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第十二章 1 大耍威風

周造良雄赳赳氣昂昂地來上任了,來到他就召集全體管理幹部開會。

十一名管理人員集中在姚雪峰的辦公室裏。周造良很知趣地坐在沙發上,而姚雪峰卻仍然大模大樣地坐在他的大轉椅裏。

“開個會吧。總廠接到你們的報告立刻就找我談話,因時間倉促也沒啥準備,就隨便說說吧。首先,我謝謝www。qb5200。Com大家對我的信任。能和大家再一次地一起工作我十分高興,我可以向大家保證,一定對得起大家。嗯,算起來我和服務公司還真的有緣!八四年我第一次來公司,在修造廠幹了五年材料員。九三年第二次來,結果隻呆了四個月,沒幹出啥成績倒得罪了不少人。這次來我希望能和大家和睦相處,共同把公司維持下去,咋的也不能讓它倒嘍。總廠已經許諾——大力支持公司,有力幫力有活兒幫活兒,來了款按百分比給咱們撥,這次我就帶來兩萬,支票已經給小關啦。執照趕緊年檢,總廠同意給蓋章了,暫時也不用改名。眼看著四月快了啦,生產得繼續呀,床子停時間長了工人的心就會毛。還有,機關人員過剩,應該減員。各位經理、科長分工要明確,誰的責任誰擔。這個,雪峰還抓生產,兼修造廠廠長;建文還管人事勞資,再兼任印刷廠廠長。財務科仨人就不動了,機關的辦公室取消。印刷廠原廠長還兼任核算員嗎?這不行,不符合財務製度。國育英不上班有些日子了吧?幹脆拿掉,讓趙野玫到印刷廠當核算員。趙野玫的業務交給關思琦,小關就辛苦辛苦吧。崔水哲的經理助理拿下,調到經營科任外協員,經營科科長由薛小妹出任。原來聘任的人員一律解聘。再有,這間辦公室我用。姚經理搬去修造廠辦公室,汪經理挨著姚經理,其它科室挨著往下竄。小崔馬上去做牌子,各個科室都掛上牌子,省得來人找不準門。就這些啦,小關整理一下馬上打印出來,先讓汪經理審閱,然後交給我,沒有問題就下發。現在散會。”一意孤行,誰也甭想說話。

汪建文領頭,十個人突突走了出去。

姚雪峰掏出鑰匙打開抽屜往出搗騰裏麵的東西。

周造良蛤蟆眼在厚眼泡裏骨碌一下問:“雪峰你幹啥?”

“給你倒桌子啊。”媽的!裝什麽蒜呢?

“不用。你用你的,我有辦公桌,一會兒打個電話讓人送來。”

“那好。”劈裏啪啦把剛剛拿出的東西胡嚕進抽屜,嘩啦鎖上,然後走到門口大喊:“董英華,叫幾個人來。”趁熱打鐵趕緊抬走。

周造良忽然後悔剛才為啥要謙讓。

董英華很快領著一幫工人進來,兩分鍾沒用上,屋子空了。

趙野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哭泣,汪建文站在她身邊不鹹不淡地勸著。“想開點吧。我不也一樣,名為副經理,實際卻是印刷廠掛名的廠長,就連提名要他來這兒的姚雪峰不也下來了麽?好好幹,有機會我會為你說話。下邊有下邊的好處,雖然印刷廠不如修造廠,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油水可撈,上邊除了職員倆字好聽以外就是幾個死工資,連個車費都別想報。我不是明則保身,實在無能為力你可不要怪我。你沒看見他今天一意孤行說一不二的樣子嗎?我看沒有啥事是他做不出來的。公司真的完啦。罪人,崔水哲!罪人,姚雪峰啊!”說完便怔怔地看著趙野玫紅紅的眼睛,心忽而高興忽而擔憂忽而又憎恨:你終於還是下去啦!姚雪峰不是送你個人情嗎?看看這人情讓他送的吧!周造良,不看僧麵還看佛麵呢,看在範明(趙野玫的大嫂的哥哥,汪建月的第二任丈夫)的麵子上你也不能拿掉她呀,看在姐姐的情分上你就更不能拿她開刀了!

