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們的青春期

十三 上陣

唐謐學劍沒幾天,卻也大概可以看出張尉的劍法有問題,從起式到運劍都帶著種勉強的感覺,好像力道不能完全注於劍上,掌中劍也難以隨心而動,特別是在和赤峰四翼蛇這種在空中可以靈活翻飛的敵人交手時,看上去就顯得格外笨拙。

好在張尉武功雖差,卻畢竟頂些用,司徒慎瞅準一個時機退出戰局,寶劍匆忙入鞘,雙手結印,大喝一聲:“火”,一團火球便從他掌間激射而出,打在赤峰四翼蛇的身上。

這個術法恰恰也是唐謐剛剛學的,她記得閻楷之告訴他們,這個手印演化自佛家的金剛界自在印,雖然簡單,但卻可以五行皆得自在利用,演化出金木水火土五中變化來,是蜀山攻擊術法根本中的根本,名字叫做“五行金剛術”。

閻楷之那時笑著說,其實隻要真正學會這一招,便可以行走江湖了。

此時唐謐看到司徒慎施出這術法來,氣勢上確實挺有威力,可是那火球打到赤峰四翼蛇身上,卻好似泥牛入海,消失無蹤。

司徒慎也是一愣,心想此妖物莫不是不懼火術,隨即馬上喝道:“水。”

一團夾雜著無數冰刀的雪球再次從他掌中射出,重擊到赤峰四翼蛇身上,發出清脆的冰淩碎裂的聲音,霎時間雪霧四起,迫得張尉和豹山也不得不暫時退開。

可是待到雪霧散盡,那妖蛇卻仍然安然無恙地騰在半空中,赤紅的雙眼瞪著司徒慎,丟下張尉和豹山直撲司徒慎。

豹山和張尉撲過去要阻擋它,怎奈那妖蛇在空中要比他們靈活快速地多,根本已來不及。

司徒慎見那妖蛇襲來,不及抽劍,就地一滾,避過它的利齒,卻避不過隨即橫掃過來的鞭尾,肋骨上被著著實實地抽了一尾,疼得他眼冒金星,胸中血氣翻湧。

唐謐和白芷薇看到此處,已經知道這三人絕對不是赤峰四翼蛇的對手,對視了一眼,手拉手衝過去,先讓“沉荻”的光暈護住受傷的司徒慎,再大聲招呼繼續與赤峰四翼蛇纏鬥的豹山和張尉:“快進來,別逞能了。”

那兩人現下也明白這麽打下去隻能是死路一條,又擔心司徒慎,便且打且退,退至“沉荻”的光暈之中。

司徒慎雖然麵貌秀氣,可是筋骨和脾氣都很硬,扶著豹山咬牙站起來,說:“沒事,不信慕容斐殺得了,我們就不成。”

“會不會是那妖物身上有什麽防禦術法的寶物?或者……”白芷薇本來想說,或者是你的術法功力太弱,不過一看司徒慎慘白的臉色,便把後半句話生生咽了回去。

“讓我想想,張尉,你們的這寶貝管用麽,它絕對不會進來吧?”司徒慎問。

唐謐張開手掌,把握在手中的“沉荻”給司徒慎看了一眼,說:“那,就是這個,平時都挺管用的。”

此時,一直盤旋在眾人頭頂,不再攻擊的赤峰四翼蛇也看見了那顆“沉荻”,突然興奮起來,發出一種號角似的長鳴,引得眾人抬頭觀望。

那長鳴經久不息,從低昂變得尖利再低昂下去,如此反複,叫得人從心底裏生出不安來。

不一會兒,樹葉間有細細簌簌的聲音響起,一陣葉動枝搖,四隻赤峰四翼蛇已經飛到了他們的上空。

“怎麽辦,好像是衝著咱們的寶貝來的。”

唐謐看到天空中那五隻赤峰四翼蛇的眼睛都死死盯著“沉荻”,似乎流露出貪婪的目光,。

“司徒慎,算了吧,咱們必須趕快走。”

豹山扶著他說。

司徒慎心中雖有不甘,但此時也知道不能再戀戰,點頭道:“走吧。”

他話音未落,突然,那和他們交手的赤峰四翼蛇張開嘴,從口中噴出一股泥漿似的東西,劈頭蓋臉澆在五個人身上。

那東西帶著強烈的腥臭氣息,有些粘滑,一落到他們身上就快速變幹,像黏膠一樣捆住他們。

幾個人頓時連抬腳都很困難,隻能互相攙扶著,一腳一腳,緩慢地向幻海深林外挪過去。

那五條妖蛇見到他們還能移動,張口又要吐東西,此時司徒慎已經有了防備,衝著豹山叫了一聲:“豹山,風盾。”

唐謐看見那兩個人雙掌向外一番,就在一堆粘液從天而降的刹那,自己被保護進了一個強大的氣場裏。

那些粘液在她的頭頂上,好像撞到了無形的牆壁一樣像被彈向四麵法八方。

五條妖蛇見了這狀況,似乎更加腦怒,妖性大發,竟然從高空中俯衝下來,不斷用腦袋和尾巴撞擊籠罩著五人的光暈。

它們每撞一下,唐謐就看到“沉荻”中心那個躍動的小光團會跟著閃爍一下,擔心地問張尉:“大頭,你看看,你的寶貝頂得住麽?”“這,若是它們不顧性命硬來,我,我也不知道。”

