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13 情懷蕩漾

汪建文接到通知:明早五點半在副食商店門口會同蕭紫玉去北涼進貨。她立刻來了氣,摔提漏扔算盤嘴還不幹不淨地罵著。一肚子火氣回到家,吃過晚飯才怏怏地告訴程淑蘭她明早去北涼進貨。

程淑蘭樂嗬嗬地問:“幾點叫你呀?”仿佛她閨女不是去幹活兒,而是去遊玩兒。

“四點半吧,驢采購不等人。”

馮海波是商店的采購員,這人腦子夠用業務也行就是性子急脾氣大,常常一意孤行。跟他出門辦事一切都得聽他指揮,否則,即使是陳傑瑞他也照樣尥你幾蹶子,因此,有人就把他那個馮字改成了驢,馮采購也變成了“驢采購”了。

“那就四點半叫你。電視就別看了,洗洗早點睡吧。”程淑蘭平靜地說完,顛顛地去告訴老頭子陳傑瑞答應了。

第二天五點多,汪建文到了副食商店的門前。

店門大開著,門邊有醬油桶、酒桶、竹筐、苫布和高高一摞子包裝紙箱子。

汪建文坐在那摞紙箱上,抻著頭朝敞開的門裏看著。

蕭紫玉拖著一大捆繩子走了出來。

“看到沒有?”汪建文指指地上的東西,“這就是跟勤快人幹活兒的好處。”

蕭紫玉笑笑,把繩子扔在苫布一邊,看著汪建文明顯不悅的臉問:“怎麽是你去呢?”

汪建文立刻罵道:“死老頭子整人唄。放著組長在那兒閑著,放著身強力壯的擱那兒養著。偏偏讓我去?真真氣死人了!”

蕭紫玉閉上了嘴——大小姐一肚子牢騷,再說下去可能會引出更難聽的話。找了塊紙板她坐在了台階上,眼睛朝東望著。

五點半,拉貨的大卡車來了。

馮海波跳下駕駛室的踏板,細長的眼睛匆匆打量一下站起來的兩個女孩子又看了眼地上的東西,然後快速打開車廂板,接著“嗖嗖”地往車上扔地上的東西。

汪建文和蕭紫玉不約而同互相看了看——馮采購可從來不幹這些雜活兒,他今天可能讓門框把腦袋給擠了。

蕭紫玉趕忙上了車廂,把東倒西歪的包裝物碼好。王建文也配合著馮海波慢悠悠地往車上扔著東西。三個人正往車上苫苫布時,陳傑瑞風風火火地來了。

“醬油桶都裝上了嗎?那邊還有幾隻,一會兒拐個彎兒都拉上,多拉點醬油,就快醃蒜了。哎,小馮,別打廂板,把那兩箱酒拉上。”說著向大門疾走。

“拉倒吧。都隔了倆月了人家能給換麽?”馮海波不耐煩地嚷嚷。

“說好了幹啥不給換,拉著。”手一揮他進了大門。蕭紫玉緊緊跟上去。馮海波咣地扔下抓在手裏的車廂板。

兩箱酒上了車。陳傑瑞像往次去進貨一樣,圍著綁好的車廂子轉了一圈兒,然後敲敲馮海波那邊的車門。

“小馮,路上精神點。多照顧照顧女孩子。走吧。”

“河裏冒泡兒,多魚(餘)。”馮海波耷拉著眼皮咕噥。兩個女孩子都捂著嘴笑了。

到了北涼市,先到醬油廠裝醬油,趕到食品廠已經中午了。吃完飯,馮海波指使司機看車,汪建文和蕭紫玉去看貨開票,他自己去見食品公司的銷售主任。

汪建文在副食組幹了快兩年了,而且還當過幾個月的組長,啥貨快啥貨慢她心裏明鏡似的,所以,不到一個小時她就開完了本組所要購進的貨票。當她拿著厚厚一疊票據來找蕭紫玉時,汗流滿麵的蕭紫玉卻僅僅開了三張票子。

“我的媽呀!你是不是想接受驢采購的蹶子呀?”

“我心裏沒底不敢開。”

“你沒在這邊幹過當然沒底了。”

“你幫我好嗎?”

“食品組我也沒呆過,不過算了不管那麽多,隨便開好了。我在這邊兒開你在那邊開,湊足三百件就行。”說著要行動。

蕭紫玉想想覺得不行,趕緊上去拽住汪建文。“不行建文,胡亂開萬一壓了貨可怎麽辦?”

