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一刀

正文_第33章 磨刀客(2)

臥室裏燈光淺淡。

花香、酒香,還有美人,郭風怎不心旌搖蕩!

他默默地轉身,麵對肖若雲,手輕輕壓著肖若雲的手,臉上現出了孩子般的笑……

喘氣越來越粗,越來越急促……

體香彌漫……軟語陣陣……什麽都忘了……世界在花中墜碎,在燈影中墜碎……不肯舍棄手中的擁有,緊攥不放!

生怕逃走,生怕消失,生怕融化!

把可以吞掉的都吞掉,把可以咬碎的都咬碎……把心中的欲望,拚盡全力喊出一個字,一句話……卻是呻吟!

扭曲著迎合,迎合著扭曲!

……漸漸,漸漸……水浪退去,煙霧退去……終於,彼此放開了相擁的軀體……手臂上,還留著清晰的潮紅。

兩個人又坐在床沿。

一個空虛。

一個滿足。

精疲力竭之後,是無限的遐想和聯想……

忽然,郭風怔住了。

他的背上,有冷汗滲出。

他的床邊竟然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是什麽時候站在這裏的?

在他們開始之前,臥室裏絕對沒有第三個人。

那麽,他一定是在他們巫山雲雨的時候進來的。

他們所做的一切,也許都被他看到了……

這個人穿著一件花衣服,紅色的圖案,分外刺眼…

這個人叫了聲“郭大俠”之後,慢慢轉過身——赫然竟是白衫人!

白衫人道:“這不是我的血。”

郭風這才看清楚,白衫上的花不是花,而是血染成的。

“這是磨刀客的血?”郭風問道。

“不是。”

白衫人道:“這是陶刀的血。”

郭風驚道:“你殺了陶刀?”

白衫人道:“沒有。”

“那你的血?……”郭風不解道。

“陶刀從背後偷襲我,磨刀客砍了他的手臂。”

白衫人凜道:“磨刀客的刀,比我的劍快。”

郭風沉默不語。

肖若雲又開了一瓶酒,為他斟滿。

她的臉上,潮紅未退,像嬌羞的少女。

郭風舉杯,喃喃道:“這世上難道真的有比白公子白天龍的黑劍還要快的刀……”

白天龍這時好像還在恐懼中,道:“磨刀客的刀比我們想象的要快得多,陶刀從背後偷襲我,目的正是為了要引他出手。

“因為我們知道,磨刀客要殺的人,決不會讓他人插手的……所以,他發現陶刀暗算我,果真毫不猶豫地出手了……”

郭風道:“磨刀客既然已出手,你怎麽還不能得手?”

白天龍道:“磨刀客的刀實在太快,他斬了陶刀的手臂,又擊落了我的黑劍……”

郭風憂慮道:“你們兩個人都不是磨刀客的對手,那該如何是好?”

頓了頓,又道:“如今陶刀少了一隻手臂,損失可是不小。”

白天龍道:“郭大俠放心,陶刀雖然少了一隻手臂,但對武功,卻絲毫沒有影響。”

郭風道:“哦?”

白天龍接道:“江湖上沒幾個人見過陶刀的刀,而陶刀今夜斷臂,更是無人知道,斷臂之臂可以變成極其厲害的殺招……

頓了一下,又繼續道:“陶刀手臂雖斷,焉知禍福,正所謂禍之所至,福之所倚。郭大俠你看呢?”

郭風沉思道:“那麽陶刀的斷臂,將隱藏什麽樣的武器呢?”

白天龍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接著,白天龍又道:“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陶刀正在他的房間裏練習,他要在斷臂中裝上最得心應手的致命武器。”

郭風終於又露出笑意。

隻是這笑,絕沒有一絲天真,而是充滿了冷酷與怨毒。

這怨毒與冷酷的

笑,在眼眸中一閃,便消失不見了。

郭風舉杯,一飲而盡。

當他將酒杯放下的時候,白天龍已經不在了。

白天龍一定是在他仰頭喝酒的時候走的,他走得那麽輕,生怕驚擾了肖若雲。

因為肖若雲這時閉上雙眼睡著了。

臥室裏青燈如豆。

外麵,夜正濃,正深。

肖若雲的臉上一片安詳,美的像桃花:慵倦、燦爛,又有些憂傷和孤單。

郭風最愛著肖若雲熟睡時的臉容,他真想將她抱在懷裏。

可是現在,他還不是擁他入懷的時候,盡管他已經不喝酒了,盡管他從花園裏看不出任何端倪……他知道這時有一個人還在門外,在聽候他的傳喚。

是叫他進來?

還是自己出去?

郭風並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可就這麽簡單的問題,他一連想了十三遍。

最後他才叫道:“小林。”

推門進來的是林小林。

林小林躬身道:“老板。”在所有認識郭風的人當中,隻有林小林不叫他郭大俠。

而是叫老板。

郭風坐在床沿不動。

林小林就站在剛才白天龍站過的地方。

林小林道:“老板,一切都結束了。”

郭風道:“你是唯一可以殺磨刀客而又沒有動手的人。”

林小林道:“你錯了。”

郭風道:“以你的武功,磨刀客應該不是你的對手。”

林小林道:“是。”

郭風道:“那你為什麽說結束了?”

林小林道:“多年未殺人,我已經忘了怎樣去殺人。”

郭風點頭道:“做事情是應該做穩當些。”

林小林連忙道:“所以,我先殺了九個夥計,三個廚師,先尋找殺人的感覺。”

郭風道:“我不怪你,那些夥計和廚師原來就是為了讓你尋找殺人的感覺的。”

停了停,又問道:“找到了沒有?”

