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生意興隆
蕭紫玉的飯店開得相當成功。每天從早上九點開始就有客人進門，三三兩兩，成夥結群地來。特別是晚上七點以後，幾乎沒有空桌，要想吃這裏的飯必須預先訂位子。廚師的手膊子掂木了，服務員的腳掌子跑疼了，偏偏等著吃飯的人就是不斷？仿佛整個福水區就隻有這一家飯店似的。火！實在是火！
下午六點沒到，食客就哩哩啦啦地往門裏進，服務員的腳也就開始樓上樓下地跑。
會計施威匆匆進了廚房，把正在指導廚師做掌的蕭紫玉叫回辦公室接電話。
“親愛的，我已經一天沒有見到你了，今晚早點回家吧。”李勃然抱怨的聲音清晰傳來。
“有別的事嗎？我很忙啊。”蕭紫玉不耐煩地說。
“嗯，北京來了幾位重要客人，一會兒我帶他們去你那兒吃飯。給留個位子吧。”
蕭紫玉看看表。“我去問問香澤，過會兒給你電話。”
“大嫂，有事嗎？”站在吧台裏的李香澤正在收款，見蕭紫玉過來，立即把賬單推給身邊的一個女孩子。
蕭紫玉小聲問：“還有空位子嗎？你大哥一會兒帶人來吃飯。”
李香澤拿過來登記簿查看。“剛剛倒出兩間，要大要小？”
蕭紫玉拿起吧台上的電話打李勃然的手機。安排完丈夫，她跟小姑子閑聊起來。
“大嫂你看，”李香澤指著滿堂的客人。“天天滿客。你太有遠見了！怎麽就想起來開飯來了呢？”真心誠意地拍起了馬屁。
蕭紫玉靠在吧台邊上，也望著客人。“這不叫遠見，隻不過是瞎雞撞到了米堆上罷了。說說你吧，好好的工作說不幹就不幹了。陸琛沒有想*嗎？”
李香澤美滋滋地笑。“是他建議我這麽幹的。”
“真的？”不信。她了解的陸琛可是把工作看得相當重要的！
“真的。他說他大小也是股東之一，多少也得出點力不是？”
蕭紫玉搖搖頭。“他讓你這麽幹你就同意了，你可真是個好老婆呀！”
“車間那破活兒我早就幹夠了，個個禮拜天都得加班，月月還得為了完成工時鬧心。你看現在多好！不是個大老板也是個小老板，穿得漂漂亮亮地往這兒一站，自在極了！”
“你就臭美吧你！”
李香澤立即搖著她那個新潮的頭型想實際演示一遍她大嫂說的“臭美”，卻忽然看見了走進門來的周，立馬驚訝大叫：“天哪！大嫂你快看，敗家子來了。”
蕭紫玉快速轉身望去，接著便大步迎了過去。“，你怎麽來了？”握住周枯瘦的手，她欣喜地問。
激動中的周全身輕輕地哆嗦著，含著滿眶的淚水半天也沒說不出話來。
“走，到辦公室坐坐。”攙住周要走。
周卻搖著瘦骨嶙峋的手臂，“不用了紫玉，見到你就行了。”
“那怎麽行呢。好不容易見到你，咱得好好嘮嘮。辦公室就在那兒，拐個彎兒就是。”指著辦公室的門說，聲音發顫，眼泛亮光。
周的丈夫蔡雷說：“就別麻煩了，在這裏坐坐得了。”
蕭紫玉見拗不過他們，隻好帶著他們朝一張空桌走去。
蔡雷邊走邊叨咕：“昨天一到家她就吵著要來，好說歹說總算是等了一宿，氣得剛剛才跟我說話。”
“幹嗎急著跑來？打個電話我隨時都可以過去看你嘛。自個兒的身子可要知道愛惜呀！再不能生閑氣嘍聽見嗎？”邊說邊挪開椅子扶周坐下，又請蔡雷坐下。
周病懨懨地笑了。“你這麽忙，哪能讓你亂跑。我是個閑人，理應我來看你才是。”說著愣住，慢慢抬起手，指著一側伺候客人用餐的孔倩驚喜地說：“那不是孔倩嗎？她在這兒上班呀？”
“是的。不光她還有別人，一會兒我通通讓她們來陪你。”把菜單遞給蔡雷。“看看想吃啥，盡情地點，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蔡雷接去菜單，然後遞給妻子。“還是你點吧。”
