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一刀

正文_第49章 書生意氣(4)

黑白爭先道:“你活著還是美人屍,死了就隻能是臭死人了。”

美人屍一字一字道:“美人屍如果變成臭死人,早已臭氣熏天了。”

黑白爭先道:“美人屍有二十七個老婆,你怎麽不陪她們?”

美人屍一臉的冷漠,呆板道:“你知道得不少,就因為我有二十七個老婆,所以要賺點錢去養她們。”

“為了一千兩銀子,而把命丟在這裏,世上豈非多了二十七個寡婦?”

“對男人來說,寡婦多並非壞事。”

“也非好事。”

“不管好事壞事,今天你們都得死。”

兩個人正在說,隻聽外麵傳來一聲吆喝:“磨刀嘞,磨刀。”

聽到這個聲音,美人屍木然的表情似乎一怔,緩緩退回到裏麵去了。

“磨刀嘞,磨刀。”魔刀客頭戴草笠,肩扛行頭,又叫道:“有刀的快來磨刀喔。”

黑白爭先覺得很奇怪,他怎麽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來呢?

正想著,隻聽磨刀客又道:“無論是切菜的刀、切肉的刀,有刀快來磨吧。”吆喝著,在一張桌子旁坐下。

鐵算盤從櫃台裏端出一壺酒,擺在磨刀客麵前,道:“這裏沒切菜的刀,也沒切肉的刀,隻有酒。”

說完,回身又到了黑白爭先的桌邊,說道:“如果你們再等,我店裏的酒都要被他一人喝光了。”

磨刀客道:“你怎麽知道我的酒量這麽大,能喝光你的酒?”

鐵算盤淡淡道:“孤煙城第一殺手,酒量也一定跟武功一樣高深。”

“孤煙城第一殺手?”黑白爭先一驚,禁不住抬頭去望磨刀客。

他一眼就看到磨刀客背後的刀,鏽跡斑斑的刀,黑白爭先暗暗道:“好刀。”

磨刀客好像聽到了黑白爭先的話,他從背上抽出那把刀,放在桌上,喃喃道:“這隻是一把生鏽的刀,恐怕連豆腐也切不開了。”

磨刀客說著將酒壺往前一推,叫道:“鐵算盤!”

鐵算盤又從櫃台裏出來,他的手中,拿著一壺酒,走到磨刀客桌前,將空酒壺換走。

磨刀客道:“酒還沒喝完,為什麽要拿走?”

鐵算盤道:“你以為沒喝完,其實是喝完了。”

說著,將酒壺倒過來,果然沒倒出一滴酒。

黑白爭先正在納悶:磨刀客明明沒喝那壺酒,怎麽會沒酒呢?

隻聽年輕人道:“鐵算盤就是鐵算盤,人家滴酒未喝,卻要說喝光了,這樣賺錢,心豈不太黑了點?”

年輕人話剛落,從酒壺裏“嘩”一聲倒出許多酒來!

酒,濺了鐵算盤一褲子。

原來,鐵算盤是用內力吸住壺裏的酒,不讓酒倒出來,而年輕人的這幾句話,卻破了鐵算盤的內力,使他功虧一簣!

黑白爭先不信地望著年輕人,要破鐵算盤的內力,他或許也可以,但要做得像年青人這樣輕描淡寫,卻不能夠。

他到底是誰,年紀輕輕,竟有這等功力?

鐵算盤臉色鐵青,一言不發,他也不相信年輕人能如此輕易就破了他的內力。

磨刀客同樣大惑不解,看年輕人隻有二十幾歲,可憑他這手“語音破密”,至少有七八十年的功力!

難道,這屋子裏另有高手?想到這裏,他不禁又吃一驚,抬眼掃視了一遍屋裏的每個人,磨刀客搖頭,自語道:“奇怪,奇怪。”

年輕人說道:“我還沒喝酒,酒壺就被當作空壺換走,這種事情我還是第一次碰到,當然奇怪。”

磨刀客忽然問道:“你是誰?”

