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9 建文得女

在**飄香之際,汪建文生了個女孩兒。洪清華得上班,又得籌備李勃然的婚事,隻擠出三天時間伺候汪建文的月子。她及盡所能地幹了三天,把汪建文伺候得舒舒服服感動得把婆婆偏疼偏愛的過錯全都抹了,嘴巴蘸了蜜一口一個媽地叫著。可是到了第四天早上,當婆婆卻換成了娘家媽的時候,她忽然反過味兒來——自己被騙了!立刻生氣,飯也不吃覺不睡孩子也不管了,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淚。

程淑蘭怕閨女哭出病來便極力勸解。“誰伺候不是伺候,難道媽伺候的就不如婆婆啦?你婆婆是老師,不像你媽是個燒鍋爐的耽誤一個月兩個月沒啥大不了的,最多就是少掙幾個錢錢罷了。老師可不行啊,她要是耽誤一兩個月可不得了,那是要誤人子弟的。她也很為難,請三天假已經很不錯了,咱可不能過分要求。你不知道昨晚你婆婆公公提溜著四盒禮上咱家去了,好話說了一大堆,先是道歉,然後懇請我替她伺候伺候你。人家把實在困難擺明了,還答應人工費一律由她出,咱得講理,不能胡攪蠻纏不是?再說閨女是我生的,伺候月子不是應該的麽?反正我現在也放假(北方供暖期是當年的十一月至次年的四月,隻有一兩個車間的鍋爐不停,其餘的全停了,因此,燒鍋爐的工人中百分之八十的人一年當中是幹半年休半年。八八四廠的暖氣一律由勞動服務公司的職工來燒,程淑蘭是其中之一),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來回跑跑當消食了。趁此機會,媽好好伺候伺候你,看看能不能把你的胃病給將養好嘍。……”

越聽越鬧心的汪建文忍無可忍地打斷她媽的話。“別說了,你咋就聽不出來好賴話呀?洪清華那是在侮辱你呢,你還說她是好心?真是氣死我了!”

程淑蘭給弄糊塗了。“她咋侮辱我了?從進門人家就說好話,一點刺兒也沒帶呀?”

汪建文氣得呼地坐了起來。“真是老糊塗了!她不是說要給你人工費嗎?就是說人家雇你伺候我,你伺候是應給的,人家不會感激你的。”

程淑蘭立即辯解,“那事我當時就回絕了,我可沒打算要錢。”

“就是不要也是侮辱。+他媽的!太欺負人了,以為有倆臭錢就了不起啦?動不動就給錢,誰稀罕她的臭錢。等那個王八羔子(李浩然)回來,我不作他個天黃地暗我就不姓汪。……”又叫又哭,蹬腿拍掌,忽而掀開被子,忽而蓋上被子,驚得一邊的嬰兒突然開哭,嚇得程淑蘭匆忙抱起孩子,用手擋著嬰兒的臉,急切地央求汪建文:“姑奶奶,你可別作了,看把奶哭上去咋整啊?”

“上去就上去,反正餓死的也是姓李的。”強歸強,但汪建文不叫了,卻還掉眼淚。

“你有那狠心麽?這可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啊!你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餓死?”輕輕拍著嬰兒,程淑蘭繼續說:“萬一奶真上去了就得喂奶粉,就你們倆那幾個錢,喂一般的奶粉還湊合,要喂好一點的,你們倆就得喝西北風去了。快躺下,真是沒病找病啦。”

嬰兒又睡了。程淑蘭把孩子輕輕放在汪建文一邊。

汪建文抹了把臉,躺進被窩,默默地看著嬰兒。

果然被程淑蘭說中,汪建文的奶上去了,程淑蘭急得四處打聽下奶的偏方,嚇得李浩然天天往家拎大魚大肉。可是,偏方吃了不老少,這個湯那個湯的喝得汪建文直反胃,偏偏她那兩隻非常豐滿的**房就是沒有多少奶水。在月子裏還能讓嬰兒吃個小半飽,出了月子就僅夠嬰兒漱嘴的了,沒法兒,隻能喂奶粉了。

普通奶粉一袋三塊多,一個月起碼得四五袋。汪建文擔心普通奶粉營養不夠,堅持喂高級的,這樣一來,買奶粉一個月就得四五十塊。她一個月的工資六十八塊,光奶粉錢就撅去一半還拐彎兒,再給孩子買點用品,一個月的工資可就不剩啥了。李浩然每月工資八十四塊,去了生活所需和人情來往,幾乎月月精光。汪建文又是個趕時髦的人,看見喜歡的東西就動心,可是又沒錢,於是,心中的委屈不知不覺就演變成了洪深華的罪證。

人處逆境,感情是很脆弱的,心境也容易變得惡劣,想的怨的恨的也就多。

還有一件事也被汪建文算作了洪深華的罪狀。凡是正常的人,誰都想幹個好一點的工作。雖說車鉗鉚電焊,走遍天邊吃飽飯,但怎麽也比不上聽診器方向盤好。聽診器可不是一般人說整就整得到手的,那得經過幾年大學的修煉才能拿到。方向盤就簡單的多了,隻要跟個師父學個一年半載,然後考個證,問題就解決了。

李浩然學習啥也不是,洪清華擔心他考不進廠子,沒等高中畢業就找人把他整去當了兵。二兒子轉業前夕,她就通過關係把去廠子車隊的路給鋪平了,然後放心地去北涼看她生病的媽,可是等她從北涼回來才知道,有人送的禮比她送的還大。二兒子被人擠掉了,分到工具車間當了磨工。她後悔,覺得對不起二兒子,因此,自打李浩然上班掙的錢她一個子也沒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