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第八章 1 一褒一貶

馬楚奇開始整治蕭紫玉了。他收拾她的手段是一褒一貶,貶的是蕭紫玉,褒的是汪建文。蕭紫玉成了他的眼中疔肉中刺,不管她幹啥,不論她做得好壞,他一律不滿意。大會批小會點,嚇得全機關的人沒有正經事都不敢進辦公室的門,生怕給她帶來無妄之災。而汪建文卻是春風得意,都美出了鼻涕泡來了。無論她做什麽,馬總一律說好好好。大會誇小會讚,就差拿著喇叭到處去喊啦,就連她出差弄丟一千多塊錢公款,馬總也連一個不字都沒說,寬慰一番之後,指示辦公室作了一份委外工資把丟的錢給處理了。

江林服務公司的一把手一直由總廠委派,其二三把手均在內部產生。周造良接任後,大刀闊斧地砍去了幾個副手,因此引來了不少閑言碎語。馬楚奇接手後也想小車不倒往前推,可是公司三百多職工不幹,紛紛上書總廠要求選出自己的經理,總廠權衡利弊最後同意。批示下來,馬楚奇沒有盡快操辦,思索了幾天之後,他把汪建文叫進他的辦公室,一點也不含蓄地說:“小汪,總廠的批示下來了,同意公司自選一位副經理。我準備讓你當這個副經理,主抓人事、勞資、財經等,我不在時你有權簽發任何文件和一千元以內的財務支出。你也可以報銷任何票據,手機、呼機、電話、電腦什麽的我都給你配置上,辦公室是獨立的,辦公的設施我的什麽樣你的就什麽樣,當然,等這些都到位之後,你得為我做件事了。”說完就曖昧地笑。

驚喜、興奮、茫然還有些不信實是此刻汪建文的全部思想,以致於她都沒明白馬楚奇最後一句話的意思。頭暈目眩地看著對麵黑黢黢肉夯夯的大臉,她戰戰兢兢地問:“你讓我當副經理我就能當得上嗎?”

馬楚奇抱著膀靠近椅背裏,絕對自信地說:“沒有把握的事我是不會說的。”

“那你讓我做什麽?”狂喜之餘突然想起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以色聞名的公豬別是要自己用身體交換吧?

“你那麽聰明,不會不明白我的心思的。”色迷迷地望著汪建文雪白的脖根兒說。

汪建文的臉呼地紅了,很想站起來摔門而去,又想聲色俱厲地罵過去,可是,那個官位和那些豐厚的物質條件,就像一股強大的磁場不僅死死地吸引住她的屁股還壓製住了她謾罵的勇氣。深深吸了口氣,再深深吸了口氣,她在心底惡毒地罵了句:老色鬼你一定不得好死!嘴上卻說:“讓我考慮考慮吧。”

“可以,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之後你可得給我個準話,我好根據你的決定進行下一步工作。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強迫人啦,隻有甘心情願才會有滋有味,才有樂子可找。回去好好考慮,聰明人是不會放掉任何機會的。我等你的好消息。”有恃無恐地說著,放肆地盯著她站了起來僵硬地走了出去,忍不住興奮地嘟噥:“這一局肯定會勝,因為這個是個現實主義者,一定不會像那個那麽不識時務。”

汪建文心情複雜地回到人事科,楊剛不在,她可以放鬆地思考了。仰靠在椅背上,目光在室內陳舊的桌椅上漫遊,腦際想著氣派的老板桌、大轉椅、電話、電腦、手機、時尚的衣服、珠光寶氣的首飾,還有百米大宅。……想著想著突然就想起了李浩然,緊接著又想起了雲鴻飛。這兩個男人,一個給了她婚姻,一個給了她愛情,可是三天後她就要背叛他們了,僅僅是為了錢!

牆上的鍾滴滴答答地走著,太陽光由斜射轉成直射。汪建文在兩張桌子旁邊不停地走動著,她一會兒唉聲歎氣,一會兒拽下綁住頭發的皮套,重新綁上頭發,心也在徘徊的腳步中飛快地想著。

