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嬌鳳

第69章 謝夫人

反正也不是兩軍對壘的陣仗。防禦這種事情,隻要有了兵力與輜重,多多少少自己都能拚出來個陣勢來。她自己關在房間裏琢磨布陣的事情琢磨了好幾天。用兵之道她是不懂,好歹塔防類單機遊戲玩過好幾年,魔獸世界,植物大戰僵屍都是翻版好幾次的。憑著當初打遊戲的靈感來拚防禦病陣,雖說自己覺得吊炸天了沒錯,但是放在現實中應用,不管怎樣都似乎覺得怪怪的,因此費了好大精神,還是覺得做出來的東西拿不出手。

這一日又起晚了,喜寶一個人,管著整個碧微草堂裏裏外外的事情。有時候忙起來了,也實在顧不得她這個不成器的主子。她起來之後也未曾收拾,披頭散發便在那裏玩沙盤。正玩得起勁,喜寶突然間撞開門,抓起她就搖,搖的她一把骨頭險些散架。

“姑娘不好了!謝夫人突然過來了。專程過來看你的,趕緊收拾收拾。好歹整出個能見人的樣子來。”

“謝夫人?哪個謝夫人?”她還處於一種懵懵懂懂未睡醒的狀態。謝家夫人那麽多,地位隆重的更是不少。也不知道這位是謝安的夫人,還是指的是謝玄的哪位嫂嫂。不然難不成是謝道韞?不對不對,謝家姐姐應該是王夫人才對。

還在胡思亂想間,喜寶已經將她整個人按在桌前,伸手抓住她的頭發便十分粗暴的梳理起來,一邊毫不留情拾掇著她,一邊解釋道:“當然是七公子的母親啦。不然我也不至於緊張成這樣。夫人在前廳那邊奉茶,姑娘你撐著點啊。”

撐著?雖然之前是聽說那位謝夫人脾氣不怎樣好的樣子。但這麽說,是否有些過了?畢竟是大家出身的名門閨秀。又是將軍夫人。養尊處優高高在上這麽多年,總不至於看她不順眼就抓頭發撓臉吧。好歹也是深宮裏出來的人,應付個謝夫人,她還覺得自己挺綽綽有餘的。懶洋洋打了個哈欠。揮手讓喜寶別忙活了。

“隨便把頭發挽起來,換件衣服就算了吧,也別隻顧著修飾儀容,反而讓夫人等太久,更不好了。”

雖然是這麽說,見家長,她也是緊張的,隻是裝的若無其事。越是盛裝打扮,心裏壓力越大。還不如隨隨便便過去得了。

喜寶看著她那樣子,要是真仔細收拾了,沒準也就來不及了。便不再多說,仔細替她將頭發挽起來,免得看上去跟沒睡醒似得,然後便提心吊膽將她往前廳帶,一路走一路還忍不住提點,“姑娘,你可要當心點啊,好好同那位夫人說話,可別太衝了。”

慕容清輕笑道:“脾氣不好的是你們那位夫人,又不是我,我怎麽會說話衝?”

“那可不好說了,將軍夫人向來嘴巴是有些刻薄的,我們家大人那樣好脾氣的人,同她說話都忍不住衝。姑娘你可記著了,有什麽都忍著點啊。”

隱約想起那位謝夫人似乎是阮家人,似乎還記得,世說新語中曾經提過,阮家有位叫做阮籍的名士,自帶青白眼什麽的,說是遇到喜歡的人,就青眼相看,遇到不喜歡的人,便是給一個白眼,毫不假以辭色。當時的人覺得這就是所謂的名士風範。也許謝夫人也是同樣吧。脾氣大看不起人什麽的,也就算了。她長這麽大,遇到翻白眼的人還少麽?再說了,不管怎樣,那位也是謝玄的母親,管有道理沒道理呢,隻當是看在謝玄的份上,讓著她就算了,還能有什麽事情呢?

