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們的青春期

十六 違禁

第二天,在全體劍童參加的例行早會上,禦劍堂殿監穆顯果然警告了所有劍童不得再擅自私下青石階,違者扣掉所有的言行成績。

早會散去以後,唐謐和白芷薇、張尉三人正往殿外走去,老遠就看見桓瀾抱著劍倚在門口等著他們,他的麵色不善,仿佛剛被人打劫了二百吊錢。

“桓瀾,早啊。”

唐謐笑著打招呼。

桓瀾繃著一張臉點了點頭,說:“跟你們說一個事兒,屍王和灰衣人那事,以後你們別管了。”

“為什麽?”張尉一時摸不著頭腦。

桓瀾也不說話,轉身就走了。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剛才脫口而出的話變成了那樣。

本來他是想問:怎麽你們昨天去了林子裏捉妖蛇也沒叫上我。

可是看著那三個人走過來,他忽然覺得,自己隻是在那三個人的小圈子之外。

這樣的念頭一從心裏生出來,便覺得很沒意思,什麽暗中調查之類的真是無聊透頂了。

他沒往前走幾步,袍袖便被人抓住了,回頭一看,還是張尉那小子。

“桓瀾,不是說好一起暗中調查的麽,你到底怎麽了?”張尉一臉不解。

“這件事很沒意義,查出來又怎麽樣?殿監會因此讓你通過五殿大試麽?張尉,你有那個時間多去練練功好不好。

我今年還要過第五殿之試,也沒有那麽多閑工夫。”

桓瀾擰著眉頭,甩開張尉拉扯他的手。

這時候,唐謐已經走了上來,擋在桓瀾的去路上,難得一臉認真的表情,道:“可能這件事比起練功來確實沒意義。

可是,桓瀾,等有一天,我們都長大了,回憶起年少時候,印象最深刻的,感覺最快樂的,都是這些沒意義的事。

你也不希望以後回憶起在蜀山這些年,就是每天在練功,練功,不斷地練功吧?”桓瀾被唐謐這番老氣橫秋的話說得心裏一陣迷茫,這才發覺若是讓自己現在回憶一下在蜀山這兩年的生活,確實隻有練功,練功,不斷地練功。

唐謐看到桓瀾的神色有變,知道自己的話奏效了,立時變回一副笑眯眯的可愛麵孔,說:“桓瀾,咱們已經是朋友了啊,這件事,全當是朋友們一起解一道謎題,可好?你不知道,昨天沒有你,我們幾個多狼狽。

再說,難道你不好奇事情背後的真相麽?”“那,那好吧,不過以後有事記得叫我,你們幾個功夫這麽差,遇到危險能頂用麽?我先走了。”

桓瀾的口氣還沒有軟下來,可是唐謐知道,自己這半拍馬屁,半拉攏,外加小小煽動一下好奇心的策略已經奏效了。

待到桓瀾走遠了,唐謐看著他的背影,心裏舒了口氣。

她自然也知道,對這些實際上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耍心計並不磊落,可是,這些天接二連三的奇異經曆,讓她覺得自己麵前好像擺著一排倒扣在那裏的紙牌,每翻開看一張,多知道一點兒,似乎就離自己為什麽會流落到這個時空的原因更近了一步,也許,當每一張牌都翻過來的時候,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而桓瀾,是她目前在這個翻紙牌遊戲中可以找到的,有把握控製住的,最強幫手。

這天上經史課的時候,唐謐總是在不斷走神,好容易等到下課,她拉起白芷薇和和張尉就往信土殿跑去。

“唐謐,你慢一點兒,什麽事啊?”被唐謐一路拽著的白芷薇跟在她身後叫道。

“找慕容斐去,你們不覺得赤峰四翼蛇的事有什麽不對頭麽?”唐謐邊走邊說。

“哪裏不對頭了?”“為什麽咱們昨天碰到的赤峰四翼蛇那麽強,司徒慎他們三個人都對付不了一個,慕容斐他一個人就能殺死一條,你們不覺得奇怪麽?”“慕容斐的武功在禦劍堂可是數一數二的。”

跟在後麵的張尉說。

唐謐搖搖頭:“這個我也想過了,桓瀾的武功我是見過的,要說他單打獨鬥強過司徒慎我相信,可是能強過豹山加司徒慎兩個人麽?我看未必。

既然桓瀾和慕容斐的武功也就是在伯仲之間,怎麽就能那麽容易殺蛇取寶呢。

我們應該再仔細問問慕容斐殺蛇的經過。”

說話間三人已經到了信土殿,正趕上劍童們下課,三三倆倆地從大殿裏走出來,其中一人正是桓瀾。

桓瀾和張尉差不多大,還沒有到男孩子發育最快的那個年齡,走在一群十四五歲的,已經開始迅猛抽拔身高的少年中間,顯得格外矮小。

再加上他本來也不算合群,又氣質清冷,在人群中就更顯得孤寂。

“找我?”桓瀾問。

“嗯,也算是,還要等慕容斐。”