“……隻要做得穩妥,李浩然是不會發現的,跟雲鴻飛這麽長時間他不是一點兒疑心也沒起嗎?怕的是雲鴻飛,這爺們兒太精,眼睛裏絕對不會揉一點點沙子的。萬一被他識破,不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也得吼得天下人皆知,清白丟了,名聲也搞臭了,活下去的厚臉皮上哪兒去弄啊?還是放棄了吧,以前的日子過得還算湊合,有丈夫有情人,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錢是什麽東西?錢就是王八蛋,可錢又是最最可愛的東西呀!沒有它誰都玩不轉轉。李浩然你這個無能的男人,在北京累斷了腰梁骨就掙回個小狗窩,你啥時候能買上大房子?你沒看見女兒大得都不能跟爸媽住在一起了嗎?雲鴻飛你這個吝嗇鬼,隻會說甜言蜜語的愛情騙子,跟你這麽長時間你隻給人家買了條破珍珠鏈子。王八蛋,一對王八蛋!你們口口聲聲說愛人家,卻不懂人家的心思。眼瞅著三十了,過百的衣服還沒穿上。手機都時興多少年了,人家到現在還沒摸過呢?就這麽活著,一直到老到死?不行不行,為什麽我要甘於貧困?為什麽我不能穿好的、吃好的、戴好的、玩好的、用好的?機會不是來了嗎?隻要跟那頭豬上床一切都會有的,去吧,去吧,去跟那頭豬睡覺吧。老天!那是頭豬啊!老天爺!你為什麽要這麽冷酷?為什麽不讓雲鴻飛是那頭豬呢?……”

心焦謀亂,五內俱焚,腳步淩亂,時間一分一秒地滑過,汪建文也在痛苦的思謀中快病倒了。

這時,雲鴻飛健步走了進來,並隨手帶上了門。

“你瘋了?”汪建文低聲喊了句,立即過去開門,卻被雲鴻飛攔腰抱住,不容分說地吻了起來。

汪建文舉手想推開他,最後卻摟住了他的脖子。喘息,昏亂,陣陣滿足的興奮中,雲鴻飛要進一步動作時,一縷斜陽恰好照在了她的眼睛上,她驀地一驚,迅速擺脫掉魔爪,鉚足了勁抓緊被雲鴻飛拽開的褲袋,淚汪汪軟綿綿地說:“不行,不能在這裏。”

“沒事。十分鍾就行。五分鍾,兩分鍾?求你!”雲鴻飛可憐巴巴地央求著。

汪建文完全冷靜了下來,使勁推開雲鴻飛係上褲帶。“你想找死嗎?楊剛說不定馬上就進來了。”

雲鴻飛噗地坐在楊剛的椅子上,僵著眼神說:“咱倆私奔吧?”

仿佛一聲驚雷炸在頭頂,汪建文差點沒坐在地上,把住桌子她驚駭地追問:“你說啥?”

雲鴻飛長歎一聲。“咱們私奔,到一個沒有人認識咱們的地方。我再也不能忍受這麽偷偷摸摸地親吻你了。”

汪建文著實亢奮一會兒:能和心愛的人雙宿雙棲是多麽美好的事呀!可惜,這個時代太現實了,他的想法又太不現實,偏偏她又是個非常現實的女人。無奈歎息,仿佛惋惜,似乎傷感,但表現出來的卻是譏諷和捉弄。

“你是四十一不是一十四,這麽幼稚的想法你也能想得出?私奔,有這個膽子你幹嗎不去離婚?”

“你當我不敢嗎?我的那個婚姻早就名存實亡了,離婚隻不過是追補一道手續而已。可你哪?你能離嗎?別應付更別搪塞,隻要一句話,你說能,我立馬就去辦理那道手續。”響當當鏗鏘鏘,立即叫住了汪建文的板。

瞠目結舌老半天,汪建文忽然底氣不足地叫:“好啊。你去辦吧,你辦完了我就辦。”大話喊了出來,方知不妥,別過頭不敢看他虎視眈眈的目光。

雲鴻飛呼地站了起來。“我這就去。你若敢說話不算數看我怎麽整治你。”說完大步向門走去。

汪建文飛也似地過去摟住雲鴻飛。“過幾天再說吧。先讓咱們好好樂兩天——今天和明天,我都是你的。一會兒咱們就走,你找地方。”

雲鴻飛有點泄氣,轉身捋捋汪建文的頭發,語調憂傷地問:“怎麽這麽慷慨?兩天,我不是做夢吧?”

“不是做夢。這兩天我分分秒秒都和你在一起。”

“李浩然怎麽辦?他可剛剛從大京回來呀?”

“他出差了,要兩天後回來。”

“你不上班嗎?我是隨時都可以出差的。”

“我病了。官還不踩病人呢,誰敢不讓我休息?”

“好吧,去我家。就讓我們像真正的夫妻那樣生活兩天。”

“可是,你不怕她——”

雲鴻飛搖搖頭,很平靜地說:“我自己住已經半年多了。”

——半年多?那不正是他狂追她的日子嗎?他為了她真的不要了那個家,而她幾天後卻要背叛他!羞愧和心痛相伴而至,她急忙揮手轉開心路。“你先走,我五分鍾後就到。”

雲鴻飛走了。汪建文卻慢慢坐在了椅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