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一刀

正文_第29章 郭風(4)

“但願沒事”,這四個字已經把她心中的不滿表示出來了。

郭風道:“若雲!”

肖若雲靜靜地望著郭風,這就是郭儀的父親,她的丈夫。

肖若雲望著,不說話。

郭風道:“儀兒已經長大了,他已經二十二歲。”

肖若雲笑了。她好像這時才知道她的兒子郭儀已經是二十二歲的人。

陶刀道:“就憑公子的那一招漫天雲雨,江湖上已罕逢敵手。”

三個人正說著,從外麵進來一人,急急道:“郭大俠,不好了!”

他的話還未說完,隻見一道刀光,在他的脖子上一吻,他的頭,已經落地。

出手的是小陶。

郭風道:“你怎麽殺了他?”

陶刀道:“不好的消息,聽了徒增煩惱,不如不聽。”

郭風未笑。

陶刀道:“因為我們是朋友。”

兩個人相視而笑。

門口的那具屍體,已被另兩個人抬走。

客廳裏依舊是三個人:肖若雲、郭風和陶刀。

他們從早上開始,一直坐到中午。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

他們是不是在等人?

是的,他們一定在等人!

不然,他們不會一直坐在這裏。

後天便是郭風六十歲生日,這兩天,他們一定有許多事情要做,他們的時間,一定比喝茶重要。

他們寧肯放下任何事情而在這裏等,這個人一定很了不起。

值得他們等的人他們才會等。

而值得他們等整整一個上午的人,會是誰呢?

他們不僅等了一個上午,現在,已是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們誰也沒有離開,也沒有吃飯。

能夠使他們餓著肚子等的人,一定是救命恩人或者親生父母,而他們等的,又是誰呢?

有兩個男童和一個女童曾把飯菜端上來,但他們沒有等飯菜放下來,便叫他們端走了。

眼看午時將過,陽光直直地照在庭院裏、花園裏和走廊上。

郭風道:“小陶,怎麽回事?”

陶刀道:“我不知道。”

郭風道:“會不會變卦了?”

陶刀道:“我不知道。”

郭風道:“會不會有事來不了了?”

陶刀依舊道:“我不知道。”

郭風笑道:“你不知道,誰知道?”

陶刀淡淡道:“知道的人知道。”

郭風望著小陶,笑了。

陶刀望著肖若雲,見她靜靜地坐著,比桌子上的茶杯還要寧靜。

小陶十分佩服肖若雲。肖若雲從一出生便是孤兒,但她的氣質與修養,是任何人也學不到的。

他有時候佩服肖若雲比佩服郭風還要多。

他望著肖若雲,肖若雲始終沒有正眼望他。

可以說,肖若雲二十三年來從未正眼看過他。

他不知道肖若雲不屑看他,還是不敢看他,總之,他從未發現肖若雲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看過他。

這時,陶刀卻發現肖若雲正望著他。

陶刀一驚。

他還沒來得及收回自己的目光,肖若雲那雙會說話的眼睛,已經對他說了一句話:

“誰是那個知道的人?”

陶刀又是一驚。

他還想從肖若雲的眼中看出另外的意思,肖若雲已經低下頭,粗而長的睫毛像一道柵欄,將他的目光擋在外麵。

陶刀歎了口氣,道:“郭大俠,如果我說我剛才騙了你,你會怎樣?”

郭風道:“你沒有騙我,我又對你怎樣?”

陶刀道:“真的。”

郭風道:“真的?”

陶刀輕輕道:“真的。”

郭風皺了皺眉,道:“你既然騙我了,結果隻有一個……”

郭風冷冷地盯著陶刀,冷冷道:“小陶,這二十三年來,我待你怎樣?”

陶刀道:“郭大俠待我,情如兄弟。”

郭風道:“我有沒有讓你失望過?”

陶刀道:“沒有。”

郭風又道:“那麽,你想不想讓我失望?”

陶刀道:“不想。”

郭風忽然笑道:“好。我告訴你,你既然開始就騙我了,隻有一直騙下去,永遠不要讓我知道你在騙我。”

正說著,門外又進來一個男童,他望著屋裏的三個人,神色雖然有些緊張,但並沒開口說話。

直到陶刀問他幹什麽時,男童才道:“我想說一件很奇怪的事。”

陶刀道:“說吧。”

他並沒有像剛才那樣出手殺人。

男童道:“門口的兩個石獅子不見了。”

陶刀道:“叫石匠再打兩個就是了。”

男童道:“我已經叫石匠打兩個一模一樣的石獅子,可是擺獅子的地方,卻放了另外的東西。”

陶刀道:“擺獅子就得擺獅子,別的東西應該搬走。”

男童道:“我也知道擺獅子就是擺獅子,別的東西不能擺,可是,那樣東西卻不能搬。”

陶刀道:“那是什麽東西,這麽貴重,連搬一下都不行?”

男童道:“棺材。”

陶刀怒道:“混賬!”

男童躬身道:“是。”

陶刀道:“難道棺材就不能搬了?”

男童又道:“是。”

陶刀道:“你本來就是抬棺材出身的,怎麽會忘了老本行?”

