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十裏桃花全集【唐 七公子】

三生三世,十裏桃花全集【唐 七公子】_分節閱讀_24

拍了拍她的背。

司命星君端了杯冷茶興致勃勃地湊過來:“你是說,東華帝君此番已對你種了情根?”

鳳九大約此刻方才察覺這屋裏尚且還有兩個神仙。我覷了覷坐在一旁喝茶的夜華,與鳳九道:“那是九重天上的天君太子夜華。”

卻不想鳳九忒不給夜華麵子,一雙眼睛隻死死定住司命星君,盯了半晌,哭喪著一張臉道:“司命,你這寫的什麽破命格啊。”

我覺得鳳九這麽明目張膽地無視夜華有些不好,遂對夜華抱歉一笑,他亦笑了笑,繼續悠悠地喝茶。

鳳九那一句破命格想是有些刺激司命星君。正譬如你不能對著登科的狀元說他胸無點墨,亦譬如你不能當著青樓的花魁說她麵貌庸陋。歸根結底,一個人賴以吃飯的東西,是斷斷侮辱不得的。

司命捧著那冷茶,嘴角抽了抽:“初初定帝君的命格,確然定得不濟,帝君既已對殿下種了情根,為今之計,便隻能請殿下委屈著陪帝君唱一台戲。帝君此番投生,特特要曆的劫中,情劫占了個大頭。原本帝君的這個情劫要由那落水的女子來造,如此,便隻能委屈殿下來造了。”

鳳九委屈道:“為什麽要我來造?我此前欠他的恩情已算報完了,你不幫我想個脫身之法,卻還要我留下來幫他造劫,司命,你罔顧我們多年的交情。”

司命閑閑地用茶杯蓋浮著茶水道:“正如殿下方才所說,乃是殿下你亂了帝君的命格,讓殿下你與帝君造劫,便是補償了。若殿下執意不肯,待帝君這一世壽盡回複正身時,再去與帝君請罪也不遲。”

我不忍道:“這與小九卻沒什麽幹係的,原本是我改了元貞的命格才牽出這麽些事情……”

司命站起來恭順拜道:“姑姑有所不知,天命講的是這個理,一環扣一環,上麵一環的因結出下麵一環的果,鳳九殿下正是帝君這個果上麵的因。鳳九殿下既被卷進了這場事,且她還用了兩生咒施了法力,若帝君的命格被大改了,殿下便必然要遭些反噬。小神方才提的那個法子,乃是唯一萬全的法子。”

我無限傷感地看著鳳九。

鳳九淒涼地跌回椅子上,淒涼地倒了杯茶,淒涼地喝了一口,遂蕭瑟與司命道:“既是要讓我來造這個劫,卻與我說說該怎的來造?”

她已然認命了。

司命星君輕言細語道:“隻需殿下你先與帝君些甜頭,將帝君一顆真心拿到手,待彼時帝君對殿下一網情深,再把帝君的這顆真心拿出來反複踐踏**就行了。”

鳳九打了個哆嗦,我也打了個哆嗦。

司命補充道:“屆時小神與殿下擇些戲本子,正可指引一番殿下如何,呃,如何踐踏人的真心。”

鳳九趴桌子上哭去了。

卻聽到外頭的宦臣通報皇帝駕到。我憐憫地揉了揉鳳九的頭,與夜華司命一道穿牆走了。

他二人一路將我送到紫竹苑外,夜華將我摟了一摟,道:“我尚有些事情積在身上,你明日先回青丘,兩三日後我便也回來了。”話畢轉身遁了。司命方才說,他們皆是從蟠桃會上溜出來的,此番需得快快趕回去。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覺得方才那滋味隱隱有些熟悉。又揣摩著夜華似在青丘已狠住了些日子,聽他方才這個話,卻不像是快走的形容,如此他到底住到什麽時日才算個頭?這麽揣摩了一會兒,覺得困意襲來,撓了撓頭,便轉進屋睡了。

第二日睡到巳時才從**爬起來,睡得十分滿足。

同元貞他娘辭行時,他娘很舍不得,但因我是位高人,她意知不可挽留,隻唏噓了幾聲,便也道別了。

因這麽一趟,於是乎,近午時才回到青丘。

我不過下界兩月,青丘自是沒甚變化,山仍是那些山,水仍是那些水。卯日星君仍是對這處地界特別寬厚,日光灑得將將好,不十分厚也不十分薄。

狐狸洞門口見著小別的迷穀,我戲謔道:“這麽些時日,沒了我來時時著你些差事,你過得很逍遙麽。”

