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陰曹地府？
第173章 陰曹地府？
王允記憶最後的一瞬，是看到笑得妖媚如狐的貂蟬，拿著一塊長方形的寶物正直麵著自己。那件寶物看著便絕不是這個世間能夠出現的事物，流光溢彩的外殼加上做工精妙的設計，立時讓王宇想到了仙界的寶器。
“你，你想要對老夫做什麽？”王允有些驚恐，平日來，他恪守著‘子不語怪力亂神’的聖訓，對於這鬼神之事向來敬而遠之。但偏偏因為他知道這條聖訓，便也知道了鬼神之事。
貂蟬沒有回答，仍舊笑得十分妖異。下一瞬，王允就看到那神器突然間發出了一抹絢麗的白光，那白光一閃而逝，卻亮得不可思議，仿佛一瞬間就讓王允的心揪緊起來，那一刻，他直覺上感到，自己的魂魄似乎被貂蟬攫取到了那神器當中。
隨後，王允果然感覺自己腦袋一沉，三魂七魄都從身體當中抽離了一般。再之後，他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等王允再度睜開眼時，他首先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寒，並且身體好像輕飄飄的。隨後，王允猛然從地上驚坐起來，因為此刻站在他麵前陰冷俯視著他的，是一黑一白兩個他從未見過的怪物！
兩個怪物的舌頭都被拉出了二尺長，麵色青白，手持鐵鏈。二人各帶著一頂高方尖尖的紙帽，帽子上用一種生僻的古文寫著‘一見生財’、‘天下太平’八字。其中那白色的人看起來喜笑顏開，似乎見到王允好似見到了什麽絕世寶貝；而黑色衣冠之人一臉凶相，厭惡地猶如看著地溝裏蛆蟲一般看著王允。
王允登時大駭，他飽讀詩書之餘自然也讀過一些山野雜談。這二人的形象，與他讀過的一本《山海異經》當中的描述十分相符。
異經上記載，這二人為黑白無常。白無常名叫謝必安，黑無常名叫範無救。兩人之所以能夠被人記錄下來，是因為據說謝範二人自幼結義，情同手足，有著如伯牙子期一般的信義。
有一天，兩人相偕走至南台橋下，天將下雨，謝必安要範無救稍待，回家拿傘。豈料謝必安走後，雷雨傾盆，河水暴漲。範無救不願失約，竟因身材矮小，被水淹死。不久謝必安取傘趕來，見範無救已失蹤，痛不欲生，遂吊死在橋柱。
閻王爺嘉勳其信義深重，命他們在城隍爺前捉拿不法之徒。有人說，謝必安，就是酬謝神明則必安；範無救，就是犯法的人無救。
“二位可是黑白無常大人？”王允強忍住心底的驚駭，哆哆嗦嗦問出了這句。這一刻，他再無獨掌朝廷大權司徒大人的威儀，因為他也知道，陽間的權勢在這二位麵前，根本毫無作用。
“嘻嘻，果然不愧為大漢的名家，竟然識得我們兄弟二人。”白無常一聽王允開口，笑得更歡了。
“勿要與他多言，城隍老爺還等著他審案呐。”黑無常倒是仍舊一臉凶惡，狠狠地瞅了王允一眼道：“王允，王子師，你做的昧心事發了！”
王允正欲詢問何事，但黑無常卻懶得同他辯解，鐵鏈隨手一拋，就將王允的脖頸鎖住。王允來不及掙紮，便覺得自己好似被禁錮了起來，隻能被黑無常強拉著趕路。
很快，三人一行來到一處宮殿當中。王允確認，這絕對是城隍大殿。因為這大殿造的威嚴堂皇至極，但卻絲毫不同於凡間。大殿之內陰風陣陣、白霧繚繞，一星星幽綠色的鬼火接連閃耀。再有無數慘絕人寰的叫喊隱隱約約傳入耳中，上來便令人頭皮發麻。
端坐在正堂之上的城隍爺黃袍加身，鼻梁高挺、鼻頭翹大，但整張臉卻顯得有些小巧，看起來好似奇怪的猛獸。這種麵相，未見多有不怒自威的酷勢，但卻讓王允一瞬間便驚呆了膽核，拜倒在地呼道：“太祖在上，受漢臣王允一拜！”
身為漢臣，王允自然見過漢祖劉邦的畫像。但這一拜之後，他便有些後悔了，因為此時他才想起來，眼前這人根本不是漢祖，而是城隍爺紀信。
紀信，漢朝將軍，趙人。曾參與鴻門宴，隨劉邦起兵抗秦。由於身形及樣貌恰似劉邦，在滎陽城危時假裝劉邦的樣貌，向西楚詐降，被俘。項羽見紀忠心，有意招降，但紀信拒絕，最終被項羽用火刑處決。
漢祖劉邦得天下稱帝後，厚賞、追封紀信，並賜黃袍加身，擇上林苑自己打獵休息之地，修建大型廟堂並祭祀，每年農曆二月初八祭祀，後遂成廟會。‘文景’二帝時期，為了順應民心、遂將供奉的紀信封為城隍神，成為長安城的保護神。
