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6 心碎神傷

蕭紫玉瘋狂地衝出了小門,不分方向地一路狂奔而去。她沒哭,連一絲淚痕也沒有,但整顆心,確切地說是整個人都在痛恨痛恨痛恨!突然,被痛恨燒焦的心髒裏麵冒出了一股激流,激流來勢洶洶,眨眼間就變成了洪流,洪流轉瞬間又變成了兩個遮天蔽日的血紅大字——報複!對對對。懲罰負心人就要以牙還牙,他就該飽嚐背叛的滋味兒,這樣才公平!想到報複,她立刻就想到了陸琛,迅速轉頭搜尋公用電話。公用電話很快就被她找到了,隻是在馬路的對麵。她什麽也不管了,雙眼發光,飛也似的衝向電話亭,充耳不聞吱嘎吱嘎的緊急刹車聲和司機憤然的咒罵聲。抓起話筒她狠狠按鍵,當陸琛帶著笑音的聲音響起的霎那,她幹澀的眼睛刷的濕潤了,緊接著,豆大的的淚珠兒便成串成串地往下掉。

看電話的男人呆呆地看著哭成淚人的美麗女人。

陸琛跟李香澤在玩跳棋,電話鈴聲響起他便過去接聽。李香澤不管在一邊看電視的陸清林和王文芝,嗲著聲音催陸琛快點。

蕭紫玉慢慢冷靜下來:她不該給他打電話,他為了她吃了那麽多的苦,好不容易才放下,怎麽能再殘忍地陷他於痛苦之中呢?她沒有權利一次次地剝奪他的快樂呀!還有香澤,這個對她有情有義的小姑子,被負心男人害得痛不欲生的女孩子,絕不能讓她傷在自己的親嫂子手上啊。……

“喂,說話。誰呀?”陸琛的聲音由漫不經心到緊張慌亂——他聽見電話裏壓抑的啜泣聲——急忙拎起話機往一邊走去,同時聲音壓低,近乎恐慌地追問:“是你麽?你在那兒?出了什麽事?快點告訴我。求你了……”幾乎是在哀求。

“哎,誰的電話呀?幹嗎跑到那麽遠去聽,怕我聽到咋的?”李香澤嬌嗔地喊。

蕭紫玉慢慢放下電話,捂住輕輕顫抖的嘴唇。穩了穩心神,迅速擦去眼淚,然後掏出一把零錢扔下便走。

男人沒看那把零錢,隻癡癡地望著匆匆而去的蕭紫玉。

波瀾壯闊的大海,沒有了白帆,沒有了海鷗,沒有了強悍,卻多了幾分威嚴,幾分詭譎,幾分永恒。

燈火通明的金沙灘上仍然有人在徜徉,泛著Lang花的淺灘上依然有人在嬉戲。

蕭紫玉麵對大海坐在一無人處輕聲地哭泣著,淚水在臉上瘋狂地衝刷著,纖細的手指在細沙中胡亂地抓撓著,壓抑的哭聲在嗓子眼裏拚命地衝撞著。她真想放聲痛哭,真想大聲喊叫,真想倒出心中燒灼般的痛苦,可是呀可是,她偏偏不能盡情宣泄自己的不幸,更不能痛訴心中的委屈,也許靜謐的大海可以聆聽她的遭遇,也許Lang花能陪伴她一起哭泣,然而,那些沉浸在歡樂中的人們是不會漠視她的悲號的,即使她離他們很遠。她真想走進那無盡的蒼茫,一了百了,結束這心碎的煎熬,不管是誰都不會譴責她的絕情,但是,不論是誰都會惋惜她二十八歲的生命之花過早地凋落,並由此會謾罵那個花心的偏偏她又死心塌地愛著的男人。她隻能無語地慟哭。

陸琛沒有聽到回音,心像百爪抓了似的難受。找個借口把李香澤打發掉,三步並作兩步他來到李勃然的樓下,望著黑黢黢的窗口他焦急地轉開了圈子。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李勃然像掉了魂似的遠遠地過來,他急忙躲了起來。瞥著李勃然進了門後他也失了魂,又轉悠了一個多小時才離開。