迷穀甚含蓄笑了笑,而後奇道:“姑姑不是昨日回來的麽,還去辦了那麽樁大事,說這麽些話倒像是剛剛才從凡界回來的形容。”

我愣了一愣,亦奇道:“昨日我尚且還在凡界,確然是現在才回來的。”

迷穀一張臉漸漸雪白,喃喃道:“那昨日回來那個……”

我一怔,一凜。

若是哪個變化做我的模樣,以迷穀的修為斷然不會看不出來。若這世間尚且有一個人,連迷穀看著都覺得是我,那隻可能是……

我閉了閉眼。

玄女。

很好,很好,這七萬年來我未曾去找過你的麻煩,你倒是找到我青丘來了。

第十二章(1)

我深深吸了口氣:“昨日來的,應該是玄女。”

迷穀兩眼發直,唇咬得雪白。

我看他的神色很不同尋常,問道:“昨日她怎麽了?”

迷穀顫抖道:“昨日,昨日她來時,與我說,說找到了保住墨淵上神仙體的新法子,著我將上神的仙體交與她。我,我以為她是姑姑你,便去,便去炎華洞將上神的仙體抱了來。恰逢,恰逢小殿下午睡醒來,見著你,不,見著她以為是你,十分高興,她便,她便將小殿下帶著一同走了。”

我心頭巨震,抓住迷穀衣領道:“你是說,她將師父和阿離都帶走了?”

迷穀臉色灰白,死死盯著我的眼睛:“姑姑,是我將墨淵上神的仙體交給她的,你將我賜死了罷。”

半空裏雷聲轟鳴,烏雲滾滾,一把閃電劈下來,五百多年未使過的玉清昆侖扇在麵前的湖泊裏顯出真形,揚起的七丈水瀑中,映出我一雙赤紅的眼。

我笑道:“扇子,今日怕是要讓你再嚐嚐血氣。”

迷穀在身後啞著嗓子喚我:“姑姑。”

我轉過臉瞧他,安撫道:“我不過去打一場架,將師父和團子一同帶回來,你不用如此驚慌,唔,先燒一鍋水放著,我回來要洗個澡好好解乏。”

遂取出白綾緊緊縛住雙眼,捏了個訣,騰上一朵濃黑的雲,直逼大紫明宮。

上古時候,一些孽障太深的魔族會遭天罰,生出死胎。有個叫接虞的女魔因殺孽太重,曾一連三胎都是死嬰。後來接虞便想出一個辦法,將死嬰的魂魄用術法養著,殺了一位上仙,把死嬰的魂靈放入這上仙的仙體中,死嬰便活了。鬼族之亂後的一萬年,折顏來青丘看我,曾有意無意提到,離鏡的這位王後生下的便是個死胎。

玄女,若此番你膽敢濫動墨淵的仙體,莫怪本上神不顧兩族情誼大開殺戒,血洗大紫明宮。

七萬年前戒備十分森嚴的大紫明宮宮門如今卻無人把守,想是請君入甕。

若我還是七萬年前的那個白淺,那個尚須得墨淵深夜相救的那個白淺,我冷笑一聲。手中的昆侖扇略有些躁動,我將它抵在唇邊低聲道:“你可是聞到血的味道了?”

大紫明宮王後的流影殿前,玄女正襟危坐在一張金榻上,一左一右皆列滿了鬼將。她笑道:“淺淺,七萬年別來無恙,聽陛下說司音神君是個女子,本宮便料到是你。在昆侖虛初見司音時,本宮便很驚詫,除了淺淺你以外,竟還有人同本宮長得這樣像。”

我柔和笑道:“王後說笑了,你可不是長得這樣的,老身的記性一向很好,至今尚且能記著你當初的那張臉,王後你卻忘記了麽?唔,十裏桃林的折顏上神近來一直空閑,若王後當真忘了,老身不嫌麻煩,倒可以將他請來這裏,仔細幫你想想。”

