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7 為己求援

穿街走巷,十分鍾後汪建文和關思琦到了明月小區十八號樓下。

“四點半多啦,人家可能正在吃飯。”關思琦說。默默企盼汪建文能說:是呀,咱們還是回家吧。可氣的是,汪建文光揚著脖子望著外觀雅致的樓房不說她想聽的話。

“到底上不上去呀?不上去麻溜回家吧,別在這兒發呆啦。”

汪建文的心很不舒服:自己委曲求全地讓那隻豬糟蹋才胡嚕一套小三室一廳的破房子,蕭紫玉不僅名利雙收還住著四室三廳的大房子,這個世界真是太不公平啦!想著便掏出手機撥號。

“你打啥電話呀?我去叫門好啦。”關思琦說著對著一單元走去。

汪建文小跑著上去拉住關思琦。“把她叫出來,找家小店,點幾個小菜,要瓶老酒,咱好好懷懷舊。”

關思琦掉頭要跑,卻被汪建文死死拽住,這時電話通了,李勃然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哪位?”

汪建文的心一忽悠,學生時代的情景驀然就掠上了心頭。深吸一口氣,她故意僵硬著聲音問:“大嫂在家嗎?”

電話沒了音兒,轉瞬響起李勃然叫蕭紫玉的聲音。不一會兒傳來嚓嚓的走路聲,接著響起蕭紫玉婉柔的聲音。“誰呀?”

汪建文忽然有點莫名的心酸。“我,曾經與你共過患難的妯娌。”

“噢,你在哪兒呢?怎麽好像不舒服似的?”

“在你們家樓下。凍出鼻涕來啦。”

“快上來呀?我這就給你開門。”

“別別,你能下來嗎?家裏不方便,咱們還是出去坐坐吧。”想起那條項鏈,如果洪清華來上幾句邊鼓她隻能幹聽著。

“方便。家裏就我們兩個,爸媽領著貝寧去了北涼。上來。”電話掛了。

“完啦。我本打算拉她去喝一杯,這下喝不成了。”汪建文敗興地關上手機翻蓋。

關思琦一聽喝不上了立即高興,拽著她就往樓門口走。“既來之,則安之。上樓,別讓人家等久。”不喝酒坐一會兒就能回家,還能趕上給心蕊輔導作業。

樓門嘩地響了聲,不一會兒,蕭紫玉一身休閑裝出現在門口。“喲,還有一位呀,趕快請進!”

關思琦搶在汪建文前麵進了樓門。“不耽誤你學習吧?”

蕭紫玉輕輕拍了關思琦一下。“說什麽呢你?”

汪建文卻站著不走。“爸媽不在家大哥還在呢,咱還是出去吧?”

蕭紫玉歪著頭打量著汪建文。“幹嗎怕見他?你們以前可是常常一張桌子搓麻的!”

汪建文嗔怪地瞟了蕭紫玉一眼,抬腳上了樓梯。“誰怕見他?我是擔心看見你家的大屋子心裏不平衡,回家該睡不著覺嘍。”

“其實也沒大多少,就多幾個房間而已。”蕭紫玉說。

三個人向三樓爬去。

李勃然站在敞開的門口,看見關思琦立即笑了。“思琦,你可好長時間不來了。怎麽,挺忙嗎?”

關思琦不好意思笑笑。“不忙。怕影響三姐,不好意思打擾。”

“你就瞎說吧你。”蕭紫玉在後邊接話。

汪建文怪眉怪眼地看著李勃然。“大哥你怎麽隻理小九兒不理我,是不是還在怪我沒幫你搬家呀?”

李勃然不自然地笑笑。“我有那麽無聊嗎?你是自家人,小九兒可是客人哪!”

汪建文本想生氣但忍住了,坐在沙發上,打量起豪華的客廳來。

關思琦挨著汪建文坐下,跟她嘮起屁股底下的沙發。

蕭紫玉和李勃然都進了廚房,前者端出一大盤水果回來,後者端著三杯咖啡過來。先給汪建文一杯咖啡,接著給關思琦,最後一杯他放在了蕭紫玉伸手可及的地方。

汪建文瞥著挨著蕭紫玉坐下的李勃然問公公婆婆去東北的事。李勃然不出聲,蕭紫玉一律搶答。汪建文心中的氣越來越大。

汪建文端起咖啡大大喝了一口,忽然問:“大哥,我聽才永賢半言半語地說好像這次晉級有你,是真的嗎?”

蕭紫玉和關思琦都看著李勃然。

李勃然一點表情也沒有,聲音平淡地說:“沒有的事。我倒聽說你們公司要選舉,啥時候搞啊?”

汪建文忽然歎了口氣,臉上幾分落寞幾分譏笑。“明天就選。大嫂,想喝酒啦,家裏有酒嗎?”

