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恨離別
莫蜃靜靜立在青離身後，看她發髻上那一抹鮮豔的紅色，竟襯得她如此動人，他想要伸手去觸碰那烏黑的發絲，卻隻能愣在空中。
小屋子內暖意濃濃，絲毫沒有半分冬日的嚴寒，莫蜃清冷的聲音傳來，“你若喜歡，不如朕叫人植去辭寧殿可好。”
青離的神色清冷而理智，“嗯，隻可惜殿內現在早是一室狼藉。”莫蜃疲倦的一笑，緩緩道：“朕不是已經讓人去修整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她森森打斷，齒間迸出的語句清冷如碎冰，“我怎敢有何不滿，你是皇帝，是這南風城內最最尊貴的象征，說什麽也不可忤了你的意。”
莫蜃的眸中有強烈的怒氣，他恨聲道：“朕今日不想同你在這裏吵，這幾日實是疲憊，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朕麽？”
青離覺得煞是好笑，“那好，我就聽話些，以後你說什麽我就做什麽，這樣可好？”
莫蜃長長的歎息了一聲，“罷了，先回殿吧，朕今夜讓人將這些紅蓮給你送去。”
青離低頭片刻，沉靜著氣息，在不言語，蓮夜在一側看的很是心酸，卻轉念一想，若是莫蜃知道這紅蓮全是因為虞辰的話......
她趕忙搖了搖頭，光是想想都覺得是可怕，青離見她不對勁，憂心道：“阿夜你怎麽了？不舒服麽？”
蓮夜有些愁眉不展的道：“奴婢沒事，隻是在想這紅蓮，若是移回殿裏，會不會活不了。”
青離看了她的神色，約莫是能明白她的意思，悵然歎息了一聲，道：“不然就算了，在這裏活的好好的，我以後想看親自過來就是。”
莫蜃上前來，伸手摟住了青離的肩，淡淡到：“青離。”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嗯”了一聲。
他溫和的目光鎖在了青離身上，將嘴湊到了青離的耳側，用極小的聲音緩緩說道：“你想不想出宮？”
青離蹙著眉，掌心微微發涼，冒著一點冷汗，“什麽意思？”莫蜃卻冷然道：“你千萬別想歪了，朕不過是想帶你去宮外走走。”
蓮夜亦是聽見這話的，麵色有喜悅，青離神色哀婉如垂柳倒影，“好......”
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是蘊含了許多繁複的情感在裏麵。青離沒有回辭寧殿，而是直接與莫蜃去了南襄殿，她踱著步子緩緩走了進去，幾月未來過，這個地方對於自己已是萬分的陌生了。
蓮夜神色擔憂的跟在青離身後，莫蜃遣散了殿內的人，徑直走到黑檀木製成的衣櫃前，青離隨即跟了過去，竟有淡淡的幽香飄來，很是好聞。
他伸手打開櫃子，裏麵正放了兩套民間的衣物，青離還在好奇，莫蜃便將其中一套水紅色的扔給了她，“去換上。”
蓮夜忙從青離手中接過，她側到一旁的屏風內，莫蜃卻是嗤鼻一笑，“你的身子朕都看遍了，還這樣幼稚。”
青離忍住心底的悲痛與恨意，輕輕脫下了華服，蓮夜為她換上了這件常服，穿上身卻是很合適，像專門縫製的一樣。
待二人都換好衣服後，莫蜃便吹了哨子，不一會便有幾名暗衛進了來，倒嚇了青離一跳，她自入宮後便再未見過這些暗衛。
此時突地出現，不是不驚訝的，莫蜃又轉身朝蓮夜道：“你就在這南襄殿內好好待著，宮裏有什麽事你就去找顯叔即可。”
蓮夜卻有些遲疑的道：“小姐，奴婢想和你一起。”青離思慮了片刻，才緩緩道：“我沒事的，那麽多暗衛跟著呢，不用擔心。”
一個時辰後，二人已是在南風城內最繁華的街道上了，青離看著身邊熙熙攘攘的人群，這樣久違的感覺卻使自己感到了一絲悲涼。
暗衛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默默守護著，莫蜃執起了她的手，很是冰涼，語氣有些微的自責道：“我給你的這件衣裳是不是太冷了？”
有寒風吹過，她的微微紅了眼眶，道：“沒有。”他就那麽慢慢的走著，二人此刻就像是這世間最平凡的夫妻一樣。
路過一個茶攤的時候，青離卻定住了身子，她的表情有些木訥，原是一張桌子上幾人的談話刺激了她。
“聽說虞教最近是崛起了。”
“可不是麽，王上都開始做出了各種防範措施。”
“唉，想想當年那虞辰教主，多麽的威風啊，卻落得個悲涼的下場。”
“那也是活該，咎由自取，誰讓他殺害了那麽多人呢。”
莫蜃已經察覺到了青離的不對勁，忙側首望過去，眼裏有一抹說不清的神色閃過，他微微蹙眉，“青離，別再聽了。”
她眼裏有絕望，喉頭溢出一絲哽咽，“你為什麽要帶我出來，你難道不知道我聽了這些心裏有多難受麽？”
