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7 舊友歸來

關思琦用左手捂著半邊臉,打開門後立即轉過身去。

“他怎麽啦?昨天不是還好好的麽?”關上門,蕭紫玉跟著關思琦進了客廳,望著臥室問。

關思琦沒出聲,低著頭進了廚房。

“媽媽,讓我看看。”僅僅六歲的孩子卻心細如發,進門就發現媽媽不對勁兒,盡管她媽遮遮掩掩還是沒有逃開她的眼睛。

關思琦扒拉開心蕊。“快起開,我給你三姨倒水去。”

蕭紫玉馬上過去拽住關思琦硬扯下她的左手,她的心忽然咚地下,火呼地就躥了上來。“他打的?怎麽打成這樣?整隻眼睛都紫啦,這得使多大的勁呀?原來不是他不舒服,是你受了傷啦。”

關思琦別過臉去,默默流著淚。

心蕊呆呆地看著她媽的紫眼圈。

蕭紫玉找來毛巾遞給關思琦,接著追問:“為啥打你?你麻溜告訴我,否則我就去問他。他要是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我今兒個就跟他沒完。”聲音拔高了說,就是要讓臥室裏的人聽到。“到底是咋回事?伺候完大的伺候小的,裏裏外外就忙一個人,喝口水都得自己去倒,歉疚不說也就算了,咋還伸手打人呢?還是不是個爺們兒呀?”

關思琦慌忙擺手,輕聲替黃義輝說好話:“你別怪他。他心情不好嘛。”

“他心情不好,你的心情就好了麽?”蕭紫玉上來了強勁,扭著臉對著臥室喊。

關思琦誠惶誠恐地解釋,“那哪一樣啊!你想想,那麽一個風光體麵走南闖北的人,突然之間不能走了,整天得對著四麵牆,還得成把成把地吃那些苦藥片子,這打擊誰能受得了哇?隻要能減輕他的痛苦,別說打幾下,就是拿刀子戳我我也願意。他一直對我如珍似寶的,讓我享受到了一個女人所能享受到的一切,你不都說他是所有丈夫裏麵最好的麽?現在他有了難處,我怎麽會不理解他呢?我們可是夫妻呀!”

蕭紫玉不能再說,看了看亂七八糟的灶台,“你別做了,我回去給你們拿點。我做了很多,吃不了該酸了。”

關思琦搖搖頭。“不用了。飯好了,就等心蕊回來炒菜了。”

心蕊立刻接話,“媽媽我吃完了。三姨做的菜可好吃了。”

關思琦苦笑著說:“三姐,我除了謝謝www。qb5200。Com好像沒話可說了。”

“淨說沒用的。以後接孩子的事我包了,你就別折騰她二叔了。反正我也得去接貝寧,樓上樓下當捎了。”

關思琦忽然來了眼淚,抓住蕭紫玉的手,用懇求的聲調說:“三姐,雖然我那個混蛋大哥和你家大姐不是夫妻了,但我希望我們兩個一定得繼續做朋友喲!”

蕭紫玉拍拍她的手。“當然。他們是他們,跟咱們無關。”

“喂喂喂,歇歇吧你們兩個,下午再填吧。”周芳芳邊說邊抻著懶腰。抻完懶腰又打哈欠,然後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蕭紫玉頭也不抬地問:“還有多長時間?”

周芳芳看看手表,“半個點。”

“那就再填幾張,早弄完早利索。”蕭紫玉說。

周芳芳撇著嘴說:“你拉倒吧。你就是做成了焦裕祿第二——呸!這破嘴。”輕輕打了自己一個小嘴巴。“就是你把明年的工作都作了,人家也照樣看你不順眼。何苦呢!”

蕭紫玉嗤之以鼻。“你以為我會在乎他的誇獎麽?本人壓根兒就不指望什麽。我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落個問心無愧罷了。”

電話鈴響了。周芳芳拿起話筒軟軟地喂了聲,然後笑嘻嘻地遞給蕭紫玉,“李處。”

蕭紫玉耷拉著眼皮接過話筒,淡漠地問:“有事麽?”

李勃然樂嗬嗬的聲音傳了過來,“我把兒子接回來了。對了,還有心蕊。”

蕭紫玉噢了聲,放下話筒,接著填表。

周芳芳趴在桌子上,抻著脖子左左右右地端詳著蕭紫玉。

蕭紫玉迅速瞥她一眼,然後淡漠地問:“哪裏不對麽?”

“語氣。覺不覺得你剛才說的那仨字有多冷漠嗎?”

“無事生非。呆夠了就幹活吧。你看看國姐,不臊得慌嗎?”

周芳芳齜著牙笑了,突然她說:“主任大人,趙野玫回來了。”

蕭紫玉一驚,看著周芳芳問:“你聽誰說的?”

“我親眼看見的,跟汪科長一起往她媽家去。怎麽,妯娌沒跟你說嗎?”

蕭紫玉微微搖了頭。“她回來是看她媽麽?”