趙野玫擦淨淚痕,說:“我怎麽會怪你?你要是說話頂用,那個‘大客車’(薛小妹的外號)也不會上來啦。”

汪建文默默憤怒:周造良實在可恨!他也不怕攸攸之口?

“剛上來就給情婦整個官當,狗官一個?”

“你別瞎咧咧,小心隔牆有耳,想回家咋的?”

“我瞎說啥啦?”小聲繼續嘟噥。“就他倆那磕磣事全廠誰不知道啊?”

“全廠一萬多人呢,肯定有人不知道。你是聽誰說的?”別是汪建月傷心之極打翻了醋壇子吧?

“早就聽人說了,後來大表姐又證實了一下。”

仿佛一錘砸在心口上,汪建文木木地看了趙野玫一會兒,然後嚴厲地告誡她:“如果你想保住核算員這個職位的話你就把嘴閉嚴,誰說啥你可以聽著,但絕對不能跟著嘮。周造良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人啦,狠著呢!現在公司這麽亂,個個心懷叵測,拉幫結夥勾心鬥角,唯恐你不倒黴。安巧玲不白給,又是姚雪峰的人,跟在她屁股後麵就得當傻瓜。等一有機會我就把她整走,讓你當印刷廠廠長。”

趙野玫立即笑了。“我就知道你會罩著我的。謝謝二表姐!”

為了執行周總的命令,除了修造廠的辦公室和財務室不動,其它辦公室一律得動,一時間,整間廠房裏淨是嘰裏咣當吱吱嘎嘎搬挪桌椅的聲音。

汪建文跑到外麵在電話裏好頓把汪建月嗤嗒。電話打完她氣還不順,這時候雲鴻飛的電話打了進來,她立即樂了,嗲著聲音嘮了半天,然後心情舒爽地進了大門。

推開新辦公室的門,滿地的破紙片子,汙黢麻黑的牆壁,掛著蜘蛛網的窗戶,好心情刷的沒了。賭氣上去推開窗戶,敞開門,拿起戳在的門後的笤帚,帶著怒掃了個烏煙瘴氣。

“哎呀媽呀!你這是揚場啊還是掃地呀?”準備幫汪建文收拾屋子的佟亞楠和關思琦,前者捂著鼻子嘴大叫,後者過去搶下笤帚壓著灰塵掃起來。

佟亞楠轉身走了出去。

汪建文雙手插在口袋裏,撅著嘴看著關思琦掃地。

“哎,他這是幹啥呀?上來就減員,還把辦公室給取消了?”關思琦不管不顧地嚷嚷起來。

隔壁原來嘎吱嘎吱挪桌子的聲音消失了。

汪建文咬著嘴唇小聲警告:“你能不能小點聲?這牆都是單坯跑的,這屋說話那屋聽得真真的。”指著西邊的間壁牆。

關思琦點著頭笑,聲音降低了接著抱怨,“你說哪個公司沒有辦公室?來個客人啥的不都得有個人招待嗎?他到底懂不懂得經營啊?”

“你懂啥?不擺擺譜、耍耍威,殺殺你們的氣焰,就顯示不出誰是老大來啦!”汪建文小聲說。

“他這是瞎整。開會我得記錄,月底我得作工資,平時還得去買辦公用品。打字我還沒學會呢,寫東西更是一竅不通,這是趕鴨子上架呀?再加上我自己那一攤兒,我的媽呀!我怎麽幹得完呢?你這個副經理卻一聲不出,也不和他掰扯掰扯?”

“先幹著吧,現在最好當傻子裝啞巴扮聾子。唉,好懷念方老爺子呀!他幹了那麽多年經理,可從來沒有拿掉身邊一個人。下去的那幫老家夥哪個是省油的燈啊?不是照樣被老爺子擺弄得服服帖帖的!”

“可歎哪,他走得太早啦!”

“啊?他走啦?什麽時候走的?我咋沒聽說呢?”以為方海州去世了,大驚小怪地追問。

關思琦噗哧笑了。“我是說他離開公司太早啦,要不咱們公司不知要發展成啥程度呢。”

汪建文乏力地喘了口氣。“這是天數,有興就有衰呀。”

關思琦感歎,“才興幾年呀?衰得也太快了吧!”

