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世獨寵:王爺的辣手毒妃

第一卷 正文_第375章 葛生

林落也沒有問蘇筠昱要去哪裏,隻是照著他所說的上車,坐在車中照看著葉夕顏的屍體,而蘇筠昱所去的地方似乎也越來越荒蕪。

越是往前一分,空氣就好像變得越來越冷,即便坐在馬車中,林落也覺得自己的身體幾乎要冰凍成一具屍體。

可是她現在覺得,就這麽被冰冷的寒意所麻木著,好像也不錯。

終於,在半途的時候,迎來了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感覺到外麵的天變,林落微微掀開車簾,看了看外麵飄落著鵝毛般的大雪,就如同蝶翼一般片片而落,又如同送葬的禮花,是如此的慘白而易逝。

看了會雪落之後,她的目光微轉,落到蘇筠昱的背上,頭一次覺得他的背影是如此的單薄而寂寥,即便瞧不見他的臉,可是似乎也能夠知道他此刻的臉容是什麽樣的表情,那上麵,一定也是被這片片落下來的冰雪所覆蓋吧?

尤記得去年下雪的時候,她還在將軍府當著她的嫡女三小姐,而蘇筠昱還是那副欠抽的樣子,動不動便爬她的窗戶進她的房間,最終卻被她的癢癢粉給整得在雪地裏死去活來,甚至後來差點被她命人給扒光了遊街示眾。

然而那一切,永遠都消逝了,他們也再不可能回到那個時候。

此刻兩顆絕望的心,就如同這片無休無止的冰天雪地。

雪整整下了一日,終於在接近傍晚的時候,蘇筠昱帶著她來到了目的地。

那是一片墓園。

荒涼而灰敗,似乎很久沒人打掃了,而此刻正被冰雪所覆蓋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蒼涼之意。

林落看著眼前的一切,就好像有什麽陡然醒來。

原來,夢的盡頭是墓地。

一切的終結所在。

蘇筠昱慢慢走過去,望著一座座的墓碑看了許久,目光裏就像是被冰雪所冰凍了一般,然後他來到一個墓碑的旁邊,半跪了下去,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朝著雪地中深**入,灌注所有的內力,很快,周圍的積雪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飛快的化開,包括堅硬不已的土地,也因為內力的作用而疏鬆裂了開來。

最終,蘇筠昱扔開了匕首,沒有表情的麵目中未有一雙目光沉澱著濃得化不開的哀傷,他埋著頭,徒手將這片泥土一寸寸的挖了開來。

林落走過去,便瞧見了那一坐坐墓碑上麵的名字,雖然她一個也不認識,可是卻能瞧見上麵所寫的內容,這些墓碑後麵所埋之人,應該都是蘇筠昱的親人。

當年那些慘死的家人,全部被他一個個的葬在了這裏,立下了墓碑。

而如今葉夕顏,也要回歸這裏,永遠的葬在這片冰雪之中。

蘇筠昱可以為所有死去的親人立碑,可是等他死後,卻不會再有家人為他下葬。

耳邊的寒風呼嘯如同鬼哭,仿佛在訴說著眼前的悲哀。

林落站在雪中,荒原上,唯有一片冰冷寂靜。

蘇筠昱的速度很快,天黑之前,便將容納一人大小的土坑給挖

好了,似乎就連尺寸,都好像打造好了。

挖好了土坑,蘇筠昱才起身,從馬車中抱起被包裹著的葉夕顏慢慢來到墓碑旁,看著沉睡中的女子許久,他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蘇筠昱最終有些顫抖著雙手,將夾帶著雪的黃土捧起,一寸寸朝躺在裏麵麵的那個女子身上灑去,直到一寸寸的將她蒼白而慘淡的臉掩蓋。

埋葬完葉夕顏之後,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

蘇筠昱在墓碑前跪了許久,最終才帶著林落來到不遠處的一間陋屋中,可以看得出,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住人了。

在屋子裏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兩人並沒有多話,晚上生了火,就在屋子裏取著暖,可是再溫暖的火光,也溫暖不了此刻冰凍的內心。

簡單的吃了些幹糧之後,期間林落又去墓園那裏看了一會,然後在這片荒原上徒步走了許久,晚上的墓園周圍,似乎越發的沉寂而冰冷,任由雪花片片打在臉上和身上,林落在月色下望著不遠處的白樺樹,與冰冷的山峰,就如同一座座聳立的墓碑般直指著蒼穹,她的眼底,亦是一如這片血液般沉寂。

蘇筠昱不知去了何處,林落從外麵回到屋子後並沒有看見他,又在裏麵坐了許久,直到林落連思緒都有些恍惚的時候,寒風呼嘯的雪夜裏,陡然傳來了一陣笛音。

林落對音樂了解得並不深,以前就算聽蘇筠昱吹曲,也聽不懂他吹得是什麽,可是這一次,當聽見那道依稀的笛聲帶著徹骨的寒冷傳來時,林落隻覺得渾身都好像被利器反複而又密集的刺痛著。

“……”

“葛生蒙棘,蘞蔓於野。予美亡此。誰與?獨旦!”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歲之後,歸於其室。”

……

這是……《葛生》!

