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暗度陳倉
薛小妹去大京的第二天周造良也去了，一個星期之後兩個人成雙成對地回來啦。回來的第兒天早上，周造良邁著八字步進了財務科呆了半分鍾，然後一句話也沒說就出去了。
“咦，咋沒見薛大小姐上班呢？”張力軍困惑地問。
佟亞楠沒出聲，接著掃地。
關思琦邊擦桌子邊數落張力軍，“你咋明知故問呢？薛大小姐啥時候正點來過？人家剛從大京回來不得好好歇歇呀，坐夜車多辛苦啊！”
“坐夜車，那叫坐嗎？躺了一宿睡了個覺足。還辛苦？都舒服出屁來了。”
佟亞楠嘻嘻笑了。“張會計……你說啥話呢？”
正在歸攏賬本的張力軍使勁蹾嗒一下賬本，“我說的是實話。你們看著吧，這次票子一定又不會少報嘍。”
關思琦突發奇想，“對了，張雙科長，咱們打個賭如何？”
張力軍轉轉眼珠，“為啥打賭？”
“咱們就賭他們倆報的票子的金額多少，誰要是猜得接近他們報的數額，其他的人就通通掏錢請他吃飯。怎麽樣，賭不賭？”
張力軍爽快地答：“賭。幹嗎不賭。”
“關兒呀，你是不是又想飯店啦？”佟亞楠笑嘻嘻問。
“你不想嗎？都多長時間沒聞飯店的味兒啦？你參加不？”
“參加。不過就咱們仨沒大勁，你去鼓搗鼓搗他們。”指指東西兩邊的間壁牆，看著張力軍問：“張會計，你的意思呢？”
“我讚成。人多了吃飯熱鬧，越多越好。快去鼓搗吧。”
關思琦立即跑了出去。
佟亞楠忽然笑了。“你說咱倆這是不是沒事整事呀？”
“就是找個由頭大家在一起吃頓飯而已，咱們自己掏錢，又不占公家的便宜，沒啥大不了的。”
門嗵地開了，汪建文進來，坐在張力軍對麵衝著佟亞楠嘮叨，“這個直筒子從這屋到那屋地攛掇，隻說讓上這兒來也不說啥事。神神道道的，到底咋回事呀？”
佟亞楠抿著嘴笑，“等她回來你問她好啦。”
門再次開了，姚雪峰打頭，後邊是董英華、安巧玲、周芳芳（周造良覺得本家侄女給自己報票子安全，所以把趙野玫拿下不幾天就把周芳芳提了上來）和笑嘻嘻的關思琦進來。
姚雪峰坐在關思琦的椅子上，邊點煙邊拉著長聲問：“啥事呀？這小九兒唧唧咕咕的非讓過來不可。”
“好事。這事非得你們二位參與才有意思。”張力軍繃著臉說。
“小舅子真能整事，又想到啥損招兒了吧？”斜視張力軍，姚雪峰一條腿顫抖，開始戲耍他。
張力軍隻哼唧了幾聲沒有搭理他。
“所有的管理幹部都到了吧？那我可說啦。”一本正經地說。
“哎，你腦子有毛病啊？周總、薛大小姐、崔顛憨不都是管理幹部嗎？”姚雪峰高高地挑著一條眉毛問關思琦。
“他們——暫時排除。”直筒子膽子真大，竟然把三個關鍵人物給排除啦！“咱們打個賭吧。領導從大京回來啦，票子還沒報。咱們就賭他們報票子的金額是多少，誰猜的接近他們報的金額誰就勝出，其他的人就得掏銀子請他（她）吃飯。怎麽樣？都參加嗎？”說完興致盎然地等著大家回答。
汪建文笑罵。“你是不是吃飽了撐的？”
“我看不是，是饞的。所以才想出這麽個餿主意，對吧，小九兒？”姚雪峰翹著嘴角捉弄關思琦。
“你參不參加？佟科長和張雙科長可參加啦，你們兩位大經理若是不參加，我可要懷疑二位是怕掏錢嘍！”說完就譏諷地笑。
“想吃飯想瘋了。不好使，你給我少來這套。”汪建文不上當。
姚雪峰嘿嘿了兩聲，扭頭問周芳芳：“小周是啥意思？”
“我參加。”周芳芳立即站到關思琦一邊。
“你們倆呢？”問董英華和安巧玲。
“沒問題。參加呀。”董英華和安巧玲先後回答。
“汪經理，你看，既然同誌們都願意參加，咱們又好長時間沒開葷啦，就別掃大家的興了行嗎？”衝著汪建文擠下眼。“如果你今兒個沒帶銀子，大哥願意給你墊上，還不還都行。”嘿嘿地笑。
汪建文不客氣地瞪了姚雪峰一眼。“少磕磣我。我先猜，八千。”
“太多了吧？來回一個周就花八千？”周芳芳質疑。
“你別操心人家，想你自己的。”關思琦拽過一本空白傳票，抓起筆，迅速記上汪建文說的數。“還有誰想好了？快點說。”
“看把你急的？我猜四千。”周芳芳說。
姚雪峰用夾著煙的手指點點周芳芳，“太少啦。”
關思琦盯了過來。“姚頭兒，你猜多少？”
姚雪峰乜斜著關思琦。“別老催別人，你自己咋不說？這事不是你整起來的嗎？”
關思琦把手中的紙單給姚雪峰看，“我早寫上了。七千五。”
汪建文咂咂嘴。“還整出個五？關老實真能整景。”
關思琦沒心思跟汪建文打嘴仗，催董英華和安巧玲。“你們倆多少？”