蕭紫玉連忙站起來。“你們還沒吃飯哪?”說著往廚房走。

汪建文上去拉住蕭紫玉。“不用整菜,有酒就行,最好是白酒。”

李勃然起來對蕭紫玉說:“我去弄吧。”說著向廚房走去。

“大哥,簡單整倆菜就行。”汪建文大聲說。

蕭紫玉把汪建文拉坐回沙發上。“你甭管。咱們嘮咱們的。”

關思琦起來。“還是你們倆嘮吧,我去幫三姐夫。”

“思琦你快回來。”蕭紫玉要攔關思琦,卻被汪建文拉住。“你讓她去吧,天生的勞碌命,不幹活就難受。”蕭紫玉隻好作罷。

“想說什麽盡管說吧,朋友是該分擔憂愁的。”蕭紫玉說。

汪建文不無訝異地問:“你真當我是朋友?”

“雖然我們是妯娌,但在我內心可一直把你當作朋友看待的。”

汪建文眼中忽然一陣漲熱。“你不恨我嗎?”

蕭紫玉緩慢地靠在沙發背上。“我為什麽要恨你?”

“當初你離開公司的時候我說話還是有一定作用的,可我卻沒有替你說話,連送行的飯也沒請你吃。我要是你我肯定會有想法。”

蕭紫玉微微笑笑,然後搖了下頭。“那構不成恨的理由。我們是一家人,我始終記得這一點。”平靜的看著汪建文,端起咖啡小小呷了口。“那時幸虧你沒說,如此便保全了我的尊嚴。離開是我自願的,或者說是我厭倦了那種生活吧。如果我不想走,別說一個馬楚奇十個馬楚奇也是無奈,他不敢把我怎麽樣,更不敢開了我,大不了墊他的舌頭板子罷了。說心裏話我也曾恨過,我恨那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麽多年間馬楚奇他製造了多少罪孽呀?老天卻一直沒有懲罰他!其實我錯了,俗語說不是不報時辰沒到,現在他不是遭到報應了嗎?”抿著嘴是笑非笑地看著她的妯娌,眼神忽然有點難以捉摸。“那個地方很不適合我,離開未嚐不是件好事。你看我多自在,想賺錢就賺,想考大學就複習,家務活兒我愛幹就幹,不愛幹有人幹。我再也不用看領導的眼色過日子,再也不用擔心今兒個有沒有得罪人,工作有沒有做到位?逍遙自在,閑雲野鶴一般,那個恨字怎麽可能鑽進我的心呢!話說回來,雖然當時你的話能起點作用,八成也很難說服馬楚奇,他是鐵釘要跟我過不去的,除非我順從了他。這怎麽可能呢?就是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屈服於他的!所以,結果還是一樣,所以,你也就不必耿耿於懷啦。”

汪建文的臉火燒火燎的,目光躲躲閃閃,表情不尷不尬,咖啡杯端起來放下,放下又端起來。當蕭紫玉說道“全世界的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屈服於他”的時候,她突然端起咖啡杯近乎貪婪地一口氣喝光裏麵的咖啡,仿佛那是一杯可以改變過去的神液,喝完它一切就都改變了。

蕭紫玉笑著調侃:“這麽喝你今晚可甭想睡覺了。”

汪建文不理,放下空杯子又端起關思琦的那杯。

蕭紫玉急忙過去搶。“光顧著瞎說了。我給你衝杯熱的去。”

汪建文阻止住她,“就這杯。我現在心裏有火,就想喝涼的。”說著一口接一口地喝著,隨著那苦澀的汁液流進嗓子,心也在苦澀地訴說:如果那時自己不臣服於馬楚奇金錢高官的**,如今的汪建文也會跟蕭紫玉一樣——夫妻和睦,盡享天倫之樂!可惜一切都已成定局,別人說什麽就得聽什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活著,現在又被姚雪峰這個流氓加混蛋擠對,這是何苦!……

“哎,今晚真想不睡了麽?”見她一個勁地喝著,蕭紫玉不得不過去強硬地奪下咖啡杯。“有事說事,別拿自個兒的身子胡鬧。看看,兩杯咖啡進去,還有地方裝別的嗎?”

汪建文怔怔地看著蕭紫玉,問:“姚雪峰這個人你了解嗎?”

“隻是認識談不上了解。不過,看他出手挺大方,大概能仗義。”

汪建文嗤之以鼻。“連一塊錢的車票他都得報嘍,這也叫出手大方?”

蕭紫玉笑。“不該人家花的錢幹嗎要花?誰家的錢都有數啊。”

汪建文搖頭。“這個人很不簡單,以前真沒看透。平常嘻嘻哈哈吊兒郎當一副憤世嫉俗的樣子,以為名利對他沒有吸引力,原來全是裝出來的。為了大權在握,他一邊借助崔水哲這條瘋狗去把馬楚奇咬掉,鼓搗在家呆著的人鬧事。一邊指示董英華安巧玲一夥來個地毯式拉票。我想她們絕不會落下你吧?”