周搖搖頭。“我看見她們就飽了，啥也不想吃。”
蕭紫玉催蔡雷，“還是你點。”
蔡雷隻好看起菜單。
蕭紫玉去了趟廚房和二樓，回來剛坐下。溫小丹和王紅雨便走了過來，周伸著兩手要站起來，被二人雙雙按住。
施威過來悄聲說：“經理您的電話。”
沒等蕭紫玉說話，周搶著說：“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
蕭紫玉起來。“紅雨、小丹，別光顧著說話，快讓他倆點菜。”
王紅雨立即催促蔡雷，“吃啥呀？炒菜還是火鍋？你可得抓緊時間點，要不一會兒她回來見你們還守著空桌子我可要挨說了。”
“吃火鍋吧，行嗎？”蔡雷問妻子。
“行。不過要少點兒，有幾樣就夠了。”周說。
溫小丹拍拍周。“老周你就盡情地點吧。組長說了，凡是咱們商店的人，第一次來一律免費，第二次打五折，三次以上通通八折。想吃啥就點，千萬別給她省著，要不她該不高興了。”
蔡雷有點不好意思，一邊撓頭一邊看著菜單。
於誌敏、張真順、吳麗君、白安如、康百花、高亞賢等唧唧喳喳地陸續過來，圍住周問長問短，樂得她的眼淚都掉了下來。
“喂，你可不能哭啊？”蔡雷擔心地勸著妻子。
“菜大哥你錯了，周姐的病就是長期見不到我們大家給憋屈出來的。今兒個見到大家一準病就好了。”
“是呀。以後沒事你就過來，咱們嘮嘮，包你能卸一車的貨。”
“我真是太高興了！太想你們了，沒想到一下子都見到嘍！我隻聽說蕭紫玉開了飯店，卻沒聽說你們都在這兒？是不是咱們組就差我一個了？”
“哪兒呀？還有個嫁去廣州的李美方呢。”
“咱們商店的人有一半在這兒”
“公司不管咱們，是蕭組長挨個兒地找我們來這兒的。”
“你沒聽說姓馬的要滾蛋了嗎？”
“這回汪建文能說了算了吧？……”戚戚嚓嚓，嘻嘻哈哈，嘮著說著，你推我一把，我拍你一下，往日的快樂時光又回來了。
蕭紫玉拿起話筒，“你好！”
“大嫂，猜猜我是誰？”近乎亢奮的聲音在聽筒裏響起。
“噢，汪大經理呀，今兒個怎麽有時間打電話啦？”
發嗲的聲音討饒地說：“一家人你何必貶我呢？”
“你還記得咱們是一家人呢？我開業都請不動你的大駕，我以為咱們沒有任何關係了呢。”
“好啦大嫂，你就別耿耿於懷了。那天真的抽不開身，銅山來了倆客人，非要去遊覽古跡，馬總還非要我陪著去不可，你說我能推辭嗎？人家可是公司的關係戶啊！誰讓你選上那個日子來著，害得我連那麽好吃的掌都錯過了。”沒理辯三分。
“你這張嘴可真是當官的嘴。說吧。今兒個有何指示？”
“馬總要回廠了，咋的也得送送吧？你那掌實在好吃，所以就選在你那兒了。能給騰個地兒吧？”
“好說。我們的汪經理開了口哪能不讓合上呢。幾點？幾位？”
“六點半。十人。哎，掌可要你親自做喲。”
“沒問題。百合廳，上樓左轉第三間就是。”
“好嘞。謝謝了！一會兒見。”
“小施，快去告訴香澤，百合廳留給服務公司了。”蕭紫玉放下電話，邊吩咐施威邊走向通往廚房的門。
廚房內，各位大廚正歡快地掂著手裏的炒勺。
蕭紫玉從備料槽裏抓起四隻豬腳放在一隻盆裏，舀上水清洗。
有倆廚師看著她忙活，互相碰了碰，其中有人忍不住問：“大姐，您這是忙啥呀？”
“做掌啊。”蕭紫玉口中答著，手不停地忙活著。
一名廚師迅速倒出炒勺裏的菜，關上火，過來接蕭紫玉手裏的盆。“大姐，我來吧。”
