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7 揮別紅塵

一個月後,蕭紫玉出院了。陳傑瑞率領商店的全體管理人員把她接出來又送回了家,千叮嚀萬囑咐讓她繼續休息,不要忙著上班。可是,蕭紫玉卻隻在家呆了兩天就堅持上班了。

會計張力軍上調公司財務科,和原來的出納正在辦交接。陳傑瑞便把蕭紫玉調進財務組接替出納。蕭紫玉說自己的手不方便點鈔票幹不了。陳傑瑞就說錢不用你點,票子也不用你作,一切都讓會計做,你隻跑跑銀行就行了。還言之鑿鑿地保證:隻要商店存在一天,即使你一天班不上也照樣給你開工資。然後就懊悔地表白:我為啥就沒有裝上安全罩呢?真恨不得把我自己的手塞進那個臭機器裏來替換下你的手哇!……

蕭紫玉沒再拒絕陳經理的好意,上班就到財務組去了。

自從女兒出院,楊桂英就啥也不讓她幹,生怕她沒拆繃帶的手沾水會感染,堅決給她洗衣洗頭。媽媽幹得心甘情願,女兒卻難受得恨不得馬上死掉算了。

那兩個實習大夫根本沒有盡職,麵對被壓得一塌糊塗的手指,他們可能蒙了,也許無能為力,或者指望痊愈後別人去做整形手術,反正就給胡亂包上了,並沒把支出皮肉的骨頭複位,因此,蕭紫玉拆了繃帶的左手指彎曲變形得很是難看。

指傷好了,心傷卻在惡化。每當凝視變形的手指,蕭紫玉對生的就會減少一層。

星期天是個好天,雖是秋天,卻是風和日麗鳥語花香。若提一小籃兒,約上仨倆好友,踏著蕭蕭落葉,穿行於紅黃綠相間的樹林之中,采集著秋季的野果野蘑,也不失為一愜意的享受。

吃完早飯,楊桂英就去了鄰居家串門,蕭帆也出去了。蕭紫玉趴在櫃蓋上端看全家福照片,一看就看了半個多點。然後,她打開一隻箱子,拿出一套白色西裝和一隻自製的白色紙盒。

“三姐,我考上大學了!哈爾濱工大,和李大哥成了校友了。”蕭帆興奮地搖動著手裏的錄取通知書,衝著迎麵走來的蕭紫玉報著喜信兒。

蕭紫玉站住,蒼白的臉上有了一絲笑容,語氣欣喜地說:“好樣的!你真爭氣呀!”

“應該的嗎。我可是蕭家的男人哪!”弟弟不客氣地答,轉而用撒嬌的口吻嚷嚷。“三姐,為了這張破紙,你弟弟我整整掉了十斤肉。你不犒勞犒勞我麽?我想吃紅燒雞翅膀,橋頭飯店五塊錢一盤。我都打聽好了。”擺出一副饞相。

蕭紫玉立即掏出一把錢遞了過去。

“哇——!這麽多?你不是讓我買一桌酒席吧?”

“想買就買吧。可別自己吃喲。”

“知道。你這是上那兒,李大哥家麽?中午回來不?”

蕭紫玉沒回答,擺擺手向坡下走去。

蕭帆沒多想,興高采烈地往家走,進得屋來、咣當躺在炕上,笑嘻嘻地望著棚頂憧憬大學生活來了。忽然,他跳起來去翻櫃,折騰了半天,最後拽出來一套和蕭紫玉身上一樣的卻皺巴巴的白色西裝,捂捂紮紮穿在身上,對著鏡子一照,立即覺得別扭,忙找出熨鬥,把西裝按在八仙桌上吱吱熨了一通,然後美滋滋地穿在身上,對著鏡子左一圈右一圈地臭美起來。美著美著他忽然不動了,隻呆呆地看著鏡子裏的白西裝,看著看著他驀然打了個冷戰,迅速脫下白西裝,抓起T恤衫跑出了門。