蕭紫玉無聲地笑了。

汪建文以手擊額。“老天!真夠徹底的。服了,徹底服了。”忽然覺得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

蕭紫玉有點不悅有點難過:原來這才是她來見她的目的!想想又釋然:人都是現實的,汪二小姐不僅現實還相當的功利,加上對她這個大伯嫂的成見,想要讓她沒有目的,好像是強人所難了!她不仁她不該不義,咋說也是一家人,是親還三分向呢,何況妯娌乎!隻要不是原則問題,能幫就盡量幫吧。

探身拍拍汪建文,蕭紫玉點點頭說:“我知道應該做什麽啦。”

汪建文忽然抓住蕭紫玉的手,剛要大發感激之詞,卻聽關思琦在飯廳大叫:“二位,請入席吧。”

蕭紫玉站了起來,請汪建文入席。

李勃然解下圍裙要回客廳,汪建文眼睛一轉不樂意了。“咋的大哥,想把我們晾在這兒嗎?”

李勃然笑笑,“我們剛剛吃過,你們吃吧。”

“不行。”汪建文站起來要過去拽李勃然,嚇得他直閃。

蕭紫玉衝汪建文擺擺手,勸解丈夫:“建文喝白酒,我不能喝,你就勉為其難,替我陪陪她好嗎?”

李勃然能說不嗎?他隻能坐下,但先聲明:“我隻能喝一杯,剛才已經喝了。”

四個人坐在桌邊,兩杯白酒,兩杯啤酒。

汪建文端起酒杯對李勃然舉舉。“大哥忙了半天,這杯我敬你。”

李勃然也端起杯。“一家人幹嗎客氣。”說完小小喝了口。

汪建文心中一熱:打進屋起這是他對她說的最溫暖的話了!就衝這點也得幹了,想著舉杯就幹了。

“哎,你悠著點,這酒可58度啊!”蕭紫玉抓住酒瓶警告。

汪建文把空杯子伸向蕭紫玉。“沒事,我一直這麽喝。給我倒。”

蕭紫玉還不想給倒,關思琦一把搶去酒瓶給汪建文倒酒。“三姐,此時此刻她咋說你就得咋做。”

汪建文把滿杯酒放在自己手邊,眼睛又盯著李勃然的酒杯,嘴巴責備著關思琦。“關老九,有你這麽倒酒的嗎?”

關思琦擺著手說:“你就別難為三姐夫啦,他已經喝了一頓了!”

汪建文瞪了關思琦一眼,衝著蕭紫玉抱怨。“大嫂,大哥很不給我麵子呀。”

蕭紫玉對著李勃然溫柔一笑。“你就隨著她吧,反正在自己家,醉了也不用動地兒。”

李勃然立即把酒杯伸給關思琦。“滿上。”

關思琦拿起酒瓶倒酒。

汪建文手托著腮幫揶揄李勃然。“大哥真聽大嫂的話呀?李浩然可沒有你這麽乖,我說十句話他九句不聽,僅聽一句還是這邊耳朵聽了那邊耳朵出去。唉!人跟人真是不能比呀!”

李勃然因蕭紫玉一句軟語溫言激發起來的欣喜刷的消失了,冷著臉他瞟著汪建文說:“我記得以前他對你可是言聽計從的,為啥現在不聽啦,你自己不該找找原因嗎?”

蕭紫玉假裝挪動椅子,在桌子底下用腿碰碰李勃然。

汪建文一點也不在乎大伯哥的挖苦,端起酒杯說:“原因我會找的,現在請大哥幹了這杯。”說完先幹了。

李勃然慢慢端起酒杯。“我喝酒喜歡慢飲,還是一口一口地來吧。”說完又小小喝了口。

汪建文的臉出現了紅暈,小圓眼也越來越亮。“好啊。你自己慢慢喝吧,我可得盡興了。”抓過去酒瓶給自己倒酒。“大嫂,能來點音樂嗎,最好把麥克也找出來,我嗓子癢癢啦。”

蕭紫玉馬上撂下筷子進入客廳,關思琦跟過去幫忙。

李勃然不出聲,眼睛瞟著蕭紫玉,有一下沒一下地夾著菜吃。

汪建文吱地喝口酒,然後往李勃然那邊挪了挪椅子,聲音壓低極盡挑逗地說:“一會兒我給你唱首《金梭銀梭》好嗎?”

李勃然轉目厭惡地盯著汪建文沒出聲。

汪建文半眯著眼睛,柔情似水地凝視著李勃然。“你就那麽討厭我嗎?我真的就那麽讓你不屑一顧嗎?告訴你,即使是現在,仍然有很多男人巴巴地來追求我呀。為什麽你會對我無動於衷呢?這麽多年,你對我待理不理的,像躲瘟疫似的躲著我,”轉頭瞥著蕭紫玉,“難道就因為她嗎?我好像有點不信呢!”

“你喝多啦。”李勃然憤怒站起,轉身朝蕭紫玉她們走去。

汪建文陰森森盯著李勃然一眼,抓起酒瓶倒酒。

“叮咚……”門鈴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