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

【六十五】重新戀愛

王春虹下了班騎著單車回到公社,看見秋萍在自家門口前洗空心菜,走上前去問道:“你老公回來了嗎?”秋萍抬起頭來說:“在,在屋裏看書呢。你找他有事?”春虹架好單車,說:“問件事。”說著進了屋。她見雨翔在看書,說:“雨翔,今天你妹妹上班了。我讓你跟你妹妹說,介紹鄒技術員給她這事你跟她說了嗎?”雨翔放下雜誌:“說了,我看她沒反應。”秋萍在外麵聽見他倆說話,走進來對春虹說:“虹姐,這事你別心急。阿翔跟她說沒用,還是我抽個空哪天晚上去跟她說吧,女人跟跟女人說這事好說點。”春虹說:“秋萍,這事你抓緊點。人家小鄒歲數也不小了,今年都三十歲的人,不行的話不能再等下去了。”說完離開回家去。

秋萍炒著菜,問雨翔:“婷婷什麽時候你接回來,剛學說話呢,你教教她。”雨翔說:“我哪有空教她。”仍看他的書。秋萍端著菜上桌,說:“你有時間看書,沒時間教你女兒說話?”雨翔說:“剛學說話的孩子有什麽好教的?”秋萍走上前去,奪過他的雜誌,扔到床鋪上,說:“人家的小孩沒出世就開始胎教了。不是你養的你心不疼。”雨翔見秋萍生氣,說:“秋萍,你得講理啊。是你養的,我都心疼。這話你別再說了,讓別人聽去不好。我也不是不想接婷婷回來,問題是,婷婷接回來這裏,白天你我都要上班,誰來帶?”秋萍說:“你媽不能帶啊。”雨翔心道,怎麽又提到他媽,媽對婷婷沒什麽感情,要她帶,像是受罪似的,對婷婷不好,也把婆媳關係越搞越僵,將來說不定哪一天兩人會翻臉吵起架來,這就不好辦了。於是說:“吃飯吧,這事再說。”看桌上不過是一盤空心菜,一碟鹹魚,雨翔裝了兩碗飯,自己端了一碗飯就吃,秋萍也跟著吃飯。

到了晚上,秋萍吃了飯就去找曉燕,說:“燕子,出去散散步吧?”柳枚也說:“跟你嫂出去走走,別整天在家悶著。”曉燕對母親說:“沒有悶著,我有上班啊。”柳枚說:“那不同,上班和去散步哪裏相同。”秋萍拉著曉燕,說:“我有話跟你說,走吧。”

曉燕被秋萍拉到廣場。廣場上這裏三兩人,那裏四五個人聚在一起,像是在等看電影。影戲院門前上方的霓虹燈光閃亮,照亮了半個廣場。晚風帶著一股野外的清涼,越過四周的樓房徐徐吹過來,這時廣場邊上的小樹便微微搖擺,樹梢點頭,像是熱情地歡迎居民到廣場來似的。月牙掛在天幕上,散落的星星點綴其間。小鎮的夜晚是這樣的美麗,這樣的靜悄悄。秋萍和曉燕朝沒人的角落走去,秋萍說:“燕子,你的心情很憂鬱,這對你自己的身體不好。”

曉燕苦笑道:“都是命,命該如此。我以前不相信農村老太婆說的話,現在相信了。沒錯,命是天上注定的。我這輩子什麽也不想了。”

“你錯了。你何苦這樣呢?新民九泉有知,肯定不會安寧的。他不會答應你這麽做,他在看著你,希望你幸福,要不然,他的犧牲太不值得了。人生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把心態放平和一點,看開一點,沒有過不去的坎。我也是一樣,要像你這樣,我不知道死了多少回。燕子,聽我的話,作為你的大嫂也好,還是同學朋友,你聽我一句話,逝者已逝,生者還要繼續活下去,而去要比過去活的更好,更瀟灑。”

曉燕麵對著秋萍說:“可是我做不到。”

“有什麽做不到的?又不是叫你去做原子彈,上天摘星星;隻要你多想想自己的未來,多參見一些活動,接觸一些人,就會慢慢淡忘過去。”秋萍見燕子轉過身去,好像她在哭泣,於是伸出雙手抓住她的肩膀說:“你又哭了?”