汪建文指指西麵的牆壁,“去問他和崔水哲吧?”

關思琦連忙轉開話題。“對了。今晚我們請客,聞香爾來玫瑰廳。你可不能缺席呀。”

汪建文一心想著晚上跟雲鴻飛的約會,卻故意挑理,“蕭紫玉是媒人,我去幹啥?”

關思琦蠻橫地問:“咋的?有想法啦?雖然主客是三姐三姐夫,可你卻是主陪呀?”

汪建文眼皮一抹搭。“張口閉口三姐,叫得比親的還黏糊。”

關思琦指點著她說:“這也挑?你是大經理,管你叫姐姐也顯不出你的身份來呀。你能高興嗎?”

“狗屁經理!我現在是掛名的印刷廠廠長,沒一點實權。”

佟亞楠胳肢窩夾著拖把,手裏端著臉盆,另一手拎著大半桶水,嘰裏咣當地進來。

關思琦急忙過去接盆。“你這是幹啥呀?”

汪建文接去拖把,“你累不累呀?”

佟亞楠放下水桶。“一趟能拿來何必要跑兩趟呢。”

“你這叫恨債。早晚得累傷嘍。”關思琦邊說邊擦地。

汪建文東一下子西一下地劃拉牆角窗戶上的蜘蛛網,結果網沒掃掉多少,灰倒掃起不少,急得佟亞楠趕忙接去了笤帚。

佟亞楠掃完浮灰和蜘蛛網,關思琦也把地擦完啦。洗抹布時涼水拔得她倆直縮手。

汪建文轉身出去,不一會兒提著一隻暖瓶回來。

關思琦樂嗬嗬地吹捧:“看看,還是經理想得周到。謝謝!”接過暖瓶往盆裏倒水。

汪建文挽著袖子。“你們給我幹活,怎麽還倒過來謝我呢?”蹲在水盆邊洗了塊抹布,然後蹬著椅子要上窗台。

關思琦拽住汪建文,搶去她手裏得抹布,“還是我來吧。”

汪建文抱起膀看著關思琦上了窗台,得了便宜又賣乖,“其實不是我懶,都是你們把我慣成這樣的。”

關思琦接話,“是呀。我們有病,不幹活就難受呢。”把擦的黑乎乎的抹布扔在地上,“麻煩洗洗吧。”

汪建文抓住抹布邊洗邊感慨:“讓人伺候也不是全舒服啊。”

佟亞楠笑。關思琦卻不耐煩了,“得得得。你放下我洗。”說著要下來,汪建文趕上去拍了她一巴掌,大聲嗬斥:“你吃錯了藥咋的?”

關思琦嗷地大叫一聲,“你幹啥呀?我的毛料褲子!”

“叫啥叫?沒整埋汰呀。”

“你還說?看看那盆水都成墨水啦?”心疼得直搓褲腿上的濕痕,嘴咧得像瓢。

“不就一條破褲子嘛!看你緊張的。大驚小怪,膽子要是小點都被你嚇出病來啦。”說著又拍了一巴掌。

關思琦又嗷地一聲,接著嗵地跳下來,跺著腳喊叫:“你幹啥你?這是老爺子十年前買給我的,不緊張怎麽對得起他嘛?”

汪建文轉轉眼,“唐老爺子為啥要在十年前給你買塊毛料?”

佟亞楠也感興趣地停住手,盼著汪建文能審問出點啥來。

關思琦瞪了汪建文一眼,“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汪建文搖著頭歎氣,“直筒子也長了心眼兒了。”

關思琦抿著嘴笑,“跟你這個精明人在一起,時間長了咋的也會多倆心眼。對吧佟姐?”

佟亞楠嘻嘻地笑。

“汪經理,搬桌子嗎?”一身工作服的張力軍戴著手套出現在門口問。

“搬哪。你們看看張雙科長,人家這才是幹活的樣子,不像某些人還穿著十年前的毛料——不說啦。走吧,張雙科長。”

“這娘們兒咋這麽刁呢?”關思琦咬著嘴唇罵完攆了出去。

佟亞楠端著黑水盆子也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