果然，王允這一聲呼喊下去，惹得正堂上的紀信大怒，拍案喝道：“背漢之徒，竟連本城隍與先祖都分不清，果然是個愚癡禍亂我大漢的蠢物！”
心膽俱碎的王允這時也大約明白自己恐怕已經死了，但聽紀信這一言，倒是讓他升起了一絲不忿，竟陡然站了起來，大聲回道：
“老夫一心為漢，天日可鑒！前有誅除董卓那魔星的擎天保駕之功，後有獨守長安、誓與長安玉石俱焚的決絕。如此所作所為，皆秉承儒家聖訓，忠君奉效之舉。你紀信身為城隍，雖有為太祖殉身之功，但老夫亦漢朝功臣，你又有何資格在此訓誡老夫？！”
此話一出，正堂上的紀信似乎有些怒極反笑的傾向，那如怪獸一般的臉上猛然閃過一絲鬼火，用一種奇異鬼怪的聲音說道：“好，好，好，想不到你王允竟是這等至此都癡迷不悟的人物。你用奸邪詭計欺瞞新君、哄騙世人便也罷了，莫非以為我等陰曹也是盲夫癡野不成？”
這一聲話落，大堂之上三司各屬、文武判官，還有之前黑白無常等人，皆對王允怒目而視。外界那淒慘的痛叫之聲，也越發洪亮駭人起來。而更令王允毛骨悚然的，是他發現，這位城隍大爺剛才根本沒有開口，那聲音卻一下傳到了他耳中！
“既如此，本城隍就讓你知曉個明白。”城隍紀信仍舊不開口，但聲音傳遍大堂，拍案道：“來人，將蔡邕帶來！”
“蔡邕？！”王允當即大驚，冷汗直流。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此地乃陰曹城隍之所，蔡邕身死之後有冤，自然要來此伸告。
不多時，王允回頭一看，果見蔡邕齜牙怒目而來，見到他王允之後，便不顧那牛頭馬麵的拉扯，大罵著朝王允衝來：“王允，欺世盜名匹夫，禍害大漢的罪臣！老夫要替那長安無數冤死的百姓痛毆你這權臣一頓！”
王允嚇得趕緊躲離這瘋狗一般的蔡邕一旁，一側的陰差也適時將蔡邕攔下。這時，城隍紀信的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封書信，輕手一擺，那紙信便輕飄飄地落在王允的麵前，也不用王允伸手，便停留在在王允麵前。
王允展目一看，頓時麵色淒惶地閉上了眼，隨後頹然地坐倒在了地上。那封信，正是他誣陷前衛尉張溫的密信，他差既為他手下椽屬又是蔡邕的弟子投到呂布府上，卻不料那椽屬卻拿著這封密信告之了蔡邕。而這一事，就是他王允不顧滿朝士人反對，也要誅殺蔡邕的緣故。
“王允，你這奸賊，看到此信還有何話說？！”蔡邕看到王允這般反應，頓時又悲痛起來，大呼叫道：“老夫知你有密謀董卓之心，寧願背棄董卓幾番提攜之恩，為大忠而舍小義。卻想不到，你王允竟是這等人麵獸心之徒，懼怕老夫將此事寫在《漢史》當中，非要致老夫死地不可，最後讓老夫被你府中此刻韓龍活活燒死在廷尉當中！你，你王允……當受陰曹千刀萬剮之刑！”
這一句話說出。王允登時臉色灰敗，身子如遭重擊一樣，坐在地上仍舊不由自主的就搖了一搖。不過，當他那灰敗的眼神眨了眨之後，卻突然間變得有些瘋狂了起來，猛然跳了起來，對著滿殿陰差大吼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王允殺董卓，挽救了漢室數萬百姓，為此殺你一個蔡邕，又有何不可？！”
“更勿提老夫後來要與長安共存亡一事，有此丹心鐵情，縱然白璧有瑕，卻也瑕不掩瑜！我王允漢室功臣，就不該來這城隍受審！”
這一番話喊出，王允隨後自己都震驚起來。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內心的最深處，竟然藏的是這等不為人恥的想法。可偏偏奇怪的是，這番話說完，他卻又覺得理直氣壯，整個身體都充滿了力氣。
不錯，他王允乃是為了大仁義，而舍小節的君子，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擎天之功在身，又何懼這些魑魅魍魎？！
於是，王允的那張臉，又恢複到了在朝堂上的那番剛棱到固執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