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一刀

正文_第36章 磨刀客(5)

生死係於毫發。

如果鶴立群再不停止彈奏手中的琴弦,這兩個一定會血管脹裂而死!

傅雪痕雖然沒有看到過程,也沒有看到結果,但他絕對相信自己的分析是對的。

果然,隻聽兩個陌生人冷冷道:“你手下留情,我們並不會感激你的。”

鶴立群道:“我說過,我們並無怨仇,我不會殺你們的。”

陌生人道:“總有一天,我們會殺了你的。”

陌生人說著離地而起,狂奔而去。

從他們的身形中,傅雪痕知道了他們就是屋頂上的黑影。

傅雪痕呆呆地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隻聽鶴立群道:“請坐。”

傅雪痕坐下了,鶴立群又道:“你來了,我可以走了。”

沒等傅雪痕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鶴立群已不見了。

不要說鶴立群的速度快得驚人,他追不上,就算他能夠追上,他也沒有心情去追了。

這個世界,好像別人都是清醒的,隻有他蒙在鼓裏。

他什麽也不知道,又沒有人告訴他真想。

望著明滅的火堆,望著一望無際的黑,他不禁輕歎了一聲。

他對自己說:“難道你就是輕輕一刀,就是被江湖上稱作無所不能的輕輕一刀傅雪痕?”

他無奈地搖頭,自語道:“是的,我是輕輕一刀,我現在什麽也不知道,但我終將知道一切,什麽背刀客,什麽寡婦,無論你們隱藏得多深,我都要把你們找出來,無論洛一苗的孩子是女是男,我也要找到。

天下沒有什麽事情可以難倒我,包括洛一苗,包括洛家刀法,我終將證明,傅家刀比洛家刀更無敵、更厲害……我不知道任何秘密,但這個秘密,除了我自己,世上絕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什麽秘密,能不能說給我聽聽?”傅雪痕嚇了一跳,定睛看卻是慚兒。

慚兒笑起來的樣子,美得驚羨。慚兒道:“想不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麵了吧?”

傅雪痕確實想不到慚兒能夠找到他,而且這麽快就找到他。

隻聽慚兒道:“明天就是郭大俠的生日,倘若我現在不把沒說完的話說出來,就來不及了。”

傅雪痕道:“我已經忘了你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了?”

慚兒道:“輕輕一刀果真聰明過人。”

傅雪痕道:“我雖然聰明,但我卻嗜酒如命,而且,我更喜歡在人多混雜的地方喝酒。”

慚兒道:“這樣說,你是不想借請帖給我了?”

“不想。”傅雪痕幹脆道。

“可不可以再考慮一下?”

“不可以。”傅雪痕還是很幹脆。

“那麽,隻有讓你占點便宜了。”慚兒幽幽道。

“如果你對別人說我是你的妻子,你的臉上也會添光的。”慚兒還是幽幽地。

“我自己有妻子,而且,她並不比你差。”傅雪痕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慚兒不僅沒走,反而在傅雪痕身邊坐了下來。

傅雪痕道:“你來了,我也可以走了。”

不等慚兒再說什麽,他已經在數丈開外了。

五月初十。

這一天是郭風的生日。

天空好像也知道今天是郭風的生日,太陽升得比平時更早。

晴空萬裏,難得的好天氣。一大早,夥計們把屋子的角角落落收拾得幹幹淨淨,庭院裏也打掃得不留一絲灰塵。

偌大一個庭院,擺滿了桌子和凳子,全都是漆成紅的。

連門口的柱子也重新用上好的油漆漆了一遍。

為了讓每一位客人說一聲好,這些夥計整整一個晚上沒有睡覺。

直到他們認為這

一切實在滿意得不能再滿意的時候,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他們,一共是七七四十九個人。

四十九個人均這樣想:等白天忙起來的時候,他們一定會變成暈頭轉向的猴子。

他們都在心裏擔心,擔心到時候忙得手腳發軟,會不會把菜湯潑到客人身上去。

俗話說,來的都是客,郭大俠的客人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得罪他們哪怕是稍有怠慢,郭大俠是絕對不會輕饒他們的。

雖然他們知道郭大俠不會打他們殺他們,但起碼,他們在郭大俠眼裏的印象,會變得很差。

至於印象好壞會對他們的前途產生怎樣的影響,他們就不知道了。

總之,留下一個壞印象總不是一件好事。

他們都是些辦事認真而又極少出差錯的人。

他們自己應該做些什麽,怎麽做,絕對不需要吩咐第二遍。

他們就這樣迎來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而後,客人們便絡繹不絕,如期而來。

傅雪痕來的時候,院子裏的桌子差不多快坐滿了。

在這麽多的麵孔中,他隻看見了三張麵孔是熟悉的,這三個人就是昨天夜裏遇到的鶴立群和另外兩個陌生人。

他們看見他時,都微微怔了怔,似乎,他不應該到這裏來喝酒。

傅雪痕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那些在人群中穿梭不停的夥計,他知道他們都是些能殺人於瞬間的殺手。

這些人看上去來來回回,雜亂無章,可是他們每一步的走動和每一個位置的轉換,都隱含著玄機。

他們四十九個人就像一張無形的網,你動,我也動,始終保持著高度戒備,不管哪裏有情況,都做到絕對能控製局麵。

這裏的每一個客人,都在他們的攻擊範圍內。

殺機看不見聞不到,卻可以感覺。

傅雪痕一進來便感覺到這種殺機,他相信這裏有許多人都感覺到這種殺機。

他被一個夥計領到一張已經坐了六個人的桌子旁,他沒有看同桌的是些什麽人,而是被不遠處那一桌七個人所吸引,他相信,如果場麵上發生任何意外,第一個向他攻擊的,一定是他們七個人。

他們是誰呢?