“馬絲?”年輕人道:“一匹馬的馬,絲綢的絲。”

“馬絲?”磨刀客皺了皺眉頭,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馬絲這個名字,他抓起酒壺“咕嘟

,咕嘟”往肚裏灌酒。

“馬絲你們當然沒聽說過,不過,有一個人的名字,你們一定很熟。”馬絲道。

“誰?”黑白爭先先問道,他也很想知道馬絲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這時,他們的桌上也擺了兩壺酒,兩碟花生米,而且,黑白爭先已經喝了半壺酒和大半碟花生了。

馬絲撿了一顆花生米,丟進嘴裏咀嚼著,說道:“輕輕一刀。”

馬絲接著說下去:“輕輕一刀一生從不交朋友,他隻有我一個朋友。”

馬絲以為,他們聽了他的話,一定會驚訝不已。

沒想到屋子裏的人卻冷冷地盯著他,似在看什麽怪物。

“你們不相信?”馬絲看看黑白爭先,又看看磨刀客,說道。

磨刀客道:“是你破了鐵算盤的內力?”

“不是。”馬絲幹脆地道。

馬絲接著又道:“普天之下,我看隻有背刀客能如此輕易破掉鐵算盤的內力。”

背刀客!

屋裏每個人都一驚,他們雖沒見過背刀客是什麽樣子,但他們都知道背刀客是江湖上最神秘的刀客。

他們都知道那句形容背刀客的話:隻見刀不見人。

隻見刀,不見人。

每個人的脖子上都一陣發涼,好像隨時都會有一把刀飛過來。

這時,磨刀客的酒又喝完了,鐵算盤又端了一壺酒過去。

鐵算盤淡淡道:“現在江湖上誰不知道背刀客要殺柳村的歐陽駿馬,他在這裏出現,一點也不奇怪。”

馬絲道:“背刀客要殺歐陽駿馬,我怎麽會不知道?”

鐵算盤道:“你不知道的事多著呢?”

“哦?”馬絲道:“你說,我還有什麽事不知道?”

鐵算盤道:“你馬上就要死了,你知道嗎?”

馬絲一驚,道:“你在花生中放了毒?”

鐵算盤冷冷道:“你看看屋裏有誰在吃花生?”

馬絲一指黑白爭先,笑道:“這位棋高一著老前輩,他已經吃了這麽多了。”

鐵算盤道:“可是他吃花生,也喝酒。”

“你是說,酒裏有解毒的藥嗎?”馬絲的額頭開始冒汗。

“是的。”

“你不想他死?”

“因為他還要急著趕去孤煙城。”

“那麽我呢?”

“你是來送死的。”

馬絲這時果真覺得頭有些暈,連忙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壺,往嘴裏灌酒,想不到這酒壺竟是空的,倒了半天,一滴酒也沒有。

馬絲勉強支撐著身體,指著鐵算盤,怒道:“你,你為什麽要害我?”

“因為輕輕一刀是你的朋友,隻要你在我手上,他一定會來救你的。”鐵算盤說著,轉身回櫃台裏,坐在那把嶄新的藤椅裏。

這時過來兩個人,駕著昏昏沉沉的馬絲走了,黑白爭先雖然救過馬絲兩次命,但這時眼見他被人架走,卻不阻止。

鐵算盤道:“棋高一著,看在你明白是非的分上,讓你跟孤煙城第一高手說幾句話。”

鐵算盤話剛落,屋裏十幾個人一齊消失了,好像鑽進了地底。

不可思議的快,無聲無息。

隻剩下黑白爭先和磨刀客。

黑白爭先、磨刀客四目相視。

“孤煙城為什麽要偷我家主人的書?”

“不知道。”

“書藏在哪裏?”

“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不知道。”

“除了不知道,你還會說什麽?”

