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81章 胡奇(1)
杭州。
江南的春天氣候宜人。
連空氣都是濕的,好像有一雙濕潤的手在撫摸肌膚。
難怪江南的女子那麽水靈,難怪江南的男子也秀氣。
煙雨縹緲的四月,正是江南山水最秀麗的季節。
特別是西湖。走進西湖,就像走進了夢境。
傅雪痕第一次領略江南的風景。
在西湖上,他看到一個撐著藍色雨傘的女子,立在一隻篷船的船首。
傅雪痕不是看她的人,而是在欣賞她水中的倒影。
那隻篷船慢慢地靠過來,在湖心的亭邊。
傅雪痕倚著欄杆癡望,直到那溫柔的女子輕輕問他一聲時,他才驚覺,這是在西湖的湖心亭中。
而且,這是遊人不可隨便進入的湖中風景。
傅雪痕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是如何上了湖心亭的。
那個女子對他說道:“你站在風景裏,風景更美了。”
傅雪痕愣了愣,便笑著對女子道:“西湖是天下有名的風景,可是,就因為你在湖中,害得我隻顧看你水中的倒影,而忘了欣賞西湖的美景。”
那女子莞爾一笑,露出皓齒。燕語道:“如果你真的想看西湖的美景,請到船上來。”
傅雪痕聞言,並不客氣,一躍,輕輕落在船頭上。
船隻隻輕輕晃了晃。
那女子笑讚道:“好功夫。”
傅雪痕見女子單手撐傘,纖指鉤住傘骨,也隻是微微搖晃了一下,他也笑道:
“姑娘好定力。”
那女子道:“我一年有三百天在湖上走,船比陸地更適應我。”
傅雪痕奇道:“姑娘是喜歡坐船才到西湖來的嗎?”
女子道:“西湖的美景今天跟明天不同,明天跟後天又不一樣,我天天在西湖裏轉,好像還有許多地方沒有看過似的。”
傅雪痕抬頭四望,隻一會,便說道:“朦朦朧朧的,我看哪裏都一樣。”
女子笑道:“你一定是初到西湖之人。”
不等傅雪痕回答,那女子又道:“凡是初到西湖之人,隻知道粗略看一遍,就下了‘西湖也一般’的結論。
“其實,西湖是越看越美麗,看第二遍與第一遍不同,看第三遍與第二遍又不同,總之是百看不厭,越看越想看,不信,你可以試試。”
傅雪痕真的抬頭,凝神細看。
隻聽那女子又道:“西湖美名天下傳,每個到西湖來的人,都以為一到西湖便會傾倒、醉倒,都會對西湖的美色讚不絕口。
“而當他們麵對默默的西湖不知該說什麽的時候,就會產生原來不過如此的感覺。
“其實,這是很淺的認識,如果他們靜下心來,仔細體會的話,西湖的美豔是無法言傳的。
“西湖的飛花、柳絮,西湖的水,西湖的藍天和白雲,西湖的微風和西湖的油紙傘,都是與眾不同的,都是獨一無二的。
“這些東西,隻有在西湖,才是美的,才是令人稱讚和叫人羨慕的。”
傅雪痕看了一會,說道:“果然跟剛才所見不一樣。”
女子道:“你看到了什麽?”
傅雪痕道:“我看到一隻飛鳥的翅膀,它好像展開翅膀,好像又不在飛翔。”
女子道:“那不是鳥,是屋簷。”
傅雪痕詫道:“誰家屋簷?”
女子道:“那是書香門第藏書樓的屋簷。”
女子說著輕歎一口氣,接道:“不知天下誰有這麽大本事,竟然可以偷走藏書樓的書。”
傅雪痕裝著什麽也不知道,眼睛還是盯著她水中的倒影。
不一會,船停在了一塊岸邊。
傅雪痕道了聲謝,便下船了。
船再次遠去,那女子還是立在船首,那把傘,如一朵蓮花輕移。
站在
堤上,傅雪痕極目,見湖中的景致,又是另一種美麗。
傅雪痕癡癡地望著,連堤邊紛飛的柳絮落在他的睫毛上,他也不知道。
從孤煙真言給人的第一個意外之後,接著又發生了一連串的意外。
孤煙真言從紅衣人手中救回了蘇小如,不料,蘇小如並非蘇小如,而是口香糖。口香糖說了她所看到的蘇小如與孤煙城主在貂皮上的情形後意外地死去了。
那麽蘇小如呢?
磨刀客、鶴立群、黑白爭先、唐鍾靈、極其他中原武林高手在與紅衣人的決鬥中,並沒有遇到已經練成天下無敵的孤煙劍法的孤煙城主。
那麽孤煙無言呢?
眾人等了一夜,不僅未見死亡令出現,也沒有背刀客的影子。
背刀客為什麽不來?
難道背刀客也會失信?
背刀客是誰呢?
第二天,琴棋書畫及中原武林高手趕到孤煙城,孤煙城已經是一座空城。
藏書樓的書如果真的不是孤煙城所偷,那他們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棄了孤煙城?
隻有這種解釋似乎還可說得過去:
那就是他們事實上偷了藏書樓的書,有了這樣一筆難以計算的財富,又為了不讓失主前來騷擾,他們便棄了孤煙城,另覓新址,另圖根基。
可是仔細一想,這種解釋似乎又太牽強:
孤煙城既然已練成了天下無敵的孤煙劍法,他不會再稀罕洛家刀法,他要稱霸武林,最重要的是時機,而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時機,孤煙無言不會笨到連什麽時候是他實施稱霸武林的時機也不知道。
那麽,藏書樓的書呢?
天下誰還有這麽大的本事,可以從書香門第偷盜上萬冊書?