他們為什麽要對他有敵意?

傅雪痕默默地坐下,他並不擔心他們能殺得了他,他隻是為他們惋惜。

他為每一位不珍愛生命的人惋惜。

生命屬於自己隻有一次,如果連這僅有的一次都不好好珍惜,豈不辜負了為我們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的母親?

豈不浪費了上帝的恩賜?

傅雪痕在人群中不住地找,他在找一個人,他知道這個人也有郭大俠的請帖,他一定會來的。

他就是刀無賴。

傅雪痕覺得,他能夠在雨天跟刀無賴和小桃相遇,一一種緣分。

現在,太陽已經升得有一丈多高了,酒宴還沒有開始。

同桌的人已經在小聲議論:“都什麽時候了,還不上酒菜?”

他們在東張西望,他們都以為客人已經到齊了。

隻有傅雪痕知道,還有刀無賴沒到。

至於為什麽到現在還不上菜,是不是要等最後以為客人到齊才開席,他就不知道了。

在這段時間裏,沒有人解釋,也不見郭風出來陪話

五月的太陽,雖不悶熱,但照在臉上,也不好受。

已是中午,酒宴還沒有開始,大家就這樣呆呆地坐著,熟悉的或者陌生的,有話沒話地說上幾句。

但大多數人是無聊的。

傅雪痕都覺得有些過分了。

不是郭大俠過分,而是刀無賴過分。

如果他知道今天來不了,就

不應該接了人家的請帖,既然答應了人家,就該早點來。

這時,有幾個人在叫肚子餓了。

傅雪痕的肚子也有些餓了。

隻聽一人道:“又不是家裏沒酒,在這裏活受罪,真是的。”

一提到酒,傅雪痕有些難以忍受了。

他有些後悔不該討了這張請帖,要不是在這裏,現在他恐怕早已喝得飄飄欲仙了。

他喃喃道:“早知這樣,就不要這張請帖了。”

旁邊一人馬上接道:“喂,這位朋友,你的請帖也是自己討來的?”

傅雪痕不語,那人又接道:“我也是托了好幾位朋友才得到這張請帖的,原以為可以見見世麵,結交幾個朋友,至少可以飽餐一頓,想不到……”

那人苦著臉,歎氣道:“想不到這是來挨餓。”

傅雪痕應道:“是啊,是啊。”

看來,這個人到現在沒喝到酒,是想先交個朋友再說了。

傅雪痕仔細看了看這個人,見他一副老實憨厚的模樣,正是那種經常會上別人當的人。

傅雪痕正想著要不要回答,那人已經自己介紹道:“我姓歐陽,名駿馬,柳村人。”

傅雪痕笑道:“歐陽駿馬,這個名字很好聽。”

傅雪痕還未答話,另一人道:“他的名字當然比你的名字好聽,你以為你是千裏馬啊。”

說話的人長得鼠目鼠臉,說起話像刀般尖刻,歐陽駿馬道:

“司徒兄弟,我可沒有說過我是千裏馬。”

這位司徒兄弟道:“誰跟你是兄弟,我姓司徒,名根源,今天你不要再叫我司徒兄弟,就叫我司徒根源。”

歐陽駿馬道:“好,司徒根源,你說,他叫什麽名字?”

歐陽駿馬眼睛直望著傅雪痕。

司徒根源頭一歪道:“你是不是很想認識他?”

歐陽駿馬點點頭。

司徒根源道:“酒席還未開始,你就想認識新朋友,這可不是你歐陽駿馬的習慣。”

頓了頓,司徒根源接下去道:“每一次喝人家的喜酒,你總是先喝個酩酊大醉,語無倫次,然後再纏住這個,纏住那個的要交朋友,像今天這樣,倒是頭一回。”

歐陽駿馬道:“什麽事都有第一次嘛。”

司徒根源笑道:“我知道這是為什麽,你向我要請帖,無非是想結交幾個朋友,然後再飽餐一頓,可是,你赴了那麽多的酒宴,到底結交了多少朋友?”

歐陽駿馬喪氣道:“一個都沒有。”

然後又道:“這不關我的事,我是誠心誠意想跟他們交朋友的,是他們自己沒一人是心誠的。”

司徒根源還是笑著道:“天下人可以跟強盜做朋友,卻不願跟醉鬼做朋友,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喝醉時是什麽模樣?”

司徒根源接著道:“誰跟你做朋友,誰便是瘋子。”

歐陽駿馬被他一說,一點信心都沒有,歎氣道:“難怪我到現在還交不到一個朋友……”

司徒根源笑道:“看來你今天是既交不到朋友,也喝不到酒了。”

歐陽駿馬忽然道:“你不也一樣!”

司徒根源一呆,而後道:“一樣,一樣。”

歐陽駿馬不理司徒根源,轉向傅雪痕,道:“這位朋友,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這都是真的,我是酒鬼一個,逢酒必喝,每喝必醉……”

傅雪痕笑了,道:“我也是一個酒鬼。”

歐陽駿馬不信地打量著傅雪痕,道:“我歐陽駿馬這個熊樣是酒鬼,別人都信,像你,斯斯文文的,十個人有九個不會相信你是酒鬼。”

傅雪痕道:“那剩下的那個呢?”

歐陽駿馬道:“我相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