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江海洋自給澤叔打過電話之後,整整一天都處在考慮如何應對突如其來的狀況。
總統來上海他並不太感到意外,兩次失敗必然會叫暗以天子自居的總統極度惱火。
他可以說是最了解總統了,對外失敗是他能夠接受的,但對內失敗是他絕對無法接受的。
因此他知道總統是非來上海不可的。
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迎接的準備。
江海洋當然清楚總統對自己與何澤健的交往不會滿意,但他堅信憑著自己與總統的關係,或者說憑著夫人對自己的關愛,即使怎麽追究何澤健,即使自己與何澤健的關係再深一點兒也沒有事。
“大不了被老頭子罵一頓罷了。”他經常對自己說。
因此在同澤叔的交往過程中,他被有些人認為是相當地謹慎,但他並不太在乎。
誰要是有他與總統,與總統夫人的那層關係,誰都會這麽認為。
叫他大感意外的是,三十七軍的介入。
老頭子調駐防河南作為華北國軍總預備隊的三十七軍來上海對付一個黑道人物,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老頭子想幹什麽?”他想不透。
“真的是朝租界來的嗎?”他問自己。
“不會吧。”總統與美英法的關係江海洋是最清楚不過的,他怎麽會動用軍隊威脅租界呢?
“難道說他真的是為對付他?”這明顯的不和情理,不要說一個黑道人物根本無需動用大規模的軍隊,就是需要動用軍隊,自己手裏的幾千人已經夠用了,怎麽能調承擔著重大任務的王牌部隊呢?
“那老頭子是什麽意思呢?”
他叫了電話給南京,準備找個人問問,叫到半道上,他又掛了。
重新把前前後後的情況翻來覆去地想了幾個遍,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心已突突起來。
“難道老頭子是針對我來的?”
“我也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啊?”
怎麽想也想不起來自己在什麽地方冒犯著主子。
“難道有什麽人告我的狀了?”他一下子想到康主任,那個被副官長回來給他描述成嚇得屁滾尿流的專案組組長,老頭子第一侍從室的康主任。
總統身邊的人當中,唯有這個康主任與自己一向不睦,表麵嘻嘻哈哈,互相都過得去,骨子裏卻相互頗不感冒。
自己到上海來據說這位第一侍從室的主任是沒少出了力的。
不過汪老的話言話語中帶出來的卻是,“雖然這個淞滬警備司令是個美差,但終究成了外人。”
這他才恍然大悟。
因此在總統命令他負責專案組的安保工作時,極不情願,難免敷衍塞責,甚而至於為澤叔通風報信,出謀劃策。
可以說康主任那副狼狽完全是拜他淞滬警備司令所賜。
“他能不恨我?”
“回去之後他能不告狀?”
“如果他告我的狀,老頭子豈有不信之理?”
想到這兒嚇得他竟慌起神來。
“老頭子真的要是當我背後壞他的事,可就麻煩了。”
他深知總統生性多疑,一旦被他認為不忠,就別指望再能翻過身來。
“這可怎麽辦?”
“這可怎麽辦?”
他又抄起電話,想想又撂下。
不知道打給誰,如果總統對誰有反感的話,即使不說也會從他的一舉一動中流露出來,他身邊那些專門研究這些細節的家夥們第一時間就會感覺到,現在再問他們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可不問清楚這件事,他將什麽都做不下去,一旦失去總統的寵信,江海洋感覺自己就象條沒有脊梁的狗一樣,半點力氣都沒有了。
“怎麽辦?”
他第三次叫了南京,這次撥的是汪先生的電話。
“汪老,您好,我是江海洋。”
“海洋啊,好久沒你的電話了。”
“對不起,最近這邊的事搞得我真是焦頭爛額,您大概都聽說了吧?”
“聽說一點點,怎麽鬧到這步田地了,你就沒有勸勸健公嗎?”
“我勸了,可他那個人您還不清楚?”
“嗨,有點兒不象了!你怎麽樣啊?”
“汪老,您說我夾在中間能好受得了嗎?”
“說的是啊,一邊是中央,一邊是朋友,難為你了。”
“如今這形勢真叫我摸不著頭腦,還請汪老指個出路。”
“我已經好久沒有見過總統了,他是怎麽想的不太清楚,不過怎麽看這次他是想動真格的了。”
江海洋想問都對誰動真格的,不過他還是忍住了。
“汪老,總統來上海,我該做些什麽呢?”
“你是淞滬警備司令,你應該做什麽都不清楚了嗎?”
“當然清楚,隻是……”
“海洋,我跟說清楚了吧,總統的脾氣你應該比我清楚,他喜歡什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有句話叫,投其所好。明白了嗎?”
“是,明白了,謝謝您,汪老!”
“再囑咐你一句,如果健公一意要和總統對抗的話,你可要小心了,必須在二者之間有所取舍,否則是很危險的。”
“是,我明白了。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