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一刀

正文_第34章 磨刀客(3)

胡瘦子無動於衷,仍在算自己的賬。

傅雪痕又伸指拔了一下,道:“這個數,行了吧?”

胡瘦子終於抬頭,道:“五十兩?”

傅雪痕搖頭道:“不,五百兩。”

胡瘦子驚得半天合不攏嘴,因為,那個房間是三天前被人用一兩銀子訂走的。

胡瘦子開了一輩子的客棧,還沒有賺足五百兩銀子,而傅雪痕竟然一個晚上就給他賺五百兩銀子,可以買多少的房屋多少田地……

胡瘦子在心裏暗暗盤算著,隻聽傅雪痕道:“胡老板,五百兩銀子究竟能夠買多少田地,你可以慢慢地算,要緊的是你把這五百兩銀子賺到手裏再說。”

胡瘦子這才清醒過來,他的手指不再撥算盤,注視著這個開心地笑著的年輕人,忽然,胡瘦子道:“不行,五百兩也不行。”

傅雪痕道:“怎麽不行?”

胡瘦子道:“我已經收了人家的訂金。”

傅雪痕道:“訂金可以退,可以賠。”

胡瘦子道:“可是信譽卻退不回,賠不起。”

傅雪痕笑道:“你有了五百兩銀子,還要開什麽客棧,回家享清福就行了。”

胡瘦子遲疑道:“這……”

正在胡瘦子遲疑不決之際,又一人道:“對啊,有錢不賺,那還開什麽店?”

胡瘦子受了這個人的啟發,眼睛一亮,道:

“好,那我就賺了你這五百兩銀子再說。”

“慢。”剛才說話的人道:“你可以賺他的錢,也應該賺我的錢!”

胡瘦子不解道:“你也要那個房間?”

這是個青衫老頭,腰上掛著一柄長劍。

老頭道:“當然要。”

胡瘦子道:“可我已經答應給這位年輕人了。”

老頭笑道:“你開店為的是賺錢,他出五百兩,我出一千兩,怎麽樣?”

胡瘦子張著嘴。

他懷疑這是不是在做夢,一個房間,一千兩銀子住一夜,這絕對是天方夜譚。

老頭一邊說,一邊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往桌子上一丟,道:

“這是一千兩在任何錢莊都可兌現的銀票,數一下有沒有錯。”

胡瘦子眼睛發直,他的手有些發抖。

傅雪痕道:“胡老板,恭喜你了,你今天發大財,可別忘了我輕輕一刀,我睡馬路去。”傅雪痕說著轉身就走。

胡瘦子叫道:“慢走!”

傅雪痕道:“比這更高的價錢,我已經出不起了。”

胡瘦子笑道:“你沒帶那麽多銀子,可以向別人借啊。”

這時,住店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鬧了。

他們心裏都在想:這個胡瘦子,真會賺錢,一個房間賺一千兩還不夠,還要叫人家往上抬。

隻有是傻子才會再抬。

想不到傅雪痕轉身對周圍的人說道:“各位朋友,我傅雪痕今天想在這裏住一夜,隻因銀子不夠,向各位借一點,今天借一兩,到時候還二兩,行不行?”

傅雪痕一連說了三遍,沒有一個人肯借一兩銀子給他。

青衫人笑道:“都說輕輕一刀沒有辦不到的事,沒想到幾兩銀子便難倒了傅雪痕,哈哈哈!”

青衫人在笑,外麵有人道:“我借你銀子!”

隨著叫聲,有一個人分開圍觀的眾人,走到傅雪痕跟前,道:

“我不要你一兩還二兩,借多少,你說?”

傅雪痕看了這個人一眼,道:“你的銀子,我不借。”

那人道:“我的銀子又不是老虎,怕什麽?”

傅雪痕道:“殺人王的銀子,比老虎還要凶狠。”

原來這個人是殺人王葉多。

葉多笑道:“胡老板,你知道這個是誰嗎?”

