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女配是無辜的!

第79章

“副盟主。”“副盟主。”“副盟主。”“副閣主”“副盟主。”

程伶一路走來經過的一個個侍女向她低頭請安,流螢走後將武林盟主的位置傳給了麒麟閣主簫歸應,而她自然也就成了副盟主,武林盟內的侍女大多稱呼她為副盟主,會叫她副閣主的都是從麒麟閣帶來的人。

“副盟主,馬車備好了。”一個侍女走到程伶身邊行禮道。

程伶跟著侍女走到武林盟漆紅大門的門外,那裏放著一輛已經整裝待發的馬車,幾個侍衛正將一個又一個紫紅色的木製食盒搬到馬車上,搬完後一個侍衛對程伶說:“全都在這裏了,請副盟主過目。”

程伶上了馬車,將食盒數了兩遍,點頭道:“好,數目是對的,這就上路吧。”

冬後是一春,春後又一冬,距武林盟成立已過了兩、三年時間,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江湖更迭之快,兩三年的時間已足以讓一些退隱的人被淡忘,一些後起之秀展露頭角。武林盟成立後,陸陸續續地有很多熟悉的麵孔能看見的次數越來越少,但就算他們隱居在外,不再過問江湖事,他們仍是程伶重要的回憶。馬車上那幾個食盒裏裝的都是武林盟精心製作的月餅,中秋將至,程伶此番出行便是奉盟主簫歸應之命要將這幾盒送給幾位武林盟的舊交。

第一站是武當派,自嗣憂道人死後一直是喬逸君代為處理派中事務,喬逸君雖年輕,入門時間極早,又憑著在門派中的威望,第二年便繼任武當派掌門之位。武當派倡導的是清修,整座山肅靜得像被人點了啞穴,更顯秋風蕭瑟之感。程伶讓馬夫將馬車停放在山下等候,獨自拎了一盒月餅上山去。

嗣憂道人生前也是時常閉關,喬逸君上無師兄師姐,早已熟知派務處理的要訣,所以武當派雖突然失去掌門,也沒有陷入混亂之中,日子仍是井然有序地進行,刻板亦平淡。

程伶雖身無武功,這幾年輔佐簫歸應四處奔波,硬是練出了同齡少女比不得的好體力,從深閨小姐到拋頭露麵的副盟主,她從未後悔自己的選擇,她對得起西麟閣活下的那幾十條人命。

喬逸君正與人商事,程伶要趕在中秋之前將月餅全都送出去,不便久留,便將月餅交托給一位弟子收好,又向弟子問了路,去拜祭已故的嗣憂道人。依山而居的門派都喜歡預留下一塊後山的土地用來安葬曆任掌門,武當派也不例外,嗣憂道人就葬在後山。程伶順著路走過去,卻看見有個人比他更早前去拜祭。那人清素幹淨,青灰色的長衫上繡著墨色的紋路,年紀看起來已過了而立之年,程伶認得他,冥域人道的道主墨青衫,亦是武當派的叛徒,這人怎麽會在這裏?雖說中原和漠荒已經和解,但他既然背叛了武當派,又回這裏來做什麽?

墨青衫已經在嗣憂道人墳前跪了很久,他叛出師門遠走的漠荒的時候,喬逸君還是個練基本功的小道童,如今,對他來說,正應了物是人非那句話。墨青衫自幼便進了武當派跟隨嗣憂道人,他曾是嗣憂道人最引以為傲的徒弟,隻是在師門和女人之間,他選擇了後者,從此便是敵人,再無踏進這座武當山的資格。如今對立的阻障被打破,他終於有能走進武當派的大門,卻不再是以武當弟子的身份,而是以冥域之人的身份走進這裏,正因他是冥域的道主,喬逸君才不能將他拒之門外。情也好,義也罷,多情也好,無義也罷,在這座新墳麵前一切追憶都成了浮虛。

