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一刀

正文_第89章 心香(2)

司馬燕開始流淚。

她在兄妹麵前沒有流淚,為什麽要在水雲天麵前流淚?

司馬燕這時低低叫了一聲:“姐姐。”

水雲天是司馬燕的姐姐?

她們之間究竟有什麽樣的預謀?為著一個什麽樣的目的?

恐怕誰也不知道。

司馬燕從司馬伯仲腰間解下血劍,這柄劍,直到最後時刻,司馬伯仲才抽它出鞘。司馬燕一直以為,司馬如血的血劍肯定不在世上,哪想到它竟然會在司馬伯仲的劍鞘裏。

他的劍鞘有兩柄劍,一柄是極普通的銀劍,一柄便是血劍,要不是血劍出鞘,司馬燕至今也不知道血劍竟然在司馬伯仲的手中。

司馬燕輕念著十三式無極劍譜:劍譜是一首唐詩。

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憑著心中想象,司馬燕揮動血劍,眼前幻出灼目的光彩。

司馬燕大喜,又端詳著血劍:

鮮紅、燦爛的血劍,仿佛是血凝成的,又仿佛血還在滴淌。

緩緩流動,自劍尖滴落。

忽然,司馬燕呆住了,她果真看見血滴,落在地上!

一滴又一滴,染紅一片地。

難道血劍真的會滴血?!

司馬燕笑了,接著冷聲道:“你是誰?”

一個蒙麵人,站在她身後。

蒙麵人沒有回答,卻慢慢地萎了下去。

蒙麵人的脖子,已經割斷了。

蒙麵人的脖子,當然是司馬燕的血劍割斷的。

臥室裏,燭光輕晃。燭光下,依舊是五具屍體。

司馬燕在牆壁上摸索用拳頭敲擊牆壁,她知道秘密就在牆壁中,她知道杜鵑就是自牆壁間消失的。

司馬燕站在駿馬圖前麵,她凝視著八匹栩栩如生、形態各異的駿馬。

駿馬圖的兩邊各掛著一幅山水畫。

畫中青山綠水,溪中有順風的船帆,兩岸有古樸的農舍和戲耍的頑童。

墨樹深處似乎有鳥鳴穿越。

司馬燕忽然低語道:“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

畫中意境仿佛跟這兩句詩十分吻合。

司馬燕查遍四壁,找不到任何可疑的跡象。

她又想起杜鵑說過,這房裏四處機關暗布,她不敢隨便亂動房裏的任何擺設。

司馬燕再看一遍,還是找不到破綻。

尋思道:“這就奇怪了,難道杜少爺有隱形遁身之術。”

在一座山崗上,有一座茅屋。

茅屋的後麵是菜園,前麵是一塊平地。

中間是一口井。

井邊,坐著一位大娘,她在補衣服。

她的兩膝間,夾著一個小竹籃,籃裏放著針線、剪刀和碎布。

大娘的對麵,還坐著一位年輕人。

年輕人一身白衫。他坐在比大娘稍矮的椅子上。

大娘一邊補衣服,一邊說道:“多兒,你打算陪我陪多久?”

被大娘稱作“多兒”的年輕人說:“娘,你說陪多久就陪多久。”

大娘笑了笑,抬頭看看夕陽,說道:“今天太陽快下山了,要走也明天走吧。”

年輕人道:“娘說明天走就明天走。”

有一陣沉默。大娘道:“人家托你辦的事,怎樣了?”

年輕人道:“我已經把那件事情給忘了。”

大娘望了望他,仍舊平靜道:“你怎麽可以這樣呢?”

年輕人道:“因為我沒有把握殺他。”

大娘道:“你為什麽不學輕輕一刀,他總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的。”

年輕人道:“輕輕一刀的沒把握是因為他有足夠的把握。”

大娘歎了口氣,道:“我

的兒子不會比輕輕一刀差的,隻有你下得了決心,就可以殺任何人。”

大娘頓了頓,又道:“你雖然沒殺過一個人,但你卻是殺人王。”

原來這個年輕人是殺人王葉多,這位大娘便是葉多的娘。

葉多說道:“開始我也這樣認為,後來才發現我是錯的。”

大娘道:“輕輕一刀真的不可戰勝?”

葉多道:“是的。”

大娘道:“現在你已經是他的朋友,應該找到下手的機會了吧?”

葉多道:“不是朋友或許還會有機會,成了朋友,不要說機會,連殺他的念頭也沒有了。”

大娘又歎了口氣,將衣服的最後一針補好,說道:“他們的人已經等在這裏,既然你殺不了輕輕一刀,我就該兌現我說過的話了。”

葉多驚道:“娘,你說過什麽話?”

大娘注視著葉多,道:“我說過的話我自己承擔,多兒,你不能責怪我。”

“他們在哪裏?”葉多急道。

“在屋裏。”大娘道。

“娘,你坐這裏,我去跟他們說。”葉多說著,如飛般掠進屋去。

隻一會,葉多又掠出來,說道:“娘,他們在哪裏?”

話未落,人已驚呆——娘的胸口,插著一把刀。

在夕陽下,血,很鮮豔,刀,很陰冷。

大娘還未咽氣,她還能說話:“多兒,娘這一生隻欠過一個人,我曾答應這個人,盡自己所能,一生為他做一件事……可惜我沒有做到。”

葉多跪在娘麵前,哽咽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他叫我殺了輕輕一刀,他知道你是殺人王,隻要你肯試,你知道你會有機會。”

大娘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我欠過人家,就要還清,如果他不給我機會償還的話,我……這輩子也不會安心的,他既然開口求我,他說我可以拒絕,但……我知道這是他唯一肯給我的機會。”

葉多垂淚道;“你怎麽不早說……”

接著,葉多又說道:“娘,你說他是誰?”

