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4 下作行為

姚雪峰和雲鴻飛在銅山幹了一年,為江林服務公司掙回三百萬。本來這支賺錢的隊伍還能繼續賺錢,隻因為兩個維修隊員把雇主的平台割了賣了廢鐵,雇主上告有關部門。維修隊不得不打道回府。

回來的雲鴻飛像一頭原野上饑餓的雄獅,一有機會就盯住汪建文這隻小狐狸,完全不理會對方驚慌無助可憐兮兮的眼神。

幾近焦頭爛額的汪建文怕得要命,上班時盡量不出辦公室,小事一律讓楊剛去辦。一定要科長去辦的事,她就拉上關思琦。

汪建文的步步為營徹底激怒了雲鴻飛,他開始出擊了。早上,他早早地等在汪建文的樓下,如果到點她還不出來他就無所顧忌地按他的摩托車喇叭,直到見到她的人為止;晚上,他一遍遍地給她打電話,她敢不接或者拔掉插頭他就明目張膽地去砸她的門。

人一生當中,有的事控製了就不會發生,有的事就是你控製了也照樣會發生。前者基本都不涉及感情,譬如:賭博,吸毒什麽的。後者完全關乎感情,譬如,愛情。隻要有情,就非發生不可。

搬到平城之後,汪建文就預感到她和雲鴻飛的事要深入,於是她就用她媽想帶美朵為借口不讓洪清華帶了,周日休息也盡量少去婆婆家。在公司,蕭紫玉的屋子她能不去盡量不去,仿佛跟李家人通通疏遠了,她的事李家的人就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李浩然一直在大京,美朵晝夜都在姥姥家,汪建文潛意識裏已經在創造與雲鴻飛私會的條件了。

這天晚上,霏霏細雨中雲鴻飛敲響了汪建文的門,她貓在屋裏就是不開門。雲鴻飛給她打電話,她雖然沒拿起話筒,卻按開了免提按鈕。雲鴻飛又氣又恨,警告說隻給她一分鍾,一分鍾過去她再不開門後果自負。一分鍾很快就過去了,她沒開門。雲鴻飛舉起拳頭砸門,同時大聲地喊著她的名字。嚇得骨顫肉驚的小狐狸立即打開了門。衝進來的餓獅子撲上去就咬就啃,然後大力撕下她的睡衣,在她驚駭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他幾乎是**一般占有了她。

第二天清晨,汪建文在雲鴻飛的臂彎裏給他定了個約法三章:一,他要一心一意對她,永遠不能背叛她;二,在公共場所或工作時間,他的舉止不可以超過一般同事;三,不許往她家打電話。三章中有一章他違背,他們的關係就此結束。

雲鴻飛滿口答應,並發了誓。

婚外情在延續,兩個家庭也相安無事。但是,雲鴻飛那個大他五歲的老婆更加的蒼老了,終於在一天早上坐上回娘家的客車,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七一傍晚,馬楚奇帶領機關全體人員走進八方來客飯店的大門。馬經理輕車熟路地點好了菜,一行人跟著服務員進入了雅間。

雅間內很寬敞,卻隻安了一張桌子。桌麵上鋪著棗紅色絲絨桌布,布上麵壓著與桌麵同大的玻璃板,玻璃板上麵有塊可以旋轉的小玻璃板。小玻璃板上放著一盆鮮豔的塑料花,花的四周擺放著一隻隻高腳杯,每隻杯裏插著一隻用餐巾折疊的小動物。桌邊有十多把椅子,每把椅子上放著一隻印有八方來客的座墊。

餐桌碼著雅間的一頭安放,和它相對的另一頭擺著一張電視櫃,上麵放著一台二十九寸彩電、兩隻麥克風和一些錄像帶。

馬楚奇招呼大家就坐不久,菜上齊了酒也斟上了,於是馬總開始致辭。“由於公司資金緊張,我來公司大半年了也沒有跟大家聚聚吃頓飯,實在對不住大家了!今天,借著黨的生日,一是給新黨員慶祝,二是和大家樂和樂和,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玩好。來,大家同喝一口。”