董英華說了九千，安巧玲說六千。關思琦過去敲著張力軍的桌子追。“張雙科長，頭年能不能想出來啦？”
張力軍摸著下巴，穩當地答：“兩萬二。”
眾人嘩然，紛紛看著張力軍。
“真能瞎掰。就三四天幹啥整出兩萬二？”汪建文搶著譏笑。
“你當人家是剛從山溝裏出來的嗎？告訴你，人家可是連日本娘們兒的屁股都看過的主。三四天的功夫就花兩萬二呀？小舅子真能瞎整。”姚雪峰戲弄地說。
張力軍哼哼兩聲，“下午就見分曉了。”
關思琦迅速記上兩萬二，接著追問姚雪峰，“該你啦姚頭兒。”
“九兒哇，真這麽饞嗎？實在忍不住大哥現在掏錢請你好不好？”手支著腮幫子，嘴唇撅撅著做哄小孩子模樣。
關思琦瞪了姚雪峰一眼，到了佟亞楠身邊，沒等說話，佟亞楠就說：“一萬三。”
“佟科長，你也跟小舅子學呀。”姚雪峰抖著腿笑問佟亞楠。
關思琦笑嘻嘻到姚雪峰跟前，“就剩你啦姚頭兒，還沒想出來嗎？用不用我回家睡一覺去呀？”
姚雪峰快速顫抖著腿，斜著眼仁兒問：“老唐今天沒上班嗎？”
關思琦伸手要打姚雪峰，嚇得他邊躲邊說：“不說啦。我的比小舅子少五千。”
汪建文一扭身子，“又一個沒把門兒的。”
關思琦立即記上一萬七。
姚雪峰看著關思琦寫完，長歎一聲說：“這頓飯要是吃不上，俺們老唐就得跪搓衣板嘍。”
大家哄地笑啦。關思琦上去抓撕姚雪峰。門砰地開了，站在門口的周造良很不高興地掃視大家一眼，然後說：“小周，通知所有管理人員到我辦公室開會。”
周芳芳趕快答應。
門又砰地關上，腳步聲遠去。
大家麵麵相覷，誰也沒有動地方。
十一個管理人員到了十人，崔水哲不知顛嗒到哪裏去啦，呼了四五遍，人不回電話也不回。
薛小妹一身ru黃色休閑裝，放開四肢坐在沙發上修理著指甲，對進來的人一律視而不見。
有人坐在沙發上，有人坐在自己帶來的椅子上。周造良清清嗓子開始講話。
“開個會吧。跟大家說說這次去北京的幾件事。第一件，我去大京核對了一下總廠欠咱們的錢——賬上不到兩萬。第二件，葉權領的隊結不了款，而對方還非要增值稅發票不可，這次他碰到我說要借咱們的賬戶走走賬，人家不白用，給咱們管理費，數額是所開發票的百分之三十，其中包括十七的稅款，我已經答應啦。第三件是大京建隊的事，這次去主要是為了這事。到大京的第二天我就去了刁得六的隊，他們幹得很火呀！廠房比咱們的稍稍小了點，焊個小型貨輪都不成問題。工具也齊全，電可以直接從三廠拉線。刁得六對合作一事相當有誠意，把剛整到手的計劃拿給我看，總價值不下三百萬。人家出廠房工具，咱們隻出點流動資金。我初步算了一下很劃算，當場就拍了板兒。公司的家當也沒多少，我不能坐吃山空，一是對不起三百九十一名職工，二是對不住老領導（方海州），我咋的也不能讓公司倒在我的手裏。大京建隊見利快風險小，利潤**分層——咱們六刁得**。這三百萬的利潤就是一百多萬，咱們最少也能拿到七八十萬哪。有了這筆錢，工資獎金都解決了，保險也不會有問題。大京隊還由薛小妹負責，會計就擱關思琦——小關抓緊時間處理這邊的業務，三天後跟薛小妹去大京建賬。我就說這些，看看建文、雪峰有什麽事沒有？”
汪建文不出聲，姚雪峰也像沒聽見似的。其他八個人個個陰沉著臉，隻有關思琦漲紅著臉看著周造良。
——都不說話，想用沉默來攪黃建隊的事？晚啦！“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
“我反對。”關思琦騰地跳起來說。所有的目光都對準她：不信，驚訝，茫然……
周造良的臉啷鐺了下來，聲音冷冷地質問：“你反對啥？”
“我不同意去大京。我閨女除了上學還得學棋呢，沒有我可不行。再說我又沒有學過會計，不懂會計賬。讓我當出納沒問題，會計絕對不行，萬一整錯了賬算誰的？擱別人吧，財務科兩個會計師呢，閉著眼睛摸一個就行。我不幹，我可不想丟那個人！”
周造良嚇了一跳，以為又跳出個刺頭兒呢。聽完關思琦的申訴，他臉色緩和啦，但語氣卻堅決地說：“你不幹也得幹，就擱你啦。孩子讓唐正旭管，做人家的爸爸就得盡職。業務不會慢慢來，實在不行在大京給你請個老師手把手地教你。”啥都給你打點好啦，你還有借口不幹嗎？
關思琦沮喪坐下。
“還有誰有事？沒事散會。”周造良大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