掂著劍,目露凶光,一步步朝呂宋洋與朱書媱兩人走來。

呂宋洋擋在朱書媱的麵前,凜然道:“有事麽事,你就衝著我來,不要為難朱姑娘。”

那中年漢子仰天大笑,忽又臉色一沉,目光凝重,盯著呂宋洋,惡狠狠道:“笑話,整個江湖之中,還沒有人能夠阻止我馬平川殺人,今日縱有千般,你兩人也難逃一死!”

說完,一聲怪笑,高舉長劍,朝著呂宋洋的頭頂劈去。

呂宋洋也不躲閃,毫無懼色,隻是含笑望著朱書媱,朱書媱也含笑望著呂宋洋,兩人此刻似乎已經淡然了生死。

原來那人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馬平川,此人乃是江湖中一霸,**上的翻雲覆雨的人物,在江湖之中興風作浪,得罪了不少的江湖人士,仇家眾多。

後來,他為了躲避仇家的追殺,便歸順了祁連山天鷹教,得天鷹教教主司徒空庇佑,在江湖之中為非作歹。

江湖中人,恨之入骨,人人得而誅之,欲殺之而後快。

隻是他武功卓絕,又依附天鷹魔教,勢力強大,鮮有敵手。

此刻馬平川那一劍已然對著呂宋洋與朱書媱兩人迎麵劈下,兩人也不抵抗,坦然麵對。

突地,一個聲音喝道:“住手!”

話音未落,一條人影已然竄到兩人麵前。

那條人影彈指一揮,便將馬平川手中的長劍輕易彈開,用血肉之軀彈開神兵利刃,足以見那人指法之精妙。

馬平川心頭一凜,一退數步,退至一丈之外,頓住腳步,方才看清了來人的相貌,出手之人,竟是一直立在一旁的懷光和尚。

懷光和尚擋在兩人麵前,微微一笑,對馬平川道:“馬施主,佛門清靜之地,還是不要引起血光之災,褻瀆佛主,那便是大不敬啊!老衲誠惶誠恐,還望施主成全。”

馬平川置之不理,粗眉一挑,肅容道:“老禿驢,你休要多管閑事,不然,我連你一起殺!”

懷光和尚打了一個佛號,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施主既然要無故生事,那老衲隻有陪馬施主走上幾招了。”

說完,將長袖一拂,攤開雙手,做了一個迎招的姿勢。

馬平川長劍當胸,兩人對視片刻,僵住不定,似乎在尋找對方破綻。

高手過招,必是如此,不可有絲毫鬆懈,勝負往往隻在方寸之間。

忽地,馬平川斷喝一聲,將長劍一甩,挽起鬥大的劍花,直取懷光和尚前胸而去。

隻見懷光和尚並不驚慌,身子微傾,避開劍尖,雙手化掌,肘部微曲,掌心向內,轉而,雙掌外翻,雙肘伸直,雙掌齊發,朝馬平川胸口擊去。

馬平川畢竟也是久經江湖的人,麵對懷光和尚擊來的雙掌,絲毫不亂,他右掌將長劍前拋,身子往前方引去,猛然抓住長劍,刺向懷光和尚的左肩上的“肩井穴”。

懷光見勢,撤回右掌,馬平川又左掌化掌,倏地竄回,翻身擊掌,懷光亦同時出掌,兩人掌心相對,皆“噔噔噔”退後幾步,方才站穩腳步。

懷光和尚撚須讚道:“施主,好高深的內力!”

馬平川猙獰一笑,道:“大師你也不錯,嘿嘿,不過今日要讓佛主看看佛門宗派武學是一個多麽大的謊話了。”

語聲落處,手腕一轉,將長劍一緊,指著懷光,大喝一聲:“看劍!”