張尉回答著,正看見慕容斐和一個女劍童談笑著走出來,忙招呼,“慕容斐,這邊,找你有事。”

慕容斐仍然是一副年紀雖小卻風姿翩翩的樣子,但不知為什麽,唐謐覺得男孩子小小年紀就氣質風度出落成這樣,讓人很有一種想扁他的欲望,大概是因為太過完美,容易引起人的破壞欲吧。

所以,當慕容斐彬彬有禮地開口問:“幾位同門,有何貴幹?”的時候,唐謐覺得實在沒辦法拿這種腔調和他對話,衝白芷薇使了個臉色。

白芷薇是從小受過禮儀訓練的,裝腔作勢起來也很有氣派,她微仰著尖尖的下頜,說:“慕容同門,多有打擾。

此來是想詢問慕容同門一件事。”

“何事?”“那個,不好意思,”唐謐聽得有些受不了,插進來說,“慕容斐,大家都是朋友,能正常說話麽?我們想問問你,那日你遇見的赤峰四翼蛇厲害不厲害?”慕容斐很有涵養地笑了笑,問道:“你說要怎樣可以稱得上厲害呢?”“嗯,朝你身上吐粘液了麽?”“沒有。”

“對術法的防禦力很強麽?”“一般。”

“行動敏捷,攻擊力很很強麽?”“還好。”

“眼看要打不過你時,會喚來同伴幫忙麽?”“不曾。”

“慕容斐,你和我們遇到的是同一種叫赤峰四翼蛇的妖物麽?”唐謐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慕容斐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厲害與不厲害本來就是相對的,我覺得不厲害未必你們就覺得也不厲害。”

唐謐一愣,這才發現其實慕容斐也不是容易被欺負的小孩,心思一轉,說:“既然你這麽說,那咱們今天晚上一起去一趟林子,讓我們看看,我們對付不了的妖物你怎麽能輕易地就解決了,可好?”話音剛落,張尉的聲音就橫插進來:“不可,殿監剛說過,不可再下青石階,否則全部言行成績都要扣掉。”

“那你別去好了,我和芷薇無所謂的,不被殿監看到就行了,你們兩個呢?”唐謐說著,看向桓瀾和慕容斐。

桓瀾本來就想捉赤峰四翼蛇,更何況昨天司徒慎他們狼狽回來的事情已經眾人皆知,他也確實想看看到底慕容斐有什麽本事,當下應道:“我去。”

慕容斐聽了一挑眉毛,說:“好,那天黑以後禦劍堂門口見,那時候殿監在梅苑和鬆苑巡查,應該沒問題。”

這件事四個人就這麽定了下來,隻有張尉還跟在唐謐和白芷薇後麵苦苦相勸:“唐謐,為什麽一定要搞清楚這件事呢?如果隻是被殿監發現,被扣分也就算了。

那天,你也看到了赤峰四翼蛇是如何厲害的,要是你們出事了怎麽辦呢?”唐謐停下腳步,很認真地看著張尉,說:“大頭,你不明白,現在對於我來說,蜀山任何一件我想不通的事都是很重要的事,都可能關係到我的未來。

就像成績對你很重要一樣,蜀山隱藏的秘密對我也很重要,明白麽?我是在蜀山被術宗宗主撿到的,我自己已經完全沒有為什麽會在那裏的記憶。

如果你丟了東西,至少還有去哪裏尋找的線索,可是,我曾經去了宗主揀到我的地方,那裏什麽都沒有,所以我都不知道從何處開始尋找。

現在,我隻能從我身邊發生的一些奇異事情中尋找希望,可能最後每件事情都與我無關,但是,我現在也隻有這個辦法了,懂了麽?”張尉一時間不能完全理解唐謐這麽長一段話,愣愣地看著她。

唐謐看著他搖搖頭,丟下一句:“放心,如果真被殿監發現了,我就說你以死相逼不讓我們去來著,絕對不牽連你。”

說罷,便和白芷薇走了。

待到天黑下來,唐謐和白芷薇如約來到禦劍堂門口,卻看見三個男孩子已經等在那裏,其中腦袋大大的那個站在夜色中向她們揮了揮手,咧嘴一笑,潔白的牙齒在黑夜裏格外明顯。

“大頭?”唐謐和白芷薇同時低低呼了一聲。

“那個,我還是不放心啊。

雖說我武功不好,多少也頂些用吧。”

張尉笑嗬嗬地說,“再說,大家是朋友啊。

對唐謐你很重要的事,我必須幫忙,要不,我心裏就不好受。”

“好,那一起去吧。

可是大頭,萬一你被扣分了別哭鼻子。”

唐謐說。

張尉隻是笑,也不再說什麽。

唐謐忽然覺得多了這麽個人心裏還蠻高興的,很奇怪啊,明明知道他是不頂用的,她這樣想。