“師父……”墨青衫跪在墓碑前叩頭道。

接下來是斷劍山莊,程伶對斷劍山莊一直有點抵觸情緒,主要是斷劍山莊的大少爺讓她感到害怕,總覺得他是在生氣,又不知道哪裏惹怒了他,說起來她和斷劍山莊差點有姻親關係,在與喬逸君定親前西麟閣主曾想將她許配給斷劍山莊的二少爺,年紀相稱,家世也相配,但後來聽說了二少爺的風流作風,此事便作罷。就算失望於程伶不是男子,血緣關係是抹不掉的,西麟閣主對程伶還是有父親的立場,程伶不知道現在情況她的父親會不會諒解她,他已逝世,再過半百,等她也到了九泉之下,就能問清楚了吧。

從門口就有一個家丁引領著程伶往山莊裏走,走了一會兒碰到一個路過的丫鬟,家丁忙叫住那丫鬟:“喜兒姐,這位是武林盟來找咱大少爺的,我粗手粗腳的,還是麻煩您領過去吧。”

那丫鬟聽見聲音停住腳步,轉過身,看向程伶,她的麵容馬上讓程伶想起一種話,是桃花啊,俏麗而不庸俗,正如她的名字一樣讓人感到歡喜愉悅。

“這位姑娘請跟我來吧,”喜兒說道:“不知該如何稱呼姑娘?”

“我姓程。”程伶回答。

“程姑娘,這邊請,大少爺在書房裏。”喜兒說道,引領著程伶。

地霸豪紳,富商名門,丫鬟程伶見過不少,但眼前這個喜兒總給她一種奇妙的感覺。程伶自由呆在深閨,涉入江湖的時間並不長,但她有一項才能連簫歸應都讚歎不已,她的第六感特別敏銳,許多時候說不出理由,就是覺得古怪。盡管喜兒的行為舉止和普通丫鬟無異,程伶卻總覺得她不是丫鬟。

劍無名的臉還和記憶中一樣,冷峻嚴肅,像在生氣一樣,程伶不禁又開始回憶自己是不是哪裏惹他生氣了?像斷劍山莊這種以獨特技藝聞名於世的山莊是不願過多參與江湖事的,武林盟和斷劍山莊平時並無交集,這次也不過是來送盒月餅表達下情意罷了。

喜兒麻利地端茶倒水,和任何一個訓練有素的丫鬟一樣,是程伶的錯覺麽,總覺得劍無名那好像誰欠他五百兩雪花銀的臉高興了一點似的?正當程伶想看得再仔細些,一個小廝跑進來跌跌撞撞跪在地上。

“大少爺!二少爺又離家出走了!”小廝氣喘籲籲地說。

“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又去那等煙花之地了吧!”劍無名的臉色好像別人欠了他五百兩金錠子似的。

小廝忙說:“這次不是!二少爺這次是正經事兒!他說,他說他要去學武功!”

“真的?二少爺是要改過自新了嗎?他去哪兒學武功?武當派還是靈禹派?”喜兒不敢置信地眨巴著大眼睛連連發問。

“這個……”小廝為難地撓著頭:“不是武當派也不是靈禹派,好像是……峨嵋派!”

程伶皺了眉頭,這峨嵋派精研的是醫術,武功照比其他門派並不那麽出眾,最主要的是峨眉派隻收女弟子,這位二少爺怎麽去峨嵋派學武功?

劍無名的臉色變得像誰搶了他家餘糧似的,怒道:“派人去追,抓回來關進祖宗靈堂,沒我命令不許放出來。”

喜兒吐吐舌頭:“還以為二少爺終於轉性了,去峨嵋派學的是功夫嗎?二少爺把峨嵋派當什麽地方了……”