她倒是盤算的好好的,轉眼間便走到了前廳。正門敞開著,日光有一半落在前廳裏,那位謝夫人坐在正對門口的椅子上。她探頭隻看一眼,心裏便給了一整套好評,全五星的。

美人,這才是真美人。雖然看得出已經不年輕了。但

這般盛容妖冶的姿色,若是太年輕反而撐不起來。再加上那十分雍容華貴的氣度,捧起茶盞時,指尖蔻丹如牡丹盛放一般,豔麗迫人,溫軟日光之下,這樣的華豔姿態,宛如從一副價值連城的古畫中走出來一般,讓人不禁屏息。

她整個人都傻了。徹底跪在了謝夫人的石榴裙下。難怪謝玄長得那麽俊美,難怪謝道韞也是建康之中聞名遐邇的美人,果然好基因才是王道!過了許久她還未曾回過神來,喜寶暗地裏踹了她好幾下,她才反應過來。上前半步,低聲道:“慕容清見過謝夫人。”

“坐。”謝夫人將茶盞放下,淡淡隻說了一個字。她慌忙在側麵的位置坐下。低下頭,不時偷偷抬眼看謝夫人。其實那位夫人身後似乎還站了個小丫頭,隻可惜,在這樣光彩照人的明麗之下,存在感被抹得幹幹淨淨。

連慕容清自己都覺得,若是此時有人踏進這間前廳,看到的,大概也隻有謝夫人,坐在旁邊的她,雖然年齡沒準還沒人家一半大,但姿色,恐怕也沒人一半多吧。

其實是她太自卑,慕容衝曾經被人戲稱為五胡十六國傾國傾城第一人。她長得同慕容衝五分相像,不過性別不同而已。說是傾國傾城也不為過了,差的,就是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場。謝夫人雖然貌美如花,氣場強大,但這種女帝一般的女人,隻能膜拜不能親近,說起來,也沒多討人喜歡。

對方頗為淡漠的看她一眼,問喜寶道:“這位便是給羯兒生孩子的那個女人?”

不開口便算了,一開口讓人想打她。果然不會說話最好別說,這位夫人人長得那麽美,說話怎麽就這麽讓人不舒服。什麽叫做給謝玄生孩子的女人?最鬱悶的是她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反駁。不然怎樣?說孩子不是謝玄的。似乎更不好看。隻能閉嘴坐著,眼角餘光看見喜寶無聲的點了點頭。

“孩子呢?我還沒見過呢,也不知道長得像不像羯兒。”謝夫人頗為淡定的繼續問。這下連喜寶都啞口無言了。阿遙被慕容衝帶走是眾目睽睽之下的事情。那麽多人都知道,謝夫人怎麽會不知道。非要趕著當麵問,無外乎是給她們難堪而已。

慕容清深吸一口氣,還未說話,便聽見喜寶道,“夫人有話可以直講,我們這位姑娘人笨,拐彎抹角的,聽不懂。白給給夫人添亂。”

謝夫人淡淡笑笑,道:“不愧是謝大人身邊的人,幾年不見,喜寶你這口舌還是一樣伶俐啊,聽不懂便算了,當沒聽到得了,我就同喜寶隨便聊聊,慕容姑娘若是沒什麽事情,就當是聽個熱鬧算了。”

這麽說著,略笑道:“喜寶你也真是的,什麽有話直說的,再怎樣也是大家子出身,不幹不淨的話,隨便怎麽能說出口的,若給別人聽了,能不笑話麽?你就說羯兒這孩子,這麽一兩年,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我們阮家的人前前後後想要將他表妹嫁進來,他推來阻去的,我總覺得沒準是因為我們門戶寒微,那位謝大人看不上,我說話也不算。但你看這位。姿色雖說還看得過眼,娶妻娶德,也不能光看姿色。說是給他生了個孩子麽,又說謝大人也挺喜歡那孩子的。若是做妾也還說得過去。哪成想回頭又說孩子是別人的,我這做母親的,心裏怎麽放得下?你們那位大人也是奇怪了。我自己的兒子,我做不得主。別人家孩子,他倒是喜歡的不行,又不是謝家的人,就算真心喜歡小孩子吧,哪有隨便從外麵揀來一個,就當是謝家人養的。好歹也是江左高門的,這門檻也開得太低了,連我這冷眼旁觀的都看不下去了。”

欺人太甚!不愧是大家出身。一段話,輕描淡寫,要是翻來覆去的看,簡直一句

罵人話都找不出來,傷人的,卻是那樣輕描淡寫居高臨下的態度。她又不是死不要臉的。就衝著這幾句話,已經將她損的無地自處。想要爭辯幾句,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她與謝玄之間,與慕容衝之間,千絲萬縷,一世的鍾情,如何說的清楚,又如何,同這樣陌生又這般高高在上的謝夫人說呢?