話音未落,一柄長劍已然貫日刺出,懷光撩起衣袖,與之對舞,兩人頻頻交手,身影左右晃動,懷光身影閃到左側,馬平川手中的長劍也刺向左處,右側亦然。

一時之間,劍雨繽紛,掌影堆疊,轉瞬之間,兩人已過了十餘招,仍舊不分勝負。

卻在這時,一道白影從佛殿之中飛掠而出。

那身法敏捷,極其詭異,眨眼之間,已然衝到懷光和尚與馬平川的中間。

隻聞一陣輕笑,那身影快出一掌,朝兩人胸口拍去。

那掌力非同尋常,帶起兩陣寒風,吹得人衣袂飄飛。

隻聽兩人幾乎是同時“啊”了一聲,各自分開,退後數步。

而那人卻立在兩人中央,拍手笑道:“哈哈,打架,我也來試試!”

二人驚詫不已,那人的掌力竟然不知從何處而發,突發而至,奇快無比,如此高深莫測的武功,在場之人,無不震驚不已。

呂宋洋在朱書媱的攙扶下緩緩的站起身子,方才看清了那人的相貌,那人竟是那位身著白袍的中年文士,不知何時,他已經蘇醒過來,並且當著眾人的麵打出如此不凡的掌法。

馬平川退了數步,站穩身子,一見那白袍人,麵色一變,連忙放下手中的長劍,行跪拜之禮,恭恭敬敬道:“司徒教主,小人終於找到你了,請教主隨小人速速回宮,教中尚有大事等待教主處理!”

馬平川此話一出,其手下那一群弟子,皆伏地跪拜,齊聲道:“恭請教主回宮!恭請教主回宮!”

其聲如雷,響徹雲霄。

呂宋洋不曾想到那身著白袍文士裝扮的中年漢子,有著如此不凡的身份,竟是江湖之中叱吒風雲的祁連山天鷹教的教主司徒空。

他更想不到一位呼風喚雨的**人物,竟然會變得如此癡傻,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怎樣離奇的故事?沒人知道。

此時,在他心中又想起了那夜慘死在山中的一些人,藍袍道人、跛足丐者、黑衣老人、紅衫夫婦,他們又究竟是和身份,這白袍漢子是天鷹教的教主,那麽當時隻發現十二具屍體,但那大廳中的茶碗,卻有十五個,還有三個人呢?那又三人是誰?難道就是殺死那十二人的凶手?還有那個枯瘦老人又是什麽人?

他想不明白,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太快了,根本就不可思維留下任何喘息的機會。

目光再往那白袍人的身上望去,隻見他根本就不理會馬平川一行人,自言自語說道:“不,我是懷光和尚!我是懷光,你們是誰?你們是誰?”

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你們不是在比武嗎?怎麽停下來了,快打啊!快打啊!”

馬平川見司徒空如此癡癲,心中詫異不已,仍是長跪不起,恭敬道:“教主,你怎麽啦?你怎麽啦?”

司徒空仰首四村片刻,忽又搖首道:“你是誰?你說我是教主?什麽教主?”

他一言至此,一退數步,突又大聲道:“不,我是懷光,懷光…不是教主…是懷光…”

其聲如雷,充滿疑惑與憤怒。

突地他好像又記起了零星的記憶,微微一頓,又道:“對,我是教主…教主…懷光…教主…懷光…啊…我是誰?我是誰?我究竟是誰…”

語聲頓處,又見他用力的拍打著自己的腦袋,痛苦萬狀。

見司徒空此般模樣,馬平川振袂而起,雙目含怒,殺氣畢露。

他將手中長劍一緊,麵色一沉,對懷光和尚狠狠道:“你們將教主困於此地,還欲隱瞞,教主變成此般模樣,一定是你們給教主吃了什麽藥,快!把解藥交出來,不然,我殺了你們!”