千方百計想混入隻收女弟子的峨嵋派,劍無心不是第一個,比他更早幾十年就有一個男人做了同樣的事情,那個男人絞盡腦汁想要進峨嵋派“學武功”,為了加入峨嵋派的大家庭,他試過男扮女裝,試過每天送烤雞賄賂峨眉掌門,試過在峨眉山腳下跪了七天七夜。當他第一次男扮女裝的時候,峨眉掌門不厭其煩地講了一百條大道理給他聽,趁旁白的弟子不注意偷偷扇了他一嘴巴子,當他第一次送烤雞給峨眉掌門的時候,峨眉掌門將他帶進一間密室裏,拳打腳踢長達數個時辰,身體上的打擊不能摧毀他的意誌,為了心中的夢想,那個男人一次又一次地騷擾峨嵋派,終於,在他最後一次跪在峨眉山下的時候,峨眉掌門走到他麵前,這一次峨眉掌門沒有對他大打出手,而是慈祥地扶起了他,峨眉掌門將他帶去一個地方,從此他再也沒出現在峨眉掌門麵前,那個地方叫做少室山,那個男人在那裏失去了他所有引以為傲的柔順秀發,頭上被燙了六個圓疤,賜法號“禪空”。

就連禪空方丈的師父老方丈自己都沒想到,這個被峨眉掌門硬塞進來的燙手包袱竟是個武學奇才,江湖雖以武為尊,但武功並不是江湖的全部,除了武學天分,禪空方丈還有更讓老方丈看中的東西,他雖吃飯總是第一個到,聽禪總是第一個跑,經常帶著師兄弟犯戒規,老方丈還是把主持之位傳給了他。那時,很多人都不理解老方丈的行為,連禪空自己都不理解,他屢犯戒規,早就應該被趕出少林寺了,怎麽反而成了主持?

老方丈臨終前,禪空獨自跪在他床邊,問道:“我是你的私生子嗎?”

老方丈搖搖頭。

“你貪圖我俊美的容貌嗎?”禪空又問道。

老方丈抹去額頭的汗珠,仍是搖頭。

“那為什麽……戒色師兄想當主持很久了……”禪空不解地問。

老方丈神秘地笑了:“戒色當了主持一定會因你不守規矩將你逐下山,你又會去峨嵋派鬧事,唯有將主持之位傳給你才能讓你永遠留在少林寺。”

禪空馬上原地給老方丈磕了個頭:“師父願以主持之位相助其他門派,此等胸懷,弟子佩服!”

老方丈笑得更神秘了:“師太說事成之後和我……”說到這裏,再沒了聲音,一代高僧,已然圓寂。

這些都是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當了幾十年主持,禪空方丈早已愛上了當主持的快樂,每次收到其他寺廟上貢的香油錢數著數著就能情不自禁笑出來,每道菜都要以“人參”為配菜,每晚在心中描繪著師太的畫像安然入睡,這樣的生活未成佛更勝佛。

此次出來送月餅,簫歸應還給程伶安排了一個她很不想去的地方——冥域,盡管與冥域已經和解,從小根深蒂固的觀念還是不會消失,對於冥域,程伶有一種潛藏的厭惡感。但是身為武林盟的副盟主,她的個人感情必須壓抑,她還是壯著膽子去了冥域,武林盟的馬車夫是江湖的老油條了,聽說過冥域各種殘忍荒唐得傳聞,怎麽都不肯跟程伶一起走進漠荒,程伶隻好中途買了一頭駱駝,雇了個黑瘦的漠荒人當導遊,讓馬車夫原地等著,自己騎著駱駝走進漠荒的深處。

至今為止,冥域的最後一位域主是出自靈禹派的薛晴,在武林盟剛剛穩定下來的時候,薛晴就辭去了域主的名頭,成為冥域唯一一個不是因死亡離開冥域的域主。薛晴走後,冥域被沒有擁立新域主,因為,那幾位道主實在太難伺候了!那幾個就算在漠荒也是異類的人,他們不會聽從任何人的指揮,想要讓他們聽完你說話就要有淩駕於他們的實力,可惜的是,這樣的人江湖上寥寥無幾。

走進冥域,程伶就感覺陽光像是從此遠離了自己,總感覺走廊裏那些麵無表情的侍女像是趁自己不注意就在看著自己竊笑,心裏不禁冷得發毛,手捏著食盒更緊,眼睛隻敢看著前方,匆匆往前走著。現如今冥域沒有域主,隻有幾位道主,也不知這領頭的是誰,白昔塵久居在冥域之外,墨青衫和淚姬也是難覓蹤影,安螺被關在地牢中兩年不見天日,在冥域中還能找到也就隻有……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