周芳芳聳下肩。“誰知道。眼睛長在額頭上,看見我就像沒看見似的。我也沒理她。”

蕭紫玉想想,放下筆出去。

汪建文低著頭寫著什麽,聽到敲門聲後喊了聲:“進來。”

蕭紫玉推門走了進來。

汪建文噗嗤笑了。“你整啥景啊?”指指楊剛的椅子。

蕭紫玉坐下,抻著頭看著汪建文手邊的稿紙問:“忙啥呢?”

汪建文慌忙收起稿紙,不自然地笑了笑。“寫著玩呢。”

仿佛一扇窗哢地關上了。蕭紫玉不由怔了下,看著汪建文一時不知該不該說下麵的話了。

汪建文意識到自己有點無禮,急忙補充。“不是要開職代會了麽?我先列個大綱。”用手托著腮,端詳著蕭紫玉。“你一定有事,否則你不會進我這屋子。”

“別搞錯了,是你在疏遠我們,知不知道你有多長時間沒回家了?咱婆婆常念叨你呀。”

汪建文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們就先代替我們盡盡孝好了,等李浩然回來我們再替你們。你不知道少了李浩然,家裏的活兒都堆成了山。早上一睜開眼睛就腳打後腦勺地忙,有時連飯都吃不上,幸虧離娘家近。”

蕭紫玉不想聽她瞎說。“我聽說趙野玫回來了,真的嗎?”

汪建文長歎一聲。“她又離婚了。不回來上哪兒去?”

蕭紫玉驚訝地看著汪建文。

汪建文搖搖頭。“這個人我也不懂。若說第一次離婚還有情可原,但這次……唉!那個男人長相跟陸琛是沒法比,可是有能耐呀!家裏開著商店,光固定資產就有幾百萬,是我親眼所見。多好的日子!那個死丫頭硬是不過了,說人不可心,看著鬧得慌。我明白她還惦記著陸琛,可人家陸琛惦不惦記她呀?人家馬上又要結婚了,她這不是白日做夢麽?現在都啥時代了,人好看賴看都不重要,關鍵得能掙大錢。有了錢你滿可以出去找個看著順眼的小白臉嘛。沒福份啊!天生的賤命。我大姨自打她回來就病了,央求我給她安排個工作。可是,你看就咱們這破公司,給她安排個啥活吧?她又能幹啥吧?真愁死我了!”

蕭紫玉有些痛苦地看著汪建文。

門嘩地開了,周芳芳**一顆腦袋說:“蕭主任,快,馬經理讓你馬上過去。”

蕭紫玉站了起來。“人在低穀是最無助的時候,你就看著幫幫她吧。上邊實在沒地兒,下邊找個清閑點的活兒不會太難。”

汪建文默默看著蕭紫玉出去,聽著她的腳步聲消失後才慢慢拉開抽屜,從最裏麵拿出一個小盒緩緩打開,若有所思地凝視著金光閃閃的鏈子。

“你給我解釋清楚,這是怎麽回事?”馬楚奇沉著黑臉扔給蕭紫玉一張貼滿票子的憑證。

蕭紫玉明知道什麽原因,可還是假裝茫然地拿起憑證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連後麵的票子都沒落下,放下後她鎮靜地回答:“沒啥毛病啊。”

“怎麽會沒有毛病呢?我審批的你還填上我報銷的,這講得通嗎?”

蕭紫玉嘲弄地撇了下嘴。“沒辦法。這些都是你的票子,不填你填誰?”

“我的也不能填我,填你們辦公室的人麽?給領導報票子就是你們辦公室人員的一項業務,在辦公室呆了這麽多年,這種事情還用得著教嗎?”氣得像跑累的豬似的呼呼大喘,啪啪地拍著憑證質問。

“給領導報票子無可厚非,但那得分是啥票子。正常業務來往發生的票據應當報的我會積極填票報銷,可是您看看您的票子,五花八門啥票子都有,桑拿、買鞋的票子都拿來報,誰敢給您報啊?”不管了,反正咋做都是錯,索性說個徹底。

馬楚奇的黑臉啷鐺得老長,惡聲惡氣地問:“你啥意思?支使不動你了咋的?”

“馬經理,辦公室一共就仨人,您三天兩頭就整出一堆亂七八糟的票子讓我們給填單報銷。幹點活無所謂,關鍵是這活幹完了它有責任擔著啊?說句良心話,以前我沒少給您報這樣的票子,填的都是我的名字,將來不出事還好,一旦出了事,這就是一筆糊塗賬,我們小家小業的可扛不起折騰。不給您報吧,您是領導,給您報就埋下了隱患,後來經明人指點就用了這招兒。其實這招挺好,不僅您拿到了錢,我們也免了後顧之憂。以後,凡是您私人的票子我就這麽填,如果您不同意愛找誰報就找誰報,讓我報我還這麽填。”既然撕破了臉就沒啥可顧忌的了。

“你——”氣得直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的馬楚奇,臉像鍋底,眼神像餓狼。

“沒別的事我出去了。”說完就走,不給他一點反攻的機會。

馬楚奇惡狠狠地盯著嫻靜優雅的身影離去,一把抓起那張憑證要撕,想想又沒舍得,畢竟這是可以兌換九百多塊錢的好東西呀!在屋子裏拉了幾圈磨,然後他把國育英叫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