林小林道:“要不是磨刀客殺了一個夥計,我肯定找到了。”

郭風輕輕歎了一下,道:“既然這樣,你就留在這裏,不要回去了。”

林小林躬身道:“是。”說著輕輕退了出去。

望著林小林的背影,郭風不禁皺了皺眉頭。

郭風皺眉頭,這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

幾十年來,郭風從來不用皺眉頭,他也從來沒有皺過眉頭,正因為這樣,他才連一絲魚尾紋也沒有。

今夜,郭風居然也皺起眉頭。

肖若雲醒了。

夫妻連心,這話一點不假。

肖若雲問道:“什麽事,這麽煩心?”

郭風笑道:“林小林剛才來過了。”

肖若雲道:“沒有用的人,留著也沒用。”

郭風道:“可是他知道孤煙真言的下落。”

肖若雲道:“你知道他沒有騙你?”

郭風點頭道:“如果他不知道孤煙真言的下落,磨刀客早已把他殺了。”

頓了頓,接下去道:“對磨刀客有用的人,對我們必定有用。”

肖若雲道:“磨刀客是孤煙城派出的殺手?”

郭風道:“磨刀客雖是孤煙城最厲害的殺手,但他的任務卻不是殺人,而是找人,找到孤煙真言。”

肖若雲似有所思,道:“孤煙城不惜派出最好的殺手尋找孤煙真言,看來他的身上一定藏有重要的秘密……”

郭風冷冷道:“可惜磨刀客武功再高,也難逃劫數……”

肖若雲道:“那你剛才為何皺眉頭?”

郭風道:“殺死三個黑衣人的,不是磨刀客,也不是白天龍,會是誰呢?”

胡瘦子客棧。

胡瘦子老眼昏花,可是他高興得幾乎要飛上了天。

他從開客棧到今天,從來未碰到這麽好的生意。他連想都沒有想過,他這個又舊又偏的客棧,今天竟會顧客盈門。

胡瘦子戴著一副老花眼鏡,每一個客人進來,他都要多看幾眼,多問幾遍,問客官是不是走錯了門或吃錯了藥,最終胡瘦子才確信,這些客人沒一個是走錯路或吃錯了藥的,他們都是到胡瘦子客棧來住宿的。

不到中午,客棧裏稍微好一點的上房便被住滿了。

到了下午,那些平時從來不住人的房間也已住滿了人。

胡瘦子有些頭痛。

沒客人頭痛,客人太多也頭痛。

後來,胡瘦子連自己住的房間也騰出來給客人住了。

胡瘦子也許老來運轉,今天碰上這麽個好日子,讓他好好賺一把,所以,他寧願自己晚上不睡覺,將房間讓給了一男一女兩個人住。

胡瘦子在心裏暗暗盤算著,他這一天能賺多少錢?

也許,他的下半輩子,就可以坐著吃了。

胡瘦子雖然心中暗喜,臉上卻沒有表情。

也許是太瘦的緣故,兩塊顴骨高高的突出,臉上的肉全部刮下來也不足三兩。

再加上那副老花眼鏡,全沒一點老板的樣子,就像一個沒飯吃的賬房先生。

可胡瘦子確實是這家客棧的老板。他把客棧取名胡瘦子客棧,其目的就是要讓別人知道,他胡瘦子是客棧的主人、老板。

胡瘦子的手下有兩個夥計:

丁哼哼、丁哈哈兄弟倆。

這是兩個大胖子,胖得連眼睛鼻子也幾乎堆在一起;他們走路,幾乎看不出雙腳的移動,好像是整個軀體在地上滾來滾去。

如此瘦的老板卻養著兩個如此肥胖的夥計。

據說,這兩個夥計初到客棧時,臉上的肉比胡瘦子不見得多多少。

現在,三個人站在一起,十個人有九個人會把胡瘦子當成丁氏兄弟的夥計,而且,這個夥計是終日吃不飽,常年受人虐待的夥計。

因此,有許多人來住店,先找的都是丁哼哼或丁哈哈。

胡瘦子並不生氣,有生意上門,找誰他都高興。

隻有一個人,他不找丁哼哼,也不找丁哈哈,而是直接走到胡瘦子跟前。

胡瘦子上下打量來人,見他三十歲左右,五官端正,麵帶微笑。

胡瘦子道:“客官,這裏是胡瘦子客棧,你有沒有找錯地方?”

那人道:“我要住店。”

胡瘦子又看了看這個年輕人,說道:“我這裏條件很差的,隻有打地鋪。”

年輕人道:“如果沒有別的房間,打地鋪就打地鋪吧。”

胡瘦子道:“房間沒有了,地鋪也住滿了。”

年輕人笑道:“老板,那怎麽辦?”

胡瘦子道:“什麽怎麽辦?”

年輕人依舊笑道:“你難道讓我睡馬路邊?”

胡瘦子道:“馬路上沒遮沒擋,陽光擋不住,可以早睡早起,有什麽不好?”

年輕人這下幹脆道:“不好。”

胡瘦子攤開雙手,道:“我也沒有辦法了。”

年輕人道:“把房間給我,我可以出高一點的價錢。”

胡瘦子道:“什麽房間,我不懂。”

年輕人笑道:“就是那間空房間,小樹林裏左邊第一間。”

胡瘦子怔了怔,用手托了托鼻子上的老花鏡,仔細打量這個年輕人,問道:

“你是誰?”

年輕人道:“我姓傅,叫雪痕,江湖上都叫我輕輕一刀。”

“輕輕一刀傅雪痕……”胡瘦子喃喃道:“這個名字我沒有聽說過。”

說著,又低下頭去,枯瘦的手指在算盤上拔來拔去。

他又在算今天能賺多少錢了。

傅雪痕笑著,伸出手指,在算盤上拔了一下,道:“這個數,怎麽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