言罷,手中長劍一抖,抖落一溜青光,疾閃而過。

懷光和尚寬大的僧衣一掃,長袖一抖,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衲並不知這位施主便是你們要找的教主,且他來到上封寺之時,便已然是這般模樣,他患的是失憶之症,發際有明顯的血汙,想必是頭部受了重擊,我們並沒有給他吃什麽藥丸,所以也沒有解藥。”

馬平川滿麵狐疑之色,在他心中已然認定是懷光用**害了司徒空,是以他不會再相信懷光的任何話了。

此時,他怒不可遏,恨氣上衝,似欲噴出胸膛,他轉身對身邊的弟子道:“今日若取不到解藥,我們也不必在顧忌什麽佛門清淨之地了,血洗上封寺。”

喝令方落,手底下一眾人等,已然紛紛拔刀,個個如狼似虎,迎麵撲擊。

寺中武僧也手持棍棒,列陣以待,馬平川與懷光和尚交手,頓時,殺氣騰騰,場麵混亂不堪。

唯有司徒空仍陷在沉思之中,並不理會眾人的爭鬥。

此時,已是午時,烈日如焰,炙烤大地。

眾人那埋藏於心的怒火怨氣之旺,絲毫不遜色於空中炎日。

朱書媱目光往混亂的人潮之中一望,最終落在司徒空身上。

她心中一動,走向前去,輕拍他的肩膀道:“喂,懷光和尚,你怎麽隻顧自己在這裏看呀!還不前去幫忙?”

那司徒空一聽此話,微微愣了一下,忽又點點頭道:“對,我是懷光,那我該幫誰呢?”

朱書媱嬌笑一聲,纖指一橫,指了指一旁身著僧衣的和尚,道:“既然你是懷光和尚,和尚當然是幫和尚啦!而且我們是好朋友,他們也是我的朋友,好朋友當然是幫好朋友的朋友啦,對吧?”

司徒空垂首沉思片刻,點了點頭,喃喃道:“對,對,和尚應該幫和尚,朋友應該幫朋友…

話音未了,身形翻飛,便電射而出,竄到人群之中,幫著上封寺眾僧人與天鷹教眾弟子交起手來。

馬平川長劍如靈蛇出洞一般,蜿蜒而至,麵色卻惶急不已。

他一邊與懷光交手,一邊不停地叫著:“教主!教主!”。

而司徒空身輕若燕,施展內力,在人群之中遊走。

突地隻見他麵色一紅,心脈一滯,一股灼熱的氣流凝滯在百會穴處,燒得他十分難受。

他怒吼一聲,一股力量衝他的體內竄出,將眾人震翻在地。

眾人嘴角皆淌著一絲血跡,可見司徒空內力是何等高深莫測。

此刻,司徒空飄然落地,他似乎想起了些什麽,發瘋似地在人群之中奔走,仰天發問道:“我是誰?我究竟是誰?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我是誰?”

話音兀自落下,一條白影,飛馳而去,在群莽之間奔馳,片刻之間,便已經了無影蹤。

馬平川見司徒空已經不見了蹤影,哪裏還有心思再為難上封寺的和尚,以劍拄地,翻身爬起,目光自僧群之中,一掃,冷冷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之辱,日後必還!”

話聲一落,長劍入鞘,大手一揮,領著眾人,匆匆下山,尋司徒空去了。

而此時,呂宋洋撐著劍,站起身來,走到朱書媱的身邊,憂心道:“朱姑娘,你沒事吧,事情結束了,快回去休息吧!”

朱書媱螓首低垂,略帶羞怯之色,柔聲道:“呂大哥,你受傷了,快,我扶你回房休息。”

言罷,便扶著呂宋洋往後院禪房走去,將眾僧人的拋在身後。

兩人齊步向前走著,似乎整個世界都無他們無關。

懷光和尚望著馬平創一行人倉促下山而去的背影,目光又在蒼茫山中搜尋,近遠處皆是群山莽莽,不見人跡。

他仰天長歎一口氣,又回首對眾僧人道:“此事已了,大家都散了吧。”

眾僧侶聽了懷光和尚的話,齊聲應了一句,紛紛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