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新天子

第97章 劉協唯一的優勢

第97章 劉協唯一的優勢

“司徒大人替呂布謀官一事,幾近荒謬。但深推下去便可知道,他隻是欲將漢室兵戈操縱在一個可控製人之手,借此為基礎,推行他那簡單質樸的政治理念罷了。”

聽著鍾繇的解說,劉協終於發現了一條清晰的線索,王允在刺殺董卓之前的睿智與隨後看似愚蠢的行為,都是因為這條線索在一以貫之。非但王允,乃至整個朝堂那些劉協認為隻會驚呆了們的大臣們,他們其實也根本不是無能愚蠢。

中央朝廷作為全國士人的薈萃之處,精英眾多,遠遠超過當時任何一個割據的軍閥。之所以他們表現地那般不堪,除卻他們喜好虛名、誇誇其談的通病外,更深的根源其實就源於他們的思想觀念。

傳統士人深受儒家名教思想的熏陶,他們的政治思想是“在德不在兵”(出自士人鄭泰)的政治理念和“上安國家,下撫黎民”(出自王允)的政治理想。

所謂“在德不在兵”,見於東漢時期很多士人給皇帝的上書,他們認為隻要政治清明,舉賢任能,則奸凶自息,國家自安;而兵者,凶事也,不得已而用之,窮兵黷武,必至覆滅。以德政治天下,就可以實現“上安國家,下撫黎民”的政治理想。這麽多士人上書中提到這個觀點,說明這是他們的共同認識。

過去為了這個目標,他們同宦官集團進行了持續不懈的鬥爭,就在即將成功的時候,董卓進京打斷了這一進程;為此,他們又同董卓進行了艱苦卓絕的鬥爭;現在董卓死了,士人們掌握了政權,已經到了實踐這個政治理想的時候了。

雖然關東群雄割據一方,不聽朝廷號令,但那是董卓造成的,在長安朝廷士人的眼裏看來,那是關東士人為了自保,不得已而為之。關東的士人過去曾和他們站在同一戰線反對宦官,他們有著共同的政治理想,董卓的死使得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消除了,他們相信,隻要新朝廷糾正董卓所犯下的錯誤,實行德政,關東的士人會象百川歸海一樣重新回到朝廷的懷抱。

有著這樣的初衷,王允的做做所為便一切都可解釋地通了。他提攜呂布,是呂布手下的兵士大多乃並州人士,非是關東群雄厭惡痛恨的涼州兵士。但同時,他又不想亂動兵戈,所以提出這個建議時,一臉的痛苦和糾結。

他想殺蔡邕,是因為此人阻擋了他的理念。蔡邕公正嚴謹,斷然不會曲解關東士人和董卓之間的鬥爭。可假如這般,那董卓便至少有著保駕護王的功勞,而關東人士卻有了起兵禍亂的賊黨嫌疑。

同時,他還要誅除徐榮,不是因為徐榮私縱董卓,是因為王允他要盡可能消除董卓舊部在長安新政權當中的比重和影響。在他的內心底,他是懼怕涼州兵士的,所以,鏟除徐榮,不過是他想解除涼州兵士的一個借口罷了。

而在對付關外涼州諸部之事上,則更簡單了。他之所以在朝堂上不想讓眾人討論,是因為這個時候,涼州諸部畢竟還是朝廷體係下的軍隊,貿然將他們歸於董卓舊黨,會引起涼州諸部的反彈。所以,他要等,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最好是關東群雄再度大舉率兵勤王之時,他才會將涼州諸部如扔垃圾一般,將他們掃入垃圾堆當中。

可惜,恰恰就是這樣的理念,對漢室新生的政權來說,卻是一支致命的毒劑。王允他們以為關東群雄是他們的門徒舊黨,是有著共同理念的一家人。但他並不知道,當這些人士掙脫牢籠、體驗到權力那美妙的滋味後,他們便不再是王允心中的士人,而是一個個蛻變後的權力野獸。長安這個新生的政權,在他們眼中,最好徹底破滅下去。隻有這樣,他們在關東之地予取予求,才有著合法的理由。

但話說回來,知道這些真的有個屁用!劉協又不想成為這個時代第一任心理探究師,他越是明白這些,越覺得死神開始向自己招手了。若是任由王允這樣一廂情願瞎搞下去,那曆史的車輪就會一點軌跡都不變地隆隆碾壓過來,將他瘦小的身體碾成一灘肉泥。同時,更會將漢室這一次來之不易的新生,碾成齏粉。

想著李傕郭汜那些個上不了台麵的家夥在長安城中胡作非為,那個時候,長安郊外郭汜那血淋淋的一幕將成為最司空見慣的慘事。這些家夥根本不將人當人,比起董卓來,他們的粗鄙、無知、凶厲、殘暴,會是榨盡大漢最後一滴鮮血的戰亂機器!