她還沒說什麽,喜寶先開口了。

“我們大人可沒管過這事情,大人一心栽培七公子,是因為七公子是國家棟梁,也是我們謝氏清俊的少年子弟。至於七公子喜歡哪個,願意同誰白頭偕老,那是七公子自己的事情。大人喜歡阿遙小公子,是因為小公子聰明伶俐。非得要有血緣牽係才能喜歡誰嗎?”

“你們大人倒是幹脆,謝大人如今位高權重。朝堂上的事情,都是他說了算,讓我兒子上陣征伐,我這做母親的,多說幾句,你們大人不說什麽,族裏人都不放過我。橫豎看我是個外人罷了。阮家堂堂正正晉室名門,嫁進來不過是這個結果,何況別的人呢?他替我選的這個兒媳婦,我不喜歡。難道他還替我給人做婆婆不成?”

眼看著喜寶也快被擠兌的沒話說了,突然之間一把清亮的聲音響起。

“清兒是兒子選的妻子,與別人無關,還請母親不要為難她。”

是謝玄自外麵走了進來。慕容清看見他,正要站起來,他走到跟前,握著慕容清的手一起坐下。看著他的母親,無畏無懼。

“母親既然來了廣陵,為何提前不讓兒子去迎接?況且此處乃是前線,母親身份尊貴,原本不該以身犯險的。”

“你要娶她?”謝夫人似是完全沒有聽見他所問的話。僅僅隻是反問出這一句。神態中的倨傲,不可置信,清清楚楚傳達了她的意思,就算別的什麽都不說,也能感覺到她似乎就是直接在問謝玄,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冒出這樣離譜的念頭。

慕容清何嚐不是這樣想,先別說他們之間天差地別的身份地位,單是價值觀就差了足足一千年,謝玄喜歡她她知道,但連她自己也不相信,謝玄是否有勇氣將她這樣的女人娶進門。

她似乎隱約感覺到,以謝夫人這樣隻顧麵子不管裏子的性格,大概唯一在意的,也就是她將要嫁到謝家的事情吧,如果她告訴謝夫人她早已與謝安說定不要名份,也許這位夫人的反應還不會這樣激烈。

但她不想說,即便什麽事情都想清楚了,這一刻她還是想知道,如果真的迫不得已,她與謝夫人站在對立的位置,一邊是將軍府,是謝氏阮氏的名望地位,一邊是她慕容清,她想知道謝玄會怎樣選。

謝玄道:“是,我想要與她許下承諾,一世結緣,生死相依。”

“謝安便將你教的昏聵至此嗎?謝氏子弟的妻室若非名門,便是皇室,她算什麽?”

什麽叫做算什麽,好歹也是秦國大將軍的女兒好不好。再怎樣也是前朝公主。她這個冒牌貨是另說。但慕容清的地位怎樣也算是尊貴了,雖然從另一方麵說,也是殘花敗柳一枚,但是這重要嗎?感情又不是做生意,需要將彼此持有的東西一樣樣秤起來放在天平上算價值嗎?離譜!

她還在組織語言,謝玄道:“當日吾在秦國,冒生命危險將她帶回來,她是重於我性命的存在,母親還不明白嗎?”

“荒謬!”無辜的茶盞被摔得粉碎,謝夫人宛若平湖的麵孔上第一次出現了怒色。平時不發火的人一旦發火還真是可怕。慕容清都被嚇了一跳,屋內一派山雨欲來電閃雷鳴的氣氛。謝玄卻不為所動,堅定隻有一句:“請母親不要再為難清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