淩晨兩點多,蕭紫玉絕對冷靜地回到了家。

坐在沙發上的李勃然仿佛在等死,她一走進來他就撲通跪倒,拿膝蓋當腳走,追著她進了臥室,又回到客廳,然後她坐在沙發上,他跪在她的眼前。

“我向你坦白,我通通都告訴你。十個月前,她,修苗分到我們處。她是個農村孩子,家裏很窮,她是靠打工讀完的大學。我很同情她,不知不覺就多了幾分關懷,誰知她竟把我的關懷誤解為喜歡。她不停地向我示愛,並且在一個雨夜跑進了我的房子。……當時我正在想你,所以就沒有控製住。……事後我後悔極了。痛恨自己憎惡自己,竟然幹出了這麽無恥的事情,即便是她主動脫去衣服我也不該那麽做啊?可是我做了,雖然那並不是愛,雖然隻有一次。我傷害了你,我違背了對你的誓言,我罪孽深重。我用我自己的手撕碎了你的快樂,我背叛了我們的愛情,我不是人,我該死,我不可饒恕!我早就後悔了,今晚就是要和她了斷來著。她不同意,一直在哭,最後總算同意了,可是她請求我最後抱抱她,我沒忍心拒絕,這時你就來了。紫玉,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你要怎麽懲罰我都行,我絕無一點怨言。”表情沉痛,聲調畏懼,態度懺悔,話語懇切,確實能打動人,但蕭紫玉卻一點也不為其所動。

她互抱著雙臂,高深莫測的眸子死死盯著他的眼睛,譏諷的微笑始終掛在嘴邊,等他停住口她才平靜得近乎僵硬地說:“很動聽的故事,可惜你找錯了聽眾。啥也別說了,算蕭紫玉有眼無珠又看錯了一回男人。咱們離婚吧,明天就辦手續。如果你不同意明著辦,也好,從現在起咱們分居,六個月以後個走個的。別人要是問起,你就說是我紅杏出牆了,是你不要我的,一場夫妻,我會給你留足麵子。家裏的東西我啥都不要,我隻要兒子。”言之鑿鑿,冰冷刺骨,完全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我不離婚。我知道錯了,我會改正。你不能一棒子把我打死呀!……”苦苦哀求,眼中有淚心中恐懼:她會說到做到的!那兩次撲向死亡用的不光是衝動和勇氣,還有破釜沉舟的決心哪!他不能不害怕了。

蕭紫玉衝著牆壁冷笑一會兒,然後躺在沙發上,用抱出來的被子蒙住了臉。她要反思要追查,她到底錯在哪裏,是什麽足以讓等待了她八年結婚還不到四年的男人擁抱了別的女人。是因為她的青春已逝?還是因為她沒有像樣的工作?或者因為她沒有與他相匹配的學曆?……她沉痛地想著,傷心的自問著,為什麽蕭紫玉的命會這麽的悲哀?被男人背棄了一次又一次,難道她天生就是這被背棄的角色嗎?太不公平了!兩次真心投入,兩次傷痕累累,她前生到底做了什麽孽呀?……淚水一回回蕩滌著眼簾,她都倔強地擋住不許它流出來。流淚的時間有的是,但絕不是此時此刻。傷口終有一天會愈合,疼痛終有一天會停止,可是後悔卻是無盡的沙漠。懲治叛徒最恰當的法子是把他拋在沙漠中,讓他慢慢地品嚐死亡來臨的滋味。這才痛快!

李勃然呆若木雞似的看著蕭紫玉,老半天才爬起來,由於跪的時間較長,站起來後他又噗地摔倒。再次站起後,他沒有等到直起腰來就連人帶被把蕭紫玉抱起來進了臥室。

“你幹什麽?放手,放開我。拿開你的髒手”蕭紫玉大聲尖叫,蹬踹抓掐打撓全用上。撕他的頭發,扯他的耳朵,抽他的嘴巴,摳他的脖子,凶得像頭失去豹崽的母豹。

李勃然在雨點般的攻擊下巋然不動,一直把她抱到床邊輕輕放下,在她翻身要逃走的刹那兒他迅速摟住她躺下,任憑她繼續在他懷裏廝打掙紮反抗搏鬥,就是不鬆手。

夫妻間若是發生戰爭時,耍無賴也是一種戰略戰策,也可以熄滅戰火。

蕭紫玉發泄夠了也筋疲力盡了,就拱在李勃然的胸口號啕。

“我恨你!恨死你了!我要跟你離婚。……”