他摟住青離的肩，將她朝前帶去，一麵走一麵道：“你就那麽忘不了他？不過是市間的一小段閑言碎語，竟也能讓你感到悲戚？你把我放在哪裏！”
這句話說得極為大聲，以至於周圍的人都紛紛轉眸朝二人看去，莫蜃這才尷尬的止了聲。
直到走進了一個小巷子，他將青離的身子重重推到了石板牆麵上，青離卻似乎沒有感覺到疼痛似的，莫蜃一拳打在了她臉龐，堅硬的石頭劃破了莫蜃的拳麵，有鮮血順著狹窄的牆縫流下來。
青離皺著眉頭，麵色十分的痛苦，她的心頭瞬時如被冰雪覆住一般，“怎麽，想殺了我？”
莫蜃嘴角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不，我怎麽舍得呢，你可是我的青離啊。”
她閉了雙眸，不願再去看他的臉，良久都沒有聽見他的聲音，這才睜開了眼，卻“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竟是微生立在自己身前。
她慌張的朝四麵看去，除了牆麵上的血跡還殘留著，其餘地方卻是沒有一絲莫蜃的氣息了，她驚慌的望著眼前的人，“微生？你怎麽會在這裏，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微生一如既往的微笑，平淡而從容，他緩緩道：“這些又有什麽重要的呢，現下最要緊的，是怎麽帶你去虞教。”
青離已是滿臉的不可置信，“莫蜃呢？他去哪了？”微生的語氣帶著輕快的笑音，“我已將他送至安全的地方，暗衛也沒有發現。”
她心底卻有些恐懼，踟躕不已，“你，來這裏作甚......”微生將雙手交握起來，似是在細細打量著青離，她被看得渾身有些不自在。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離開他麽，現在有機會了，你難道是在遲疑？”他語氣森冷的說道。青離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一會兒的功夫發生了這樣多的事，你且容我定定心再說。”
他卻微微抬起了手，青離低頭望去，他掌心有藍色的微光閃現，沒有任何紋路的手心映著這光芒竟似一塊明玉般皎潔無暇，詭異的笑容綻放在他的嘴角，他抬手從青離眼前晃過。
她還未出聲便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微生伸手摟住她纖細的腰肢，青離的腦袋垂在他寬闊的肩上，微生手上的光芒卻擴散開來，直至將二人圍了個圈。
待再有路人行過的時候，巷子裏已是空無一人。青離感到渾身上下都在疼痛，她睜開雙眼，四周卻是一片漆黑，她緩緩起身，每走一步都像是踏在雲上一樣。
她努力想要看清前方的路，卻是無能為力，剛落了腳，卻是踏空了般，她尖聲驚叫著，身子在急速墜落......
猛地睜開了眼，滿頭遍布的冷汗膩濕了額前的發，她坐起了身子，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待緩過來些，才抬首朝四周望去。
她此刻卻是躺在了一片花海裏，一望無際，天空是湛藍的，有許多棵落花樹佇立在身側，她滿目驚歎的起了身。
伸手接過那些緩緩飄落的藍色花瓣，幾乎快要疑起這是個夢境，她用力將手蜷握了起來，有指甲刺進肌膚的些微疼痛感，看來這是現實，可是又轉念一想，這落花不是黎晉西橋的樹麽，又怎會在這裏？
她緩緩踱著步子，遠方似有人在行走，她出聲喚道：“喂！有人麽！”那人卻好似消失了一般，青離疑慮是自己眼花，便伸手揉了揉雙眸，再睜開時，已有一人站在自己身前了。
微生滿臉笑意的望著青離，她的神色卻是極為平淡的，眼中雖有疑惑，卻不願再開口。他此刻穿了件漆黑的外袍，幾乎要遮住他的整個身子。
青離凝視著他的眼，這人明明是微生，卻又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輕輕啟唇道：“青離，你覺得這兒，美嗎？”
她有些不習慣，這是微生第一次喚自己的名字，從前都是恭恭敬敬的喚她“娘娘”，她又抬首望著那湛藍的天空，這才反應過來，這裏沒有風拂過，甚至是有些微的暖意的。
絕不是南風城，這如春季般萬物複蘇的地兒，就快要將她的心也融化了，青離點了點頭，還是忍不住問，“美是美，可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這兒，究竟是哪？”
微生將雙臂展開，寬大的黑袍襯得他身材愈發的偉岸，柔柔的聲音傳來，“這是虞教。”
青離的瞪大了雙眼，麵前的人卻深深吸了一口氣，冷然道：“歡迎你回來，青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