她一張臉紅裏透白,白裏透青,煞是好看。紅過白過青過之後,咯咯笑道:“不管怎麽說,今天在這裏將你的命取了,世間便再沒人能同本宮一樣了。自昨日得了墨淵的仙體和你的兒子,本宮便知你是要來找本宮的,本宮一直等著你。當初本宮就曉得,即便沒有玉魂,你也會將墨淵的仙體保下來,嘖嘖嘖,你果然沒令本宮失望,隻是讓本宮找了這麽久,卻是個罪過了。墨淵的仙體被你養得很不錯,本宮很歡喜本宮的兒子能得到個這麽好的身體,淺淺,看在你的這份功勞上,本宮會叫他們給你一個痛快死法的。”話畢那金榻往後一退,兩列的鬼將齊齊朝我湧來。

我冷笑道:“便看你們有沒這個本事罷。”

半空一聲驚雷,玉清昆侖扇從我手中竄出去,四麵狂風呼嘯而起,昆侖扇長到三尺來長,我縱身一躍,將它握在手中,底下鬼將們的兵器明晃晃一片,直砍過來。

扇子挽個花,將一眾的刀槍棍棒格開,再揮出去,招招都是致命。扇子很多年不曾打架,此番舞得十分賣命,穿過一副又一副血肉軀體,帶出的血痕淋漓一地。這兩列鬼將中有些打得很好,兵器刺過來的角度十分刁鑽且有力,好幾次差點將我穿個窟窿,被我險險避過。彼時我正占著上乘。然他們一幫人委實太多,自午時布陣,直打到日落西山,鬼將死傷得還剩下兩三個。我肩背上挨了一刀,縛眼的白綾也在纏鬥中不慎被扯落下來。眼睛是我的弱處,場外的玄女忽祭出一顆金燦燦的明珠來,晃得我眼睛一陣刀割般的生疼,一個恍神,當胸又中了一劍。玄女哈哈笑道:“若陛下見今在宮中,也許你還有活命的機會,可你竟來送死得這麽不巧,陛下正狩獵去了,嘖嘖嘖,滿身的傷痕真叫人心疼,此番卻叫哪個來救你?斛那,將她的命給我取了。”

尚未見著墨淵一眼就死在這裏,便委實太可笑了。身上的痛遠沒有心中的痛甚。當胸的一劍直達後背,刺中我的名叫斛那的鬼將顯見得十分得意。一得意便少了很多警惕,我將那劍刃生生握住,扇子狠狠揮過去,他尚未反應過來,腦袋便被削掉了。所以打架的時候,萬萬不能掉以輕心。金光照得我睜不開眼,卻不得不睜開眼,眼角有些東西流出來,先前還說得很高興的玄女此時卻沒了聲音。僅剩下的兩名鬼將亦十分難纏,可終歸少了第三個人來牽扯我,扇子飲血又飲得正是興起,半盞茶的功夫後,便一並做了扇子的祭品。

玄女舉著明珠顫抖道:“你別過來,你再過來,再過來我便將墨淵和你兒子一同毀了。”她背後正正是不知什麽時候移來的兩幅冰棺,一副大的,一副小的,大的躺著墨淵,小的躺著團子。我的眼前一片血紅,縱然血紅也還勉強辨得出墨淵蒼白的容顏。

我略略停下步子,折扇撐著地,怒極道:“你將阿離怎麽了?”

她雖仍在顫抖,卻鎮定許多,靠著冰棺道:“如今他隻在沉睡而已,不過,你再走近一步,我便不保證他會怎麽了。”

我費力地盯著她,眼角的血似乎流得更快。

她得意道:“將胸中的劍拔出來,把手中的折扇丟給我。”

我沒答理她,繼續撐著折扇走過去。

她驚慌道:“叫你不許過來,你再過來我就一刀將你兒子刺死。”

果然,她的手中又多了把刀。

我抽了抽嘴角,笑道:“左右我今天進來這大紫明宮,便沒想過再出去,你將他殺了罷。你將他殺了,我再將你殺了替他報仇,想必他也欣慰得很。我守了墨淵七萬年,他一直沒回來,我也活得很百無聊賴了,若阿離一個人害怕,我便也陪著他一起去了就是。唔,你我都活了這麽長的年月了,大家都把生死看開點。”

她已是語無倫次,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