李勃然的眼角淚水長流。“你應該恨我,其實我比你更恨我自己。”一失足成千古恨一點不假。為了滿足那麽一會兒**而失去這個女人的話他真的會活不下去的,因為她早已成了他的一部分,而且是最最重要的那部分。就像新婚之夜他說的那樣,他們已經是一個整體,誰也離不開誰了。

蕭紫玉沒有再堅持分居。李勃然麻利地“處理”了修苗,全心全意地做回了好丈夫,可是,無論他多麽的努力他都找不回從前那個恬靜、快樂、滿眼柔情的妻子了。雖然她仍然勤儉持家,仍然任勞任怨,但她不再向他撒嬌兒,不再跟他說煩心的事,更不過問他的事情,即便是他半夜回來。她做飯、洗衣、接送孩子、操持家務,實在沒事可作就捧著書看,或者躺在**睡大覺。然而,在外人麵前,尤其是陸琛“造訪”時,她卻完全是另一個樣子。

從那個無聲的電話起,陸琛就經常地來串門,而且是一個人來,一坐就是一兩個小時,察言觀色不算,還旁敲側擊。蕭紫玉深深後悔打了那個電話,於是,不得不逼著自己彌補那天衝動之下造成的局麵——把自己變成一塊黏糕時刻粘在李勃然的身邊,有說有笑,幸福得讓人妒嫉,這是她最不願意的——可等客人一走,她連一秒鍾都不多呆,立即離他遠遠的。

李勃然痛苦極了,她不跟他說話,更不讓他碰,正常的夫妻生活停滯了,他焦躁得如同困獸,夜夜在**“烙燒餅”,有時實在忍不住就來個霸王硬上弓。她哭泣著掙紮著,直到大口大口地吐出肚子裏的東西。他心疼後悔,待**平息後把她摟進懷裏百般嗬護,保證沒有下次,偏偏他的保證沒有一次兌過現。

一天下班後,蕭紫玉去幼兒園接貝寧。

三歲的貝寧上了幼兒園,洪清華摘心摘肺地不舍,可是大孫子的啟蒙教育不能耽誤,隻能忍痛割愛。

看見蕭紫玉的影兒,貝寧便從教室裏躥了出來,害得老師邊吆喝邊緊追了出來。

“寶貝兒,你又亂跑。看看把老師給累的?”老師喘著粗氣,眼露不悅,蕭紫玉趕忙變相地向老師賠禮。

老師不好意思再說什麽,輕輕拍了下貝寧的屁股,咬著嘴唇說:“再有下次我就打爛這塊肉。”

“還不謝謝老師?”蕭紫玉點著下貝寧的臉蛋催。

貝寧乖乖地說:“謝謝老師!”

老師立即樂了,揮了揮手說:“好啦。走吧。”

沒用提醒,貝寧把手舉過肩頭喊:“老師再見!”

老師笑著離去。蕭紫玉抱起貝寧出了幼兒園的大門。

“媽媽,我要自己走。”貝寧心血**地建議。

蕭紫玉放下他。“你自己要走的,那就得一直走到家喲,不許再讓媽媽抱嘍。”

貝寧想想點了下頭。“那你給我買隻雪糕。”指指不遠處賣雪糕的女人。

蕭紫玉又寵又愛地揉揉兒子濃鬱的頭發。“小鬼頭,這麽點你就學會講價錢了。走吧。買雪糕去。”牽著胖胖的小手去買雪糕,然後娘倆貼著幼兒園的鐵柵欄向西走。

“三姨,三姨。”心蕊站在鐵圍欄的另一麵,雙手抓住鐵條,委委屈屈地喊著蕭紫玉。

“呀,心蕊,媽媽還沒來嗎?”蕭紫玉急忙牽著貝寧走過去。

黃義輝到了平城不久就患上了多發性腦梗塞,後來又摔了一跤,從此便再也沒有站起來。家裏家外的活兒突然之間都落在了關思琦的身上,天天忙得她四腳朝天,常常到了公司才梳頭。

心蕊搖搖頭。“老師說爸爸不舒服。媽媽讓叔叔來接我。”

蕭紫玉彎下腰,摸摸心蕊問:“那你跟三姨回家好嗎?”

心蕊立即眉開眼笑地答:“好哇好哇。”

蕭紫玉又走進幼兒園,跟老師說明情況,然後領著兩個孩子出來,給心蕊買了隻雪糕後娘仨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