汪建文攤下手。“那你就等著驢采購來‘踢’你吧。”說完無所謂地笑。

蕭紫玉苦惱地笑了。“沒辦法,踢就踢吧。”

這時馮海波來了,蕭紫玉立即道出自己的顧慮。馮海波啥話也沒說領著蕭紫玉就去開票,邊開票還邊傳授選貨的經驗,看得汪建文一愣一愣的。

結了賬,三個人去提貨。馮海波對汪建文指手畫腳一頓,然後帶著蕭紫玉去提貨。

汪建文又是一陣**,待想明白之後她狠狠地呸了口。“賴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拿塊鏡子照照?狗眼看人低,不用你姑奶奶照樣幹得了。”氣哼哼罵咧咧找一陣,最後她在一個拐角處找到了十一號庫房。

十一號倉庫的門虛掩著,保管員一定在裏麵。

汪建文慢慢將門推開,然後大聲問:“請問有人嗎?”

“進來吧。”一個男人在裏麵答。

汪建文把門開大後走了進去,雙眼還沒有適應室內幽暗的光線,保管員修長的身形便出現在了她的身邊。她的眼睛立刻睜得溜圓,嘴也成了個O型,手指著對方,期期艾艾地說:“你,你咋在這兒?”

“我咋不能在這兒?”對她的到來保管員竟然一點也不驚訝,仿佛他早就知道她要來似的。

“你是這兒保管員?”

“沒錯。”

“你壓根兒就在這上班?”

“沒錯。以前在外麵跑,現在在這屋子裏跑。”

“你怎麽不告訴我,白青鬆。““你也沒問過我呀,汪建文。”

“噢,這是我的不對了?”把手裏的提貨單扔在身邊的桌子上,汪建文叉著腰抿起嘴,像個刁蠻公主。

“好啦。是我的錯。”白青鬆寬厚地笑了。

馮海波小跑著進來。“小汪,提完這庫把這幾件也提了,放在門口就行。”說完又呼呼地跑了出去。

汪建文衝著馮海波的背影使勁搧了一巴掌。

白青鬆拍拍汪建文,笑嘻嘻地說:“真頑皮。”

汪建文歪著脖子晃著頭俏笑。

白青鬆的心忽然有了別樣的感覺,搖搖頭拿起桌子上的貨單他邊看邊說:“你們的這個采購在我們這兒可沒少撈好處啊。”

“他敢吃回扣?好大的狗膽哪!”

“別大驚小怪的。那叫促銷,鼓勵消費者,是經營的一種手段。你別動我來。”

“那怎麽好意思呢!”跟在白青鬆的身後汪建文毫無誠意地說著。

“咱們誰跟誰呀,再說別的就遠了。哎,別過來,這兒黑,棱棱角角的看碰到。”

汪建文聽話地站住。

白青鬆在一摞摞的紙箱中穿梭。

“哎,白叔叔和阿姨都好吧?”

“我爸還可以,我媽就不太好。”白青鬆一手拎著一箱罐頭向大門口走。

“阿姨怎麽啦?”汪建文跟上去問。

“病了唄。”

“啥病啊?沒看看麽?”

“看啦。醫院的大夫都說他們治不了。”有鼻子有眼兒地胡謅。

汪建文的心咯噔一下,立刻就想到了癌症。跟著白青鬆往回走時,她語氣不無焦慮地問:“到底啥病啊?”

“想知道?”白青鬆手裏拎著罐頭箱子,似笑非笑地看著汪建文問。

“當然。小時侯我可沒少吃阿姨的飯,現在她病了,我關心關心是應該的。”

“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呀。那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咱們玩過家家,我娶了小菊沒娶你,把你氣得大哭的事?”

汪建文又羞又臊,抬手給了白青鬆一巴掌。“說正經事。”

“好,說正經的。我媽她得的是想抱孫子的病,你說這病醫院它能治得了麽?”

“討厭,你有完沒完?”

“我沒開玩笑,我媽真為這事憂心,體重嘩嘩地往下掉哇。”

“那你就快點結婚吧,可別說你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啊。”

白青鬆歎了口長氣。“女朋友,說有也行,說沒有也可以。因為我怕襄王有意,神女無心哪。”又拎起兩箱子罐頭。

汪建文亦步亦趨地跟著白青鬆走。

“淨在那兒瞎掰,英俊瀟灑的白公子還會被人耍麽?”撇著嘴嘲笑。

白青鬆斜視著汪建文,突然他向她傾過身去,聲調曖昧地說:“我就是那個襄王你就是那個神女,我可是真心的,你會不會耍我呀?”

汪建文跳到一邊,臉熱心跳卻罵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