更不要說,如今漢室還多了涼州韓遂、馬騰這一支蠢蠢欲動的不安定因素,他們若是在長安最混亂脆弱的時候從背後捅來一刀,那大漢這最後一處都城,這等繁華之地、天下的腹心,瞬間便會翻為血海,百姓嚎啕喪命,瓊樓玉宇付之一炬。直至天下動蕩,民不聊生!

一想到這些,劉協驀然感覺自己肩上的重任瞬間沉重了許多,汗透重衫,他幾乎下意識地向鍾繇求教道:“元常,如今之事,如之奈何?”

“陛下,如今之事,關外涼州諸部關乎朝廷生死。此事若可處置恰當,則漢室中興有望。”鍾繇說這話時,語氣當中有著不加掩飾的疲憊。他越是體察劉協的處境,越是覺得舉步維艱:“為今之計,陛下可有三條路可以走。”

劉協覷了鍾繇一眼,實在搞不懂這些士人為何都是這樣一幅德行。但眼下他畢竟求著人家,隻好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句:“願聞其詳。”

“第一條路,陛下一切以司徒大人所願,火速遣使趕往關東。漢室雖遭董卓荼毒,然終究乃天下核心、正統所在。關東群雄也全非鼠目寸光之人,若有哪怕一支義軍率兵勤王,則天下之勢為之扭轉,陛下輾轉騰挪的空間便多了。”

“遠水解不了近渴,此計全將漢室交付運氣之上,殊為不智。”劉協忍不住斜視了鍾繇一眼。這個時候,關中隔絕,鍾繇還不了解關東形勢,那裏正亂哄哄地跟狗搶食一般,哪裏還有心思管長安這個朝廷?鍾繇出此計,更多是在試探劉協的決心罷了。

“好,那麽第二條路。陛下在朝堂孤掌難鳴,然手下亦非全無忠臣。隻要一令詔書下達,皇甫將軍、朱將軍、盧尚書、徐將軍等人,必然舍命相隨。陛下隻需趕在涼州諸部禍亂長安之前掙脫漩渦,待長安危急不能守時,再反身歸來,屆時涼州諸部震恐,長安可再入陛下之手。”鍾繇壯著膽子向劉協說出這第二條路,心中已做好了被劉協叱喝的準備。

但劉協卻沒有那樣,隻是微微搖了搖頭:“朕乃天子,自當為民請命。此舉雖可行,但代價實在太大,長安若飽受塗炭,縱然光複,也隻剩下一個空殼子,朕盡失大義民心,不可取也。”

“如此,便隻剩下一條路可行了。”

“元常請講!”劉協終於來了興趣。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

“這算什麽妙計?”劉協頓時氣餒,感覺自己有些小受傷。

但鍾繇卻似乎很高興,連連擺手道:“非也非也!請問陛下,您最大的倚仗是什麽?”

劉協想了想,他穿越過來後,似乎隻有一個皇帝的身份可以倚仗。但畢竟搞不清鍾繇用意,隻好說道:“朕無本之木、無水之源,所倚者,不過‘天子’這一身份而已。”

鍾繇終於笑了起來:“這就對啦,陛下您看似無根,但最大的倚仗,就是您乃堂堂漢室天子!君臣之道,恩義為報,放至何時何處,都是至柔之術。陛下如今雖不能待朝臣為手足,但朝臣亦不可無視您這位妙計誅董卓之英明天子。民俗言,有理走遍天下,陛下隻要以柔克剛,以正克邪,漢室未免便沒有一搏之力。”

劉協愕然,也終於聽出來了,有些話鍾繇是不能說出口的。但意思卻很明白,他第三條路,就是讓自己跟朝臣丫死磕。在爭奪利益上寸步不讓,最後君臣可能撕破臉,但若是挺過這一關,那他劉協將徹底擺脫什麽祖製、宗法,道義,以一個全新的、大權在握的天子身份執掌關中,投入到天下爭霸的大潮當中!

想到這些,劉協忽然鬥誌盈胸,豪氣幹雲:“就依元常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