男童道:“我雖然抬了十八年的棺材,可是自從我跟隨郭大俠二十年來,連棺材蓋也沒看到過了。”

這個看上去身材矮小的男童,原來是個成人,而且,至少有五十歲了。

隻聽男童接著道:“我現在是看到棺材頭就暈。”

陶刀不說話了。

男童繼續道:“我現在不光是頭暈,而且頭痛,石獅子已經打好運到外麵,該擺的東西沒地方擺,不該擺的東西卻擺在那裏,叫我如何是好?”

陶刀忽然笑道:“我去看看。”

他還沒有起身,男童道:“去了,便中計了。”

陶刀還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道:“中什麽計?”

男童道:“送來棺材的人說,這三副棺材,別人不能動,隻有棺材的主人一起來才可以領走。”

陶刀道:“三副棺材?”

男童道:“是。”

郭風和肖若雲這時道:“另外兩副,是不是我們的?”

男童道:“是。”

郭風道:“他們還說了什麽?”

男童道:“沒有了。”

肖若雲這時回頭,靜靜地望著男童,忽然道:“他叫我們什麽時候去領?”

男童道:“馬上。”

肖若雲道:“你怎麽不早說?”

男童道:“我知道一定是陰謀。”

肖若雲道:“你故意要讓我們中計?”

男童道:“我們隻有將計就計。”

肖若雲平靜的目光沒有離開過男童的臉,除了注視郭風,肖若雲還是第一次這麽專注地凝視別人的臉。

男童低下頭,道:“隻要夫人不出去,他們的陰謀便會失敗。”

頓了頓,男童又道:“再好的棺材,也會爛掉。”

三個人都望著男童,等他往下說。可男童不說話了。

他不是不說,而是不能說。

男童死了。

死人當然不能說話。

男童死後倒在地上的屍體,看上去也很小,就像一個小孩。

客廳裏被一種無形的恐怖籠罩著,三個人同時感到腦後有一股冷嗖嗖的寒意襲來,他們隱隱覺得,頭頂一張死亡的網,正被無數雙猙獰而有力的手越拉越緊……

平安鎮有一個小林酒店。

小林酒店的老板就叫做林小林。

林小林不是平安鎮土生土長的,而是遷入的外來戶。

林小林遷入平安鎮完全是看中這裏的安寧與繁榮,林小林知道,隻有安寧與繁榮的地方,才是賺錢的地方。

林小林在這裏開酒店已經有三十五年了。

開店、賺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林小林開店,卻不是為了賺錢,平安鎮的人們都知道,以他這麽便宜的收費,不要說賺錢,不賠錢已經算不錯了。

每個人的嘴裏都這麽說,不過,他們心裏也許不這麽想。

因為,倘若他一直賠錢,三十五年,他的家底早就該賠光了。

所以,有些人這麽認為,小林開店,雖然不是為了賺錢,但至少不會賠錢。

到底是賠是賺,隻有林小林知道。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沒有打算關掉小林酒店。

小林酒店的位置極好,就在平安鎮最熱鬧的大街的交叉口。

所有來往的客人和生意人都在這裏交匯。

所以,小林酒店的生意總是很好。

林小林雇了三個廚師,九個夥計,盡管這樣,忙起來的時候,林小林也還是要去幫忙。

林小林的人緣極好,凡是到他店裏來過一次的人,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除非那個人不再到平安鎮來,除非他來過一次後便死了。

凡是有陌生客人光臨,林小林總是要親自去斟酒,跟客人聊幾句,使客人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這就是林小林的生意經。

三十五年來,林小林見過的人很多,上至欽差大臣,下至黎民百姓,他都可以使他們滿意而去。

平安鎮上的酒店有幾十家,可是都沒有小林酒店的生意好。

別的酒店冷冷清清,他的店裏總是人滿為患。

小林酒店說小不小,說大不大,連手下的夥計都勸小林,叫他把店麵弄得再大些,可以容納更多的客人。

林小林知道夥計是為他好,才會替他出主意的。

可他對夥計的建議無動於衷,依舊讓那些因為沒有作為而離去的人離去。

夥計看了又心痛了,他對林小林道:“如果再這樣下去,不要半年,所有的客人都不敢來了。”

林小林依然不理。

奇怪的是,小林酒店的生意不但未見清淡,反而越來越好。

夥計們對此都納悶不解,又都由衷地佩服林小林。

林小林確實是一個值得佩服的人。

據他自己說,他十五歲就開始開店,今天已經五十七歲了,他還從來沒有失敗過。

看他那副精力充沛的樣子,好像再開五十七年的店也不成問題。

林小林有一個習慣,就是每天起床特別早。

他起床後,先把店裏幾十張桌子用抹布揩一遍,盡管桌子昨夜已被夥計們擦得很幹淨,他還是要再擦一遍,幾十張桌子擦下來,雪白的抹布還是雪白,沒有一點汙點。

然後,林小林才打開店門。

有人說,開門這種活,讓夥計們幹就成了。

可林小林不這樣想,他覺得,做老板的,開門一定要自己開。

俗話說:開門迎喜。喜氣就是財氣,老板的財氣怎能讓夥計們沾染?

再有,古代不是有開門拾寶之說嗎?

倘若外麵有寶物,首先拾到的,一定是開門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