大娘目光散淡,隻說了“他,他……”便說不下去了。

死了。

血,更鮮豔。

刀,更多陰冷。

葉多說道:“娘,多兒知道是誰害死你了。”

“你知道是誰?”夕陽下,一排黑衣人,密密地站在茅屋門口。

“你們的主人洛一苗。”葉多說著站了起來。他腰上的劍,依舊平常,依舊好看。

十八個黑衣人,轉瞬將他圍住。

日暮黃昏,寒意襲人。

這不是真正的寒意,是漫天殺氣帶來的冷。

葉多好看的手,握住了好看的劍柄,他像一顆臨風的樹,釘在地上。

十八個黑衣人,亮出十八把刀!

每一把刀,都可以殺人於瞬間!

葉多從沒有殺過人。

今天,他非殺不可。

他要殺了這十八個黑衣人。

他能夠殺了這十八個一等一的殺手嗎?

葉多沒有把握,十八個黑衣人覺得他更沒有把握。

因為,能夠在一招之內殺死十八個黑衣人的,隻有天下無敵的第十八招洛家刀法!

一個從沒有殺過人的殺手,能一劍殺死十八個一等一的殺手?

葉多遲遲沒有拔劍。

黑衣人也沒有動。

葉多冷冷道:“你們先出刀吧。”

黑衣人沉聲道:“還是你先拔劍。”

葉多忽然變得漫不經心,淡淡道:“殺人王的劍是不能看的。”

黑衣人笑了:“我知道你為什麽不敢拔劍了。”

“為什麽?”“因為你的劍鞘裏根本沒有劍,隻有一段劍柄。”

葉多

道:“那你們就當我隻有劍柄好了。”

“好,你既然殺不死傅雪痕,就自己去死吧。”

“吧”字一落,十八把刀,同時出擊。

十八把刀,十八個方向,幾乎把天空都遮掉了。

十八把刀所激蕩的殺氣,可以把大地劈開!

無可比擬的一擊。

驚魂奪魄的一擊。

看起來,天地間沒有人能夠抵擋。

可是,這一擊,瞬息間化為烏有!

因為這時,葉多的手動了。

好看的手緊握好看的劍柄。

好看的劍柄上,當然有一柄好看的劍。

這柄劍,在黑衣人的眼裏,卻不是十分好看,因為正是這柄劍,要了他們的命。

再好的劍,凡是要了自己的性命的劍,都不是一把好劍。

可這是葉多的好劍。他在絕不可能的情況下,連刺了十八劍。

劍劍穿喉。

黑衣人的咽喉處留下一個透明的窟窿。等他們的軀體倒地之後,血才自窟窿中流出。

這就是殺人王的劍!

從不沾血的劍!

春香樓的燈還沒有熄掉。

司馬燕還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她暗道:“難道主人的這番心血都白費了。死去的人都白死了?”

可是,司馬燕還是失去了信心,她終於頹然坐在**。

望著地上的死屍,司馬燕有些害怕。再次抬頭,目光又落在牆上的駿馬圖上。

燭光搖曳,司馬燕發現圖中的駿馬似乎在奔跑。

看了一會,又覺得馬兒是在平原上相互嬉耍。

司馬燕暗自笑了笑,剛想移開目光,桌上的燭火跳了一下,忽然明亮又頓時黯淡。

司馬燕於燭光突變之際,瞥見八匹駿馬同時跌了一跤似的,馬蹄仿佛被利刃斬了一刀。

再看時,又是一幅栩栩如生的駿馬圖。

司馬燕起來,又走到駿馬圖前麵,用手撫摸,畫麵粗細不一,但均是按照畫中的景物所要求的,絲毫沒有異樣的凹凸之處。

她皺眉,想道:“這幅畫一定有古怪。”

她運功於雙掌,用力一推,牆壁堅固無比,紋絲不動。

司馬燕抽出血劍,尋思道:“祖先留下的這把縱橫江湖的寶劍,一定可以將牆壁劈開。”

正欲揮劍砍去,又想道:“這堵牆如此堅固,也許是大理石鑄成,萬一秘密不在這裏,反而損了血劍,豈不可惜。”

這樣想著,便遲疑地放下血劍。

此時萬籟俱寂,她隻聽見自己的呼吸。

司馬燕還在用手撫摸駿馬,看著它們栩栩如生的樣子,慶幸道:“這幅畫雖然雕在牆壁上,但一點也不比描在紙上的工筆畫遜色,幸好沒用血劍去砍,就算血劍不受損,毀了這幅絕妙的壁畫也是十分可惜的。”

司馬燕從馬蹄摸到馬頭,每一匹馬的每一個部位摸了一遍,還是不忍走開。

她好像要從牆壁上牽下一匹馬來,好讓自己騎。

這時,一陣晚風,吹開了窗戶。

司馬燕循聲望去,看見一片落葉,從外麵飄了進來。

她走過去,彎腰,撿起枯葉,把它從窗口丟出去。

然後,關上窗門。

她把僅有的一點風聲關在外麵。

司馬燕聽不見窗外的風聲,卻聽見了另一個人的呼吸聲。

司馬燕悚然驚呆。

臥室裏明明隻她一個人,怎麽會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屍體,還是五具,沒有變化,沒有動。

司馬燕更驚:呼吸不是來自屍體,那麽,臥室裏一定還另有他人!

她的目光一點一點的移動,終於看見了另一雙腳。

接著,慢慢地看見了一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