蕭紫玉笑笑，聲音柔和地解釋：“不用！這道菜你已經出徒了，我絕對沒有懷疑你能力的意思。可是，百合廳的客人是我以前的同事，她們指名道姓要我親自做，我不好不答應啊。”
“大姐，您可能是老板中最會給精神獎勵的老板了！不要替我遮羞，我做的就是不如你做的，這是事實。咱們店之所以天天客滿，多數都是衝著掌來的，但願我們的技藝不要倒了他們的胃口才好。”
“看你說的？我隻問一件事，你一天做幾道掌？”
“七八道吧。可是，兩層樓有四五十張餐桌啊？”
“還不知足？兄弟，咋的也得給別人留點機會，你說是吧？”
廚師笑了。萬真子過來遞給他一張小卡片，“掌。你的。”他立即接去卡片，精神抖擻地開始操作。
“組長給我，你閃開。”萬真子搶去了蕭紫玉手裏的菜刀，嘁嚓哢嚓幾下便把四隻豬腳剁成適合的小塊。
雖然蕭紫玉現在的身份與當年在商店時有天壤之別，但是大家還是喜歡叫她組長。她也樂意她們叫她組長，潛意識裏她覺得組長比經理有人情味，更親近一些。
蕭紫玉感慨又讚賞：“你的刀功是越來越精啦！我真怕有人把你給人挖走了。”
萬真子調皮地回答：“放心。你不趕我走，後半生我就賴在你這兒啦。”說著把剁好的豬腳收在盆裏。
蕭紫玉接過盆子。“好啊。咱就這麽說定了，誰也不許變卦。”端著盆去放各種調料，然後按順時針方向攪動。
萬真子跟過去看著她忙活。“組長，馬楚奇掉驢了你知道嗎？”
“聽說了。”蕭紫玉低聲回答，順便瞟了眼一邊坐在凳子上擇菜，卻支棱著耳朵聽她們說話的唐姓女人——這個女人是通過陸琛他媽進來的。雖然她長得膀大腰圓，幹活可倆不頂一個，嘴巴卻一張頂三張，今兒跟你說他明兒跟他說你，攪得廚房十四個人有三對互相不說話。蕭紫玉是忍了又忍，不看僧麵還看佛麵呢，就衝陸琛也不能開口損人不是？但是，今天她決定教訓她，所以才跟萬真子閑談起來。
“崔水哲你認識嗎？”萬真子問。
“不認識。但卻知道這個人，而且前幾天還見過一麵。”
人可以自信，可以自負，可以自傲，但卻絕對不可以無知卻又賣弄，把別人當傻瓜看。
崔水哲為了坐上服務公司的頭把交椅，遊說、煽動、許願、保證，炫耀，無所不用其極，不知走爛了多少雙鞋子。
那天，蕭紫玉剛出聞香爾來的大門就被他攔下，一頓神說之後卻換來蕭紫玉鄙薄的質問。
“崔先生是八六年才調入公司的吧？八八年你就辦理了停薪留職。在外邊晃蕩了十多年，你對公司知道多少？公司三百九十一人有幾人能認識你呢？往下還用我說嗎？”
崔水哲眨巴幾下眼睛，然後灰溜溜地走了。
“崔水哲現在到處活動，勸說在家呆著的人，‘我是大專生，從事十多年管理工作。如果我當上經理，保證讓你們都上班，而且補發以前所有的生活費。’組長，你說他說話多不負責任，補發生活費？二百多人六七年的生活費，得多少錢哪？他上哪兒整錢去？這不是擺明了騙人嗎？”
“呀，你們說的不是把盧德老婆領跑的那個崔水哲嗎？”唐姓女人終於等到插話的機會，立刻興奮地問著。
蕭紫玉哐地扔下盆子。“唐大嫂你給我——”
“紫玉——”李勃然突然在廚房門口大聲吆喝著。
蕭紫玉隻好先把唐姓女人放下，快步走了過去。“有事嗎？”
“你去見見他們吧。”小心翼翼地說。
蕭紫玉沉下臉，“你怎麽這樣？說好了沒有下次你咋——”
“對不起！剛才我一時得意說露了嘴，他們就叮住不放了。再委屈委屈，應付一下就行。”可憐巴巴地懇求。
蕭紫玉使勁咬了下嘴唇，氣呼呼地警告：“這是最後一次。”
“當然當然。我可不願意別人老看自己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