有人致謝,有人借機拍起馬屁。

酒至半酣,有人張羅要唱歌,於是服務員被喊來,電視打開,磁帶塞進機器,悠揚的樂曲聲中,臉大的先唱,嘴對著麥克風可嗓子喊,震得人直想捂耳朵,沒等喊夠,臉小的也忍不住了,上去就搶麥克風。歌子一支支往下唱,即使跑調錯詞也不在乎,還有人隨著歌聲咕咚咕咚地跳了起來。

蕭紫玉消沉地坐在椅子裏,茫然地看著幾乎玩瘋了的同事,想著李勃然是不是和那個不知姓名的女人也在狂歡。

自蕭紫玉生日那天起,洪清華就把貝寧留下,說晚上特想孫子。司馬昭之心,蕭紫玉明白:婆婆這是給她的兒子媳婦創造二人世界,讓他們在絕對沒有第三人的空間內修補有了裂痕的感情。老天爺!他們的感情有了裂痕了嗎,在結婚不足四年之際?如是這樣,不結婚該有多好!……

馬楚奇瞟著跳著唱著的屬下,覺得機會來了。於是便悄然挪坐到蕭紫玉的旁邊,翹起二郎腿,兩條胳臂左右椅背各搭一隻。

“小蕭,你怎麽幹坐著?不跳舞也不唱歌,啊——?”

蕭紫玉回過神,慢慢離開椅背,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淡淡地說:“我不喜歡跳舞,又不會唱歌。”

“哎呀!不會唱歌,也不喜歡跳舞,還不想入黨是吧?申請書我都給你多少天了,你咋還不給我?你到底在想什麽?仕途你不要,歡樂你不要,金錢你要不要?能告訴我嗎,啊?”嘴上像個長者似的循循善誘地說著,可那隻放在人家椅背上的黑手卻幹著下作的勾當。

蕭紫玉一激靈,一陣反感驀地湧上心頭,迅速靠在桌子上,衝動得想立即站起來走人,又一想如果自己突然走掉會不會引來第三第四個人的眼球了?他可能喝多了,一怒而去勢必結下惡果,自己以後的日子可能會更難過。算了,忍了吧。反正也不是**部位,就當碰著醉鬼了。再往前坐坐,她挺直身子,僅僅坐著一點椅子邊兒。

——她沒走?好兆頭。暗暗高興的馬楚奇信心倍增。“怎麽不說話?告訴我你想要啥吧?隻要我能辦到一定會滿足你。”說著又掐了一下。要說他第一次掐的地方可以不計較,因為那個部位叫做肩膀。但是,他第二次掐的地方離腋窩已不足兩公分,我們冰清玉潔的蕭大美人不可能不計較啦。

蕭紫玉突然站了起來,一腳踢倒擋著她道的椅子,然後冰著一張臉旁若無人地大踏步走了出去。

有一半的人停住嘴或者腳,驚訝地看著蕭紫玉消失在門外。有人追了出去,不一會兒回來說:“她喝多了,先走了。咱們玩。”問的人一頭霧水:她好像啥也沒喝呀,怎麽會多了呢?

接著玩接著喝接著吃,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一般。可是,坐在桌邊的馬楚奇的臉卻黑得嚇人,特別是那雙厚眼泡下的眼睛竟然閃動著冷颼颼的寒光,直叫人不敢對視。

“馬經理,這兒的空間太小,跳得一點兒也不過癮。咱們去迪廳吧?”有人提議,立刻引來一片響應聲。

“是呀。這是啥破音響啊?一點都沒勁。還是去迪廳,那才過癮呢。”

“馬總,你剛才不是說讓我們玩好麽?在這兒根本就玩不好,你就好人做到底吧。”

“……”

“既然我說了就不能食言,成全大家。打道都來跳。”馬楚奇站起來,黑手一揮朝門走去,大家叫著嚷著跟了上去。

呼呼啦啦一幫人出了八方來客,招來出租車,直奔都來跳。

汪建文的約法三章雲鴻飛一直堅守,幾個月過去了,他們的關係隻有少數人看破。今晚在餐桌上,灌了半斤二鍋頭的雲鴻飛也沒有越雷池一步,目不斜視,規矩極了。

到了都來跳,一幹人像瘋了似的跳著蹦著,搖頭擺腚,甩手跺腳,花樣百出,醜態百出。

雲鴻飛一晚上沒有正眼看汪建文,酒意衝頭,汪建文委屈地想:明亮的燈光下你保持分寸無可指責,可這裏昏暗吵嚷雜亂,你就不會來陪陪人家麽?該死的,你不來是吧?想把我當透明人看待,有你難受的時候。……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她恨恨地盯著雲鴻飛,在心裏不停地罵著。