“沒有。”曉燕不願意在廣場上哭給別人看,其實她心裏早已哭泣了。

秋萍說:“沒有就好。燕子,春虹說要給你介紹個男朋友,你看好不好?”

“哦,我想起來了,難怪今天上午春虹跟我說,她交代我哥跟我說的事說沒有,我當時想不起來,感到莫名其妙的,原來就這件事。”

“是啊。你總不能生活在過去的陰影中吧。你也認識他,是你們廠的鄒技術員,這個人還可以吧?”

“我對他沒感覺。”

秋萍一聽曉燕這話,心中喜道,燕子沒說鄒技術員這人怎麽樣,卻說自己的感覺。這說明她心裏並沒有拒絕談戀愛,她這麽說隻是以前的感覺都放在了新民身上,自然對任何人都沒有那種男女間愛慕的感覺。秋萍笑說:“感覺是談出來的。春虹要問你了,你就答應人家,先和他談談,真有感覺了,你們就走到一塊;要真是沒你說的那種感覺,就拉到。好不好。”

曉燕不說話。不說就等於默認了秋萍的話。

秋萍回家順便去了春虹家裏告訴她曉燕心裏已經同意,免得春虹又再追問她。第二天春虹上班的時候,找曉燕,她想趁熱打鐵,“你考慮的怎麽樣?”

“春虹姐,我想了一個晚上,還是覺得我們不合適。”

“什麽不合適?你說說看。”

“我覺得我們性格合不到一塊。看上去他文質彬彬的,實質上是一點性格都沒有,連說話都軟綿綿的,像個太監,我跟這樣的人在一起我受不了。”曉燕說到“像個太監”的時候,自己差點笑出來。

春虹一聽,笑歪了嘴,說:“你這個死曉燕,看不出你還會說笑話。你怎麽知道他像個太監?難道她不會啊?和你打賭,試試看他會不會生小孩。我輸了,你說要什麽我賠什麽給你。”

曉燕早已紅透了臉,“又不是我一個人說的,大家都這麽說他。你再拿我開玩笑,我走了。”

“好好,不說笑話了。”春虹收起笑容,說:“曉燕,這不是什麽大事。阿姐是過來人,知道男女間的事。告訴你吧,找老公,就是要找像小鄒這樣的人。這是為什麽?結了婚你就知道姐說得沒錯。男人心,十個九個花,結了婚,心更花。你管不住,什麽都完了。老公要你也好,不要你也好,說不好聽,睡覺他都不想跟你睡,你說做女人到這份上,還有什麽意思?所以說,找老公,還是找老實的。你說一句話,他不敢吭聲,還把你的話當聖旨。你說性格不同,成一個家。就要性格不同的人才行。你想想,兩人都是屬火的,一吵起架來,硬對硬,還不幹上啊。你找一個性格和你不一樣的人,你發再大的火,怎麽罵他都好,他不吭聲,不和你鬥,你兩打鬥的起來嗎?嘴巴都鬥不起來。曉燕,小鄒可是百裏挑一的啊,不是我車大炮,春虹姐看男人沒走眼過。我要是沒結婚,我肯定追他的。”春虹說起男人,經驗還是蠻豐富的。

“說來說去,你都是說他好。媒人婆的嘴,醜八怪,也能說成是仙女。”

“你看你,我不是專門當媒人婆的。你們倆又不是不認識,我給你們牽線,是讓你們捅破這層薄薄的遮羞紙,後麵就看你們自己的了。這樣吧,現在上著班,人也多,沒這麽多時間和你閑談,別人都在看著我倆。我去找小鄒,跟他約個時間,你們倆什麽時候見個麵。”

“春虹姐······”

春虹截斷她的話,說:“沒事,見見麵就把你吃了。這不像是你的作風。”說完她向技術科走去。

曉燕站在那裏想著春虹的話,她心裏還是覺得自從新民犧牲後,她對戀愛已經失去了信心,已經沒有了主意,她也不知道該不該聽王春虹的話,跟鄒海斌談戀愛。對她來說,重新戀愛比別人難。和新民初戀時的一切就像放電影一樣一幕幕在腦海裏出現,重新戀愛哪裏有初戀時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