李勃然斜倚在沙發扶手上,手裏拿著本翻開的書。

星期天兩個人都休息,他本打算到丈母娘家找點活兒幹,丈母娘一高興準會催著老閨女快嫁。沒想到,星期六見麵時蕭紫玉告訴他——明天家裏沒人。這不僅是的拒絕,還有明晃晃的侮辱成分在內。他的火呼地一下就竄了上來,調頭走掉了,而且決定,明天就是她來找他他也不去。

牆上的鍾滴滴答答走了N下,李勃然手裏的書頁卻沒有翻動一下。他麵現憂傷,神思恍惚,眼裏竟還微蕩著淚影。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響了起來,嚇得李勃然一哆嗦,他站起來急忙過去打開門。

蕭帆氣喘籲籲,磕磕巴巴地問:“李大哥,我,我三姐她沒來麽?”

李勃然一驚,立即搖頭,“沒來。咋的啦?別急,慢慢說。”

蕭帆苦笑。“剛才,不是,大約半小時前,她穿了一身白,手裏拿著個紙盒兒出來。我問她上那兒去,她隻輕輕笑了下就匆匆走了。我以為她上這兒來了呢。沒事了,她可能去我大姐家了,我去她那兒看看。”說完急急下樓走了。

李勃然呆呆看著蕭帆消失,腦際忽然浮現出蕭紫玉受傷後對他刻意刁難和怪異行為。突地,他的心狂跳起來,門也不關,回身抓起衣服,一邊穿一邊找摩托車鑰匙,可氣的是,平時放鑰匙的地方竟然沒有鑰匙?急得他東摸一把西抓一下,把規整的客廳翻了個亂七八糟。

洪清華拎著菜籃子從樓下上來,見家門大敞四開,以為遭了賊,慌忙進門,見李勃然像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便忙不迭地問:“你幹啥呢?看你把屋子翻的?咋不關門呢?”邊問邊放下菜籃子著手收拾扔得滿地的東西。

“車鑰匙。”李勃然氣極敗壞地跑到電視櫃跟前,敲著每天放鑰匙的地方。“我天天放在這兒,咋就沒了呢?一定是香澤動了。這個死丫頭,看我咋收拾她。”惡狠狠地罵。

“你別屈賴好人。剛才我走時還看見在那兒呢,”洪清華過去翻找電視櫃上上下下的東西。

蒙頭轉向的李勃然叉著腰來來回回地亂走。

洪清華邊翻邊叨咕。“大禮拜天的不好好在家呆著,這是要上那兒去呀?新房都裝好幾個月了,也不著急往裏住人?一個月前我就嚷嚷把紫玉找來商量商量啥時辦事,你老找借口不找。真不知你到底想幹啥。……”

“行了媽,您快幫我把鑰匙找到,我立即就去找她。”李勃然不耐煩地說。

洪清華忽然直起身,逼問李勃然。“我明白了,你們倆出問題了對不對?”

李勃然焦躁地擺擺手。“求求您可別瞎猜了。沒事,我們一切正常。”

洪清華若有所思地說:“我剛才在市場看見紫霞了,她說昨晚快十點了紫玉去找她鉸頭。她問她為啥要鉸頭,她說沒意思鉸了幹淨。紫霞還說當年那個混蛋變心時紫玉就把頭發鉸了。勃然,你說你們正常,那她好麽秧兒地鉸啥頭啊?”

李勃然愣住——飄飄長發一直是她的愛物,就是手傷了不能梳時她也沒張羅著鉸啊!看來,她是想剪掉三千煩惱絲呀!一定出事了。“媽,快點快點……”手忙腳亂地挪動電視櫃。

“啊呀,電視?你輕點。怎麽會掉在……”洪清華話沒說完,李勃然便從電視櫃後麵找到了鑰匙。聽著他嘴裏胡亂地詛咒著,看著他腳步慌亂地跑出了門,她不由長長歎了口氣,邊收拾邊罵:“這個渾小子犯的的是什麽邪呀?”

李勃然邊飛快地下樓邊咬牙切齒罵著:“蕭紫玉,如果你敢做對不起我的事看我怎麽收拾你!”跳上摩托,油門一擰到底,摩托瘋了似的衝出西山區,直接向廠區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