大家都想到了洛一苗。
當傅雪痕趕到洛一苗府上的時候,仆人說,洛一苗已經悟出了第十八招洛家刀法,二十天之前就出去找輕輕一刀決鬥了。
洛一苗既然已練成了洛家刀法,豈會冒險去偷藏書樓的書?
蘇小如、孤煙無言、背刀客、藏書樓的書、洛家刀法……這些人和事纏在一起,讓人分不開,理不清。
離開孤煙城,葉多回去見他的母親了。
他要向母親解釋,他為什麽沒有殺死輕輕一刀傅雪痕。
傅雪痕回小桃客棧時,小桃客棧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他在廢墟上默默站了一會,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馬絲也說有事,要自己一個人走。
臨行,傅雪痕將飄雪王送還給馬絲。
馬絲不肯受,傅雪痕道:“我是以朋友的名義送給你我自己的馬。”
馬絲無奈,隻得收下。
傅雪痕知道,馬絲比他更需要飄雪王。
琴棋書畫也是一無所獲,黑白爭先的肩上還留下一道傷。
他們也要回杭州,請示張小山究竟該怎麽辦。
洛陽公主死活不肯回洛陽家中,她一定要跟著輕輕一刀。
徐金韓沒辦法,也隻得隨她。諸葛成龍也一樣,他要信守諾言,他要跟洛陽公主在一起。
磨刀客、孤煙真言、心香三個人一道,他們是為了尋找蘇小如。
就是李宛不在一起,心香問父親,孤煙真言總是搖頭。
不知是不肯說還是不知道。
心香和磨刀客都明白,無論是不肯說還是不知道,多問都是徒勞的。
郭風、肖若雲、郭儀父母三人,也跟著諸葛成龍。他們要諸葛成龍身上的洛家年譜,郭風要他帶他們到山中花園,他聲稱已經解開了秘密,他要得到天下無敵的洛家刀法。
傅雪痕是個很開心很快樂的人,他總是容易忘記令人煩惱的事情。
他笑的時候遠比不笑的時候多得多。他笑,總是笑得很愉快。
傅雪痕想起天下聞名的西湖,便
到西湖來了。
從孤煙城到西湖,他走了足足十天。
十天,他什麽也沒有想出來。
他原以為,這一路上也許會碰到洛一苗,或者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
可是沒有,他什麽也沒有碰到。
直到在西湖中,他才遇到剛才那女子。
十天來,這是傅雪痕說話說得最多的一次。
他覺得南方的女子說話很溫柔,聽著很舒服。
他還想跟她再說幾句。
可是,那隻船一直往湖心駛去,漸漸地沒入淡淡的煙雨裏。
傅雪痕輕歎一聲,緩緩步出蘇堤。
杭州的街道兩邊,擺滿了小吃。
香味、焦味摻雜著在濕濕的空氣中慢慢地飄。
一些嗓音圓潤的吆喝聽起來像唱腔,時不時引得行人駐足。
從行人的膚色和服裝上的打扮上看,大多數都不是本地人。
他們一定都是慕名前來欣賞西湖美景的外地人。
傅雪痕剛剛從西湖出來,眼前好像還蕩漾著西湖的水天和西湖的亭台。
這時候,他忽然有一種衝動,他覺得他的心還在西湖,他還有許多東西,許多地方沒看夠。
他想起那個撐油紙傘的女子跟他說過的那些話,他發現她的話很有道理。
傅雪痕忽然回頭,他又站在蘇堤上,站在剛才的那株柳樹下。
他現在看到的西湖又是別樣的西湖。
可他無心欣賞,他在尋找剛才遊船上的女子。
煙雨雖比剛才淡了許多,但他什麽也沒看到。
傅雪痕細數湖中的遊船,一隻、兩隻……一共十九隻。
十九隻船的船首,沒一個女子。
“她不是說過,西湖是越看越不想離開嗎?怎麽一下子就走了呢……”傅雪痕心中這樣想,卻慢慢的收回了目光。
蘇堤上,行人如潮。
望著形形色色的行人,望著他們或喜或憂的神情,傅雪痕感慨道:“做人本來就是這樣子:平常、普通,有喜有憂,活著的時候活著,死去的時候死去……”
接著又想:“為什麽爭名奪利?為什麽要天下無敵?為什麽要勾心鬥角設計害人。”
正在想,一個熟悉的聲音道:“怎麽還沒走?”
傅雪痕心中一喜,回頭,果然看見一把藍傘,一張美麗的臉。
女子又笑著道:“你是不是發現了西湖之美?”
傅雪痕望著女子,快樂道:“當然發現了。”
女子笑容可掬,顧盼生輝,說道:“我帶你到一個更好的地方去。”
傅雪痕說道:“還有比西湖更好的地方?”
女子一笑往前走去。傅雪痕並不遲疑,跟在她後麵。
兩個人在幹淨的街巷穿行了一陣,女子站住說道:“到了。”
傅雪痕抬頭,隻見門楣上寫著三個字:春香樓。
春香樓當然是妓院。
傅雪痕道:“你是春香樓的妓女?”
女子道:“我叫春香。”
傅雪痕道:“春香樓是你開的?”
春香道:“春香樓不是我開的。我叫春香,春香樓的主人叫大春香。”
傅雪痕笑道:“那麽你一定是小春香了。”
春香剛說完,傅雪痕就聞到了一股胭脂香味。
傅雪痕道:“裏麵有沒有酒喝?”
春香道:“你已經聞到了酒香,還在問我?”
傅雪痕道:“那是胭脂香。”
春香道:“不,是酒香。”
傅雪痕再聞,果然是酒香,而且這酒香,很濃、又很醇。
隻要有酒,傅雪痕是哪裏都敢去的。
何況,春香樓除了酒,隻有女人,女人又不是老虎,沒什麽可怕的。
春香樓不大,但很別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