胡瘦子道:“輕輕一刀傅

雪痕。”

葉多又道:“那你知不知道輕輕一刀是什麽人?”

胡瘦子搖搖頭道:“我隻知道他是一個沒有房間住隻好睡馬路的人。”

葉多道:“你知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想拍輕輕一刀的馬屁而找不到機會嗎?”

葉多說著對周圍的眾人道:“輕輕一刀向你們借銀子你們也不借,你們全都是笨蛋,蠢豬!”

“你在說誰是笨蛋、蠢豬?”話音落處,一人翩然而至。

這個人仙風道骨,背上背著一把木琴,銀須飄飄。

他徑直來到胡瘦子麵前,道:“胡老板,我來了。”

胡瘦子這時似驚呆了,嚇得不知如何才好。

老人一看桌上的銀票,明白了是什麽原因,微微一笑,對胡瘦子道:

“開店做生意,當然是為了賺錢,你這樣做,我不怪你。”

胡瘦子這才露出喜色,道:“客官,那麽我將定金還給你。”

背琴老人道:“不用了。”

胡瘦子急道:“我將你早已訂好的房間讓給了別人,怎能不退定金?”

背琴老人道:“別人並沒有住進我的房間,所以,訂金還是有效的,你也不用退了。”

胡瘦子呆若木雞:原來他還是要那個房間!

背琴老人好像看出了胡瘦子的心思,微微一笑道:“胡老板,一兩銀子也已經很貴了,是不是?再說……”

背琴老人望了望桌上的銀票,道:“這隻是一堆廢紙,根本不值一兩銀子,你要它,豈不是更虧了?”

胡瘦子望著這大通銀行的銀票,大惑不解。

因為他知道,大通銀行的銀票是全國通用的銀票,它在任何地方都可以兌換成銀子。

青衫人冷笑著注視著背琴老人。

隻聽背琴老人又道:“大通銀行的銀票是可以全國通用,但如果銀票破碎,還有哪一個錢莊會收?”

背琴老人說著一陣大笑,笑聲震得眾人的耳朵嗡嗡作響,有很多人都用手去捂住耳朵。

胡瘦子不禁用手捂住耳朵,連眼睛也閉上了。

等他睜開眼睛,再看桌上的銀票時,差點昏過去。

剛才還好好的一疊銀票,現在已變成了一堆紙屑。

奇怪,不可思議。

圍觀的人紛紛離去。

因為這時,他們看見青衫人已經從腰間拔出長劍,殺氣,如烏雲般濃重。

隻有傅雪痕和葉多沒走,但他們也十分驚異地望著背琴老人。

他們也被老人的武功所震驚。

剛才,他一定是在笑聲裏運進了內力,真氣激蕩,將銀票絞碎。

如此深的內力,真的是匪夷所思。

青衫人緩緩舉劍,劍尖,無形的殺氣凝聚。

殺氣結成冰,陰冷無比。

青衫人的劍直指著背琴老人的後背,寒氣透徹心肺。

背琴老人不禁心中一凜,他也想不到青衫人的殺氣有這麽重,這麽濃。

忽然,背琴老人道:“孤煙衝,這趟熱鬧,你還是別湊了。”

傅雪痕一驚,心道:“原來青衫人是孤煙城的殺手。”

可是,孤煙衝的話更令他吃驚不已。

隻聽孤煙衝道:“江南書香門第的第一高手琴瑟相和鶴立群也來喝郭風的喜酒了。”

背琴老人竟是杭州號稱“天下第一需”的第一高手琴瑟相和鶴立群。

所有的人都呆住,空氣凝固。

在凝固的空氣中,殺氣漸散漸淡。

孤煙衝道:“鶴立群,你找你的,我找我的,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鶴立群冷冷道:“是你要搶我的房間。”

孤煙衝道:“好,這次算我錯。”