詩經中一首為悼亡而作詩歌。

笛聲如同融入了這片雪夜之中,帶著某種撕心裂肺的沉重,一股錐心之痛陡然侵襲而來,渾身如同被利劍反複的貫穿著,令人顫抖而窒息的疼痛。

葛藤生長覆荊樹,蘞草蔓延在野土。我愛的人葬這裏,獨自再與誰共處?

葛藤生長覆叢棘,蘞草蔓延在墳地。我愛的人葬這裏,獨自再與誰共息?

牛角枕頭光燦爛,錦繡被子色斑斕。我愛的人葬這裏,獨自再與誰作伴?

夏季白日烈炎炎,冬季黑夜長漫漫。百年以後歸宿同,與你相會在黃泉。

冬季黑夜長漫漫,夏季白日烈炎炎。百年以後歸宿同,與你相會在陰間。

然而,這片冰冷的大地中,隻有孤獨。

一字一字的如同刀刻般在心底劃過,鮮血直流,心如同被撕碎了一般。

其他人尚有墓碑,可是她卻連楚潯是如何死的,屍體又在哪裏都不知道,這是何等的悲哀?

她甚至連去給他收屍都做不到。

望著眼前跳躍的火光,耳邊是鬼哭般的風聲與笛聲融入一起,幹涸許久的淚

水陡然滑落了下來,林落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卻止不住從喉嚨深處傳來的哽咽,而外麵的呼嘯之聲就像是在回應著什麽一般。

雪還在鋪天蓋地的而下,夜,仿佛越發的濃重,笛聲仍在雪夜中回蕩,縈繞在這片墓地之中,宛如淒厲的葬禮之聲。

直到許久之後,蘇筠昱才進了屋,看見林落還在裏麵坐著,整個人死一般的沉寂,火光跳躍著,照耀著她暗晦不明的臉色,蘇筠昱道:“還沒睡麽?”

林落的嘴角動了動,過了許久才道:“不想睡。”

她以前有個最大的心願,就是每天能夠吃飽了就睡覺,但是現在,她突然覺得,就這麽睜著眼睛,聽外麵的寒風呼嘯和雪花飄落,不動也不睡,一直這樣下去,好像就夠了。

就這麽守著這片墓園處,也漸漸的變成一具冰冷而麻木的屍體。

想必蘇筠昱此刻的內心,也是死寂如此吧,要不然又為何會吹出那樣淒涼的挽歌?

蘇筠昱慢慢在她的對麵坐下,在這樣的雪夜裏,仿佛兩顆心都是如同眼前這火化過後的死灰一般,再燃不起半絲希望。

過了一會,蘇筠昱卻是道:“你知道……王叔為什麽給我起這個名字嗎?”

林落微微回過神,卻是不解,蘇筠昱怎麽提到他的名字了?

不過也是現在她才知道,這名字是王淵漠給他起的。

當然了,她也知道,以前的蘇筠昱並不是這個名字,這是南朝破滅了之後,蘇筠昱為了掩蓋身份而換的名字。

不過,他的名字……貌似和他的人生很違背啊?

林落正想著,便聽見對麵的蘇筠昱微微回憶道:“因為王叔當初就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我的身上,他希望,我可以帶領著所有前朝人重新開始,光複南朝。”

筠,還有一個讀音,讀作“雲”,是竹皮的意思,《禮記》裏麵有句話是這麽說的: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

意思是無論經曆什麽樣的風浪,都應始終保持平和的心態,就如同竹子一般的品德。

王淵漠希望經曆了國破家亡的蘇筠昱能夠做到如此,可是他自己卻終究無法做到,因為為了複國,他們終究要不擇手段。

而昱,是光明的意思,代表著新的一天,也有新王肇位的意思,王淵漠給他的名字中起這個字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希望蘇筠昱此後的人生能夠光明起來,也希望他能夠光複南朝,登上帝位,可是,這也不再可能了。

所有的一切,都違背著各自的心願而駛。

直到現在,前朝舊部幾乎全都死了,可是楚崇軒卻已經好好的活著,南楚還是南楚,就連東臨,現在也即將被南楚所吞並,前朝人中,似乎也就隻剩下了蘇筠昱這位曾經苦苦執著的複國者。

可是現在,他的心也回歸成了一片死寂,來到了這座墓園。

他的人生既沒有如同青竹一樣,也再不曾見到光明,命運帶給他的,一直以來都隻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即便已經到了這一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