張尉麵露難色,他被“沉荻”保護了這麽多年,還從來沒遇到這麽拚了命要闖進來的妖物,也不知道究竟會如何。

“這妖物見到寶貝就貪婪得不要命了,喂,你們幾個,別閑著,用術法驅趕一下它們。”

司徒慎一邊跟著大家艱難移動,一邊要施術法維護風盾,實在無暇再顧及其他。

“不是術法沒用麽。”

唐謐說,其實是術法剛學了個皮毛,還根本施不出來,可是這話,死也不能對幾個小P孩說啊。

“那個妖蛇身上可能有防禦術法的寶物,別的妖蛇身上不見得有,你們對付別的。”

司徒慎說完瞧了她和白芷薇一眼,加上一句,“不是不會吧。”

此時五隻妖蛇又一輪俯衝撞擊下來,“沉荻”中的小光團明滅閃爍得令人心悸,唐謐一咬牙,把“沉荻”遞到張尉手裏,對白芷薇說:“芷薇,咱們且試試。”

白芷薇也是毫無把握,看看唐謐,緊抿著嘴唇,點了點頭。

她雙手結印,眼睛盯住空中的一個妖蛇,集中心力,慢慢感覺著身體裏那難以捕捉的力量一點一點匯聚到掌心,忽然,有個瞬間,她發覺自己的世界裏隻剩下她和那個盤旋在頭頂的妖蛇,耳邊清晰地傳來自己心髒“咚、咚、咚”的搏動聲。

那妖蛇俯衝過來,越來越近,她的身體比意識更快一步,喉間不受控製地發出低喝:“火。”

一團火球立時從她掌中飛出,呼嘯著擊中那妖蛇的腹部,隻聽那妖蛇嚎叫一聲,飛掠上高空,竟是徘徊不敢再下落。

白芷薇興奮地轉過頭,眼中流光四溢,對唐謐叫著:“唐謐,唐謐,我做到了。”

唐謐看著從來波瀾不驚的白芷薇臉上那雀躍的神色,忽然覺得自己胸中也充滿一種躍躍欲試的**,她鎖定一個目標,雙手結印,在心中尋找著可以釋放出力量的那個突破點,漸漸地,這天清晨冥想時的感覺再次襲來,她的身體像處在困頓中的野獸一樣尋覓到危險的氣息,於是,力量源源不斷集聚到掌心,刹那間,她捕捉到一種什麽東西即將在身體中爆發的感覺,低喝一聲:“水。”

一束冰箭應聲從掌中飛射而出,刺穿了那妖蛇的膜翼。

那妖蛇還想在半空中掙紮,可是膜翼被穿了個洞,勉強飛在空中也無法再很有氣勢地俯衝下來,隻能悻悻地在他們頭頂盤旋尾隨。

唐謐回望白芷薇,一樣難掩興奮之情,伸出手說:“芷薇,我們擊一下掌慶祝勝利,以後,我們都用這個方式慶祝,這是隻屬於咱們的慶祝方式。”

白芷薇笑著伸出手,迎向唐謐的手掌,“啪”地一聲,雙掌相擊。

這時候,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張尉,果然見他正看著她們兩個,表情猶如饞嘴的孩子盯著別人手裏的糖塊。

兩個人便一起笑了,“啪”“啪”兩掌打在張尉的手上,疼得他嗷嗷直叫:“惡女,惡女。”

唐謐笑彎了眼睛,說:“張尉,這是咱們的慶祝方式,記住嘍。”

待到唐謐和白芷薇想要再次調動心力施術法,卻發覺剛才一擊,已經是耗盡了兩人的全部心力,身體裏空蕩蕩地,再也抓不住什麽,隻有一種疲倦的感覺蔓延向四肢百駭。

好在強敵去了兩個,“沉荻”受的衝擊變弱,他們五人一步一挪,總算艱難地走回了青石階。

那幾條妖蛇觸到結界,終於不敢再前行。

一路下山,幾個人都有些沮喪,氣氛沉默得可怕。

一貫擔任活躍氣氛角色的唐謐也因為疲累不想開口,這樣走了很久,張尉忽然說:“那個,今天看到的,幻海初現的景色真是很壯麗啊。”

四周一片安靜。

“這樣的景色,以後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吧。”

寂靜中豹山低低的聲音響起來。

那一刻,唐謐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如月下靜海的草地,還有在虛空中一點點清晰起來的碧色林海,不由說:“真是很感動人的景色呢。”

“感動?”司徒慎有些奇怪為什麽唐謐用這個詞形容景色,可是回想起凝視那奇景的時候,那種所有話語凝結在心中的感受,心中一動,由衷地讚同說:“是啊。”

“所以,不虛此行呢。”

白芷薇說。

她自己說完,都奇怪習慣潑涼水的自己怎麽蹦出這麽一句話來。

可是所有的人都會心地微笑了。

唐謐那時候頂著滿身腥臭的粘液,拖著疲乏的身體,卻笑著。

她想,大概,這就是少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