這時,音樂轉換成優美的慢四步舞曲,燈光也由昏暗轉為明亮。跳得汗流浹背的人,有的趕緊找個地兒坐下捯氣兒,有的疲勞作戰抓住一個舞伴繼續跳。

雲鴻飛成了舞池裏的王子,英俊的臉膛,矯健的體魄,加上翩翩的舞姿,沒用上兩分鍾就把其他男人給比了下去。於是,他很紳士地,一個一個地請著坐在椅子上巴望著他的女人們。

慢四步舞曲持續了近十分鍾,雲鴻飛把機關裏的女人請了個遍,卻獨獨不請汪建文。聰明人有時也會犯渾,他以為他不沾她的邊兒就不會有人懷疑他們的關係啦,豈不知這叫欲蓋彌彰。幸虧酒精還起些作用,幸虧喧囂的音樂還有些魅力,否則,別看個個血脈噴張,跳得雲山霧罩的,可腦子一點也沒暈,一定會想:他們怎麽這麽不正常啊?

激烈的音樂又響了起來,坐著的人又都鑽進了舞池。

汪建文氣得直喘粗氣,一雙小杏核眼盯住雲鴻飛低低地罵:“混蛋、白癡、弱智、半膘子、豬腦子、該死的、欠抽的、一定是讓人給煮了!……”

“小汪,咋不跳哇?張羅上這兒來最歡的就有你一個,怎麽到了這裏卻一個人悶坐著?”滿臉汗水的馬楚奇端給汪建文一杯飲料,然後挨著她坐下。

汪建文接住飲料,心不在焉地應付著馬楚奇。“馬經理你快去跳吧。我有點不舒服。”

馬楚奇掏出手絹擦了擦汗,呼哧呼哧地說:“不行了。這麽激烈的節奏我可受不了,也不大喜歡。我喜歡優美緩慢的雙人舞,兩個人手握著手,眼睛望著眼睛,彼此配合,一切都在不言中。那才是享受呢!”說到這兒,把一條胳膊放在汪建文坐著的沙發靠背上邊,半眯著眼乜斜著汪建文的臉暗忖:這個也不錯,雖然模樣不如那個,可這身肉真是愛死個人。尤物,這才是尤物呢……腦子想入非非,手慢慢移動,近在咫尺肉滾滾的後背不僅燙熱了他的手心,也搔癢了他的心。

“笨蛋。王八蛋。眼睛一定瞎了。腦袋一定讓驢給踢了。你他媽的讓我幹在這兒,不是上趕著讓人懷疑嗎?德行?跳死得了。沒心沒肺的東西,看今兒晚怎麽整治你!……”汪建文光顧著暗罵雲鴻飛了,絲毫未覺有隻黑手正向她的後腰摸來。

燈光忽然就暗了,激烈的鼓樂震得人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

馬楚奇突然伏在汪建文的耳畔大聲喊:“小汪,你是新黨員,前途無量啊!公司的未來就是你的了。”說著,他驀地來個雙手合抱把汪建文夾在其中,微一用力,她的身子就貼在了他的大肚皮上。“小汪,隻要你依了我,公司副經理非你莫屬啊。”

“你幹什麽?放開我。”驚醒過來的汪建文奮力反抗,怎奈男女有別,加上突然受驚,她怎麽也撕扒不過肥豬一樣的馬楚奇,最後隻好尖叫。

馬楚奇啥也不顧了,手又緊了緊,微微外翻的嘴唇向汪建文的臉俯衝下來。

倏地,雲鴻飛射了過來,一掌拍了馬楚奇一個趔趄,迅速拽起汪建文卷入舞池。

音樂再次換成了慢舞曲,幽暗的舞池中隻有兩個人在舞。男舞者臉上滾動著凜凜煞氣,一雙大手像一對老虎鉗子似的,逼得女舞者不得不跟著他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