“不知道。”

“如果我們決鬥,誰先死?”

“不知道。”

磨刀客說了第五個不知道後左手握

住了鏽跡斑斑的刀,但他沒有動,刀也沒動。

殺氣,含而不吐。

歎息,黑白爭先又問:“我想到孤煙城,請問怎麽走?”

磨刀客終於說道:“餓了,記得吃東西,困了,不忘投客棧,這樣,才能到達目的地。”

說了等於沒說。

可黑白爭先卻道:“知道了。”

他知道了什麽?吃飯?睡覺?不,他明白此去孤煙城是一條艱難的路,再艱難的路,他也要走。

隻有走過了才知道,是難,是易?

黑白爭先不僅懂得這個道理,而且真的馬上就上路了。

他是懷著悲哀上路的。麵對磨刀客,他第一次沒有了出手的勇氣,他怎麽也想不到,幾十年的時間,江湖上竟然出了這麽多的高手。

再走一段,他就可以出了柳村了。前麵是柳村最後一間房屋。

這間房子孤零零的,離村莊很遠,在一座山背上,樹林遮掩著房子,隱約顯現。

走過前麵的山梁,回頭,就看不見柳村了。

黑白爭先沒有回頭,他要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這是他重拾爭雄之心的地方。

這是他失落信心的地方。

他不知道,這應不應該是他的傷心地。

他想盡快離開這裏,老天卻偏偏想多留他一會。

晴朗的天空,轉眼烏雲密布。

暴雨,頃刻而至,黑白爭先盡管疾步如飛,但是,等他到山背上的那間房子,推門進去時,身上已經濕了一大片。

暴雨如霧。

在樹林裏,它原有的氣勢不見了。

如野獸般的咆哮呢?

如劊子手般的摧毀力呢?

在森林麵前,暴雨變得很溫馴,幾乎是毫無聲息的注入它的懷抱,而如果這山上隻有一棵樹,這棵樹早已被暴雨摧折了……

他望著這漸大的雨,漸大的風,漸黑的天以及偶爾的雷鳴和急促的閃電……

黑白爭先忽然醒悟,他是未經這家主人的允許便破門而入了。

他應該向主人道歉並說明緣由,以求得主人的諒解。

因為雨越下越大,天越來越黑,或許,他應該在這裏過一夜了。

想到這裏,黑白爭先恭恭敬敬地說道:“在下黑白爭先,因突遇暴雨,未及通報,便擅自闖入,多有冒犯,望主人原諒。”

說了一遍,沒有回答。黑白爭先再說道:

“在下擅自闖入,並無歹意,隻等雨歇,便即離去。”

還是沒有回答。

黑白爭先想到:“也許這家主人出門去了,沒有回來。”

然後又想:不會,如果出門,怎麽會連門也不鎖呢?

想到這裏,黑白爭先仔細看了一遍屋裏,見裏麵空空蕩蕩,除了一張床,什麽東西也沒有,心下釋然:

屋裏空空如也,沒什麽東西可偷,當然無需鎖門了。

如此一想,便不再不安,靜靜地站著,一邊等雨停,一邊等主人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雨仍未停,天卻完全黑了。

黑白爭先狐疑道:天已全黑,主人還不回來,想必是在什麽親戚家過夜了,也罷,就讓我替這房子的主人守一夜吧。

黑白爭先關上門,剛轉身,想想不對,又把門打開,心道:

“我擅自闖入人家已是不對,萬一這家主人半夜歸來,見我占了他的床鋪,豈不更加生氣?我還是坐在這裏等吧。”

於是搬了一張凳,就坐在門口等。

雨,一直未停,開始的時候,黑白爭先還一直在想,如何向這家主人解釋,後來,漸漸地困了起來,感覺很累,連睜開眼睛也好像很沉重……漆黑的夜,不知時間在不在走。

已經到了半夜,他很想到**去躺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