話落,劍收,人不在。

孤煙衝離去時真的像一柱孤煙,衝

天而去。

沒有人相信這場衝突會這麽簡單就結束,可是衝突真的已經結束。

傅雪痕現在走在平安鎮的另一條小街上。

明天便是郭風的六十歲生日,看熱鬧的和前來賀喜的人從四麵八方湧到平安鎮來,所以,這裏的大小客棧幾乎都住滿了。

傅雪痕問了七家客棧,回答都是一樣的:

住滿了,到別處去看看吧。

這一看,傅雪痕又問了七家客棧,還是沒住下。

眼看太陽就要下山了,他還在街上走。

要是找不到客棧住,傅雪痕真的要睡馬路了。

可是他一點也不急,連走路也是慢慢騰騰的,好像在等人。

隻有傅雪痕自己知道,他走得慢並不是等人,而是在想,他應該到哪裏去找能夠容他安身的客棧。

他又想起小桃客棧,想起自己的妻子小桃……如果小桃知道他在異地的街上漫無目的地遊蕩,如果她知道他走這麽累還找不到客棧,她一定會非常心痛的。

也許,小桃不會再讓他離開家,離開她溫暖的懷抱的……小桃確實是一個好女人,她對他從沒有半句怨言,甚至連他不能滿足她,她也總是默默地忍著,每時每刻笑顏對他……傅雪痕每每想到這些,便覺得自己對不起小桃。

他是一匹野馬,任何韁繩和馬廄都無法拴住他,他要奔跑,他要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小桃就不同了,她喜歡寧靜而知足的日子,她喜歡在一個地方活上一輩子。

所以,盡管小桃客棧遠離喧囂和熱鬧,小桃卻已決定死在那裏,並且為自己選了一塊土地,為自己造了一座墳墓。

她對傅雪痕說過,她死了就躺在那裏,聆聽寂靜。

這是一個安寧恬淡的女孩,如果有誰安安分分與她廝守一生,或許,他們將能夠領悟幸福的真諦。

可惜,傅雪痕不是安安分分的男人,他是一匹脫韁的野馬,他的肩上有責任,他的心裏有正義。

責任和正義,這是男人的本色。

傅雪痕要做一個本色男人,哪怕拋屍荒野,他也不會後悔的……

可是對小桃的歉疚,始終埋在心裏,他很想想個辦法去報答和補償,直到今天,他也沒有,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既可以表達自己的心情,又不讓小桃知道,更重要的是,能夠使小桃真正開心。

傅雪痕明白,天下沒有什麽事情可以讓小桃真正開心,因為真正可以使小桃開心的,是他永遠也別離開她。

而這一點,就是死了,傅雪痕也做不到。

如果他真的死了,真的可以與她永不分離了,他會真的開心嗎?……

傅雪痕越走越慢,他已經打定主意要在馬路上過一夜了。

忽然,傅雪痕停住,他轉身道:“我已經打定主意在馬路上過夜,難道你也想睡馬路?”

傅雪痕的身後,果真還有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殺人王葉多。

葉多笑道:“我跟著你,並非想睡馬路,而是勸你也不要睡馬路。”

傅雪痕開心道:“馬路上無牆無門,可以早睡早起,有何不好?”

葉多道:“你知道現在的平安鎮不是以前的平安鎮,如今這裏到處是殺氣,你不怕自己一覺醒來,腦袋被壓在身體下麵?”

傅雪痕笑道:“我整天找不到自己的腦袋,如果有人幫我找回來,我一定比現在更開心。”

葉多道:“如果我說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了房間,你會怎樣?”

傅雪痕思索了一會,笑道:“那就跟你走好了。”

葉多不再說什麽,回身就走,傅雪痕便跟在葉多後麵。

一前一後,速度比剛才快多了。

轉了幾個彎,其實也沒走多遠,傅雪痕就看見對麵門口站著一個女人,憑